第二天大家还是习惯性的早起了。

    一段长时间的野外生活后，戒备和警惕感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反射神经里，在每个早晨强制性的让他们睁开眼睛。不同的是上帝垂怜，现在他们得以在舒适的房间里醒过来，接着还能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餐。厨房里牛奶燕麦和玉米脆片的气味和新鲜煎鸡蛋的油香味混合着，让每个人都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早晨时光，即使他们大多数还在因为昨晚的狂饮而头疼，但谁也比不过格伦那副可怜的模样。亚洲小子拿着叉子的手抵着头，轻声□□着，引来其他人一阵轻笑。

    吃过早饭，应着安德莉亚和戴尔的要求，詹纳博士带着所有人去了第五区大厅。这也是其他人心中所想的。虽然每个人都非常感激博士为他们提供的栖身之所，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无视掉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他们反而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比如，这些可怕的变异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还有最最重要的，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中。

    詹纳博士让[维]为他们回放了19号实验体的监测图像。

    “这是第十九号试验品。一个被咬，被感染而自愿让我们记录下过程的人。”詹纳博士看着巨大的屏幕中，那些他长久注视过的，几乎能够闭着眼睛临摹出的图像。此刻，荧光蓝色的亮斑就像在深海里发光的水母一样，游曳在大脑的内部放大视图中。

    “那是一个人的生命，经历还有记忆，一切都在这里。所有的这些组织网络，这些亮斑，造就了你。让你变得独一无二。变得有人性。他们是神经突触，是大脑的电子脉冲，运载着一切的信息，从你出生开始，他就控制着一切，你的所说所做所想，直到你死亡。”

    这艰涩的解释让达里尔皱起了眉头。

    “死亡？这是监测图像么？”瑞克问道。

    “是的。”

    安德莉亚在詹纳博士的肯定中出神的注视着屏幕，直到那些光点慢慢全部黯淡下去，大脑里现在只留下了无尽的黑色。然后开始检测图像中的的人突然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一切。他们心里清楚——这个人变成行尸了。那些吞噬了大脑的黑色迅速沿着大脑的神经组织蔓延着，让这个原本应该死去的人重新动了起来，甚至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人们感觉自己似乎又听到了行尸那永远像漏风风箱般沉重的喘气声。

    图像上的人影持续挣扎着，直到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脑部。在放大视图下，那轨迹明显到令人觉得窒息。

    这象征着一切的消逝结束了。安德莉亚极力咬着嘴唇，让自己不掉下眼泪来，她想到了艾米，她可怜的妹妹。人群也一片安静，所有人沉浸在心悸中，然而更加残酷的现实还横亘在眼前，让他们甚至来不及伤感。

    詹纳博士缓缓吐露了一个惊人的事实，现在仍然没有方法可以治愈和防止这种可怕的病毒。而其他机构也已经失去联系，这就意味着，瑞克他们一直所期望的能够在cdc得到的解决方法也落空了。任何地方都是一无所有。巨大的失望和不可置信让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就好像刚才那一颗子弹穿过的是他们的脑袋。

    就连连达里尔都忍不住涌起了再去大醉一场的念头。但戴尔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控制台上那醒目的倒计时，时钟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小时。

    在他们的逼问下，詹纳博士不得不吐露真相，“地下室的发电机没燃料了。”

    “然后呢？”瑞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然而詹纳却并没有回答他，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了一边。

    “维，电力耗尽后会发生什么？”

    “电力耗尽后，整个cdc将进行全面消毒。”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机械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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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纳还独自站在控制台旁，其他人都离开了。大家对他的沉默不语感到不安，但他们也没再强迫他开口。瑞克让女人和孩子们先回房间去，詹纳猜想他们可能会去地下室查查，其实不去也没什么不同，时间马上就会揭晓一切。

    他开始有点后悔了。或许他不该让这一群人走进cdc，一开始就怀抱绝望离世，和拥有希望再破灭后死亡，究竟哪一种更悲惨呢？

    詹纳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了红酒瓶，他应该早就已经接受了现实，准备着平静的死去，但是当这一刻快要来临时，他还是忍不住选择了用酒精去麻痹自己。

