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多尔衮一道走在园子里，苏末儿跟了我很久，早在撤出去时就一并撤了那些小宫女太监。

    “以王爷的能力，夺下皇位是大有可能的事，可惜王爷……”

    “有什么好可惜，玉儿你不必多虑，对于我多尔衮而言江山在手固然是我做男儿的心愿，但是你应该明白，我更想要的是江山美人兼得，当年，我主动请缨，盼的就是拿着战果回科尔沁娶你，让你跟着我过舒心快乐的日子，我没想到四哥，从小到大我敬重的兄长居然在我之前把你抢走了，所以我一直在壮大我的势力，希望有一天我能把四哥踩在脚下，直到四哥当了圣上，然后四哥病逝，我终于有机会把他拿去的一并给拿回来了，我一心想要称帝，我想一旦当上了皇帝，就没人敢忤逆我，也没人能反对我们在一起了，可是后来，当我发现这条路走不通，我就决定了一定要让你的福临坐上这个位子，这样也算我为了你做了点什么。”

    “你为我做的，我都懂，可是多尔衮，你并没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虽然历史的车轮滚滚不可逆转，福临必须会是皇帝，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想他成为皇帝，我不想让一个才那么点大的孩子，每天就面对国家大事，他还年幼，我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亲王，平凡的过他的一生。”

    多尔衮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至少也不应该这么直白，或许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所接受的。

    “玉儿，我让福临登帝也是为了你好，我称帝我无法以我的名义保护你，叔嫂有别，可是福临就不一样了，儿子护母敬母是天经地义不违纲常的，如今，你做了圣母皇太后与四嫂一起两宫并驾齐驱至高无上，这是我所能够为你做的。”

    “可是我不是男儿，我只是一介妇人，没有能力在福临长大之前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福临又年幼，治理天下不是儿戏，我实在是不放心。”

    多尔衮靠近我轻轻环住我的腰，他的怀抱很暖，我紧紧靠在他宽广的胸膛上，听得见他强有力的心跳，我只有此刻可以稍稍依靠面前的这个男人了。

    他的嘴巴靠近我的耳朵，他轻柔的声音说:“玉儿，若我做了大汗，一定娶你做我的大福晋，此生只纳你一个，可命运让我娶不到你做妻子，我就把这方江山送给你，让你的儿子做这个大汗。”

    眼泪不争气的从心底泛滥成灾，多尔衮，是我对不起你。

    他拂手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珠儿，“玉儿，不要伤心，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不要害怕，福临的位子，有我帮你守着，只要我多尔衮在，你们母子就会平安无事。”

    我的泪水决堤了似的，哭的稀里哗啦，此时此刻我才发觉多尔衮在我的心里已经烙下了一个印，年幼时在敖包许愿，他说他要娶我为妻，