    要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他在心中默念着妻子的名字，低声呼唤着他唯一的慰藉。

    当他的手触及到红酒的瓶塞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詹纳回过头去，棕色长发的女孩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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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纳小心的褪去了女孩肩头的衣物，暴露在空气中的创口有些狰狞，虽然大部分已经结痂了，然而有一些依旧翻着红色的暗肌肉组织，和黄色的积液粘合在一起。

    “天呐，上帝。”

    “抱歉，吓到你了，博士。”女孩因为他的惊呼向后瑟缩了一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不，对不起，我只是......这伤口很严重。”

    “是的，所以我才想请求您的帮助，我想cdc里一定会有药物。”克莉丝环顾着这整间小小的医疗室，说道。

    “你很幸运，这样的伤口居然没有感染，”詹纳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创口，“你得吃消炎药，这必须要缝合，幸好我们这里还有麻药，但愿你能忍住痛。”

    “没关系的。”

    女孩用一个苍白的微笑作为回应，詹纳给伤口做了局部麻醉，确认流血已经彻底止住。他将缝合针消毒，准备开始进行缝合。他对自己的医疗技术实在没什么信心，只好想着一些其他什么话题来转移女孩的注意力，减轻她的痛楚。

    “这是贯穿伤，是人为的。”詹纳抬起头，探究似的看了看克莉丝，缝合针穿过女孩的皮肤时，她也没有露出一丝痛苦地表情。听到他的问话，她反而露出了笑容。

    “是的。”

    克莉丝再没说什么别的话，这让詹纳有些后悔自己的冒昧。

    “抱歉，我并不是…”

    “没关系，”女孩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是坏人做的......他们想要做一些坏事情，但还好我幸运的逃脱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隐藏的事实却惊心动魄。克莉丝明显不愿意吐露更多了，他也没再追问，他不想自己包扎了女孩的一个伤口，却要主动去揭开另外一个，那个还要残酷得多。

    他们都沉默着，直到包扎完成。詹纳把最后一圈纱布缠好固定，终于松了口气，他把器具收拾了一下，从药柜里拿出消炎药递给克莉丝。

    “记得按时吃，伤口不能再沾水，也不能吃辛辣的食物，还有忌烟和酒。虽然我猜你大概你抽烟。”

    其实这些叮嘱都是无用而可笑的，就连处理这伤口也没什么必要。詹纳明白他们已经站在死亡的边缘，谁还在乎这伤口感不感染，但他却无法这样告诉克莉丝，他选择了继续隐瞒，虽然时间短暂。

    “谢谢。”克莉丝穿好衣服，将药片接过去，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

    “我得回一趟我的办公室去，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如果不介意的话。”看着她点头，詹纳忙不迭的离开了，看着这个女孩，他总是会想到自己的妻子。那同样的棕色长发和清澈的双眼。

    他有些茫然的穿过办公区的走廊——其他人就住在这儿，现在他们的门都紧闭着，詹纳没去猜测他们是否在里面。他只是转过弯，在自己的办公室前停了下来，拧开了门把手。

    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第五区控制室，詹纳走到窗前，看着那些白炽灯光静静地落在空无一人的控制台上。

    他在这里度过了太多个日日夜夜。

    那时他就和同事们一起坐在这个控制台上，敲击着键盘，做数据分析。时常因为意见不合而不耐烦地争吵抱怨，也因为新发现的病毒而头疼不已。他们还在这里开过party,庆祝工作上的取得的新进展。那时候整个cdc好像都洋溢着香槟甜蜜的气泡味道，他的妻子就站在他旁边，棕色长发盘起，微笑着看着他。

    那个时候他觉得时间还很长，他和妻子还有一生可以走。

    而现在他们却都离开了。

    “我们总以为有还很长路要走，”詹纳喃喃自语，“却不知不觉已到尽头。”

    那些灯光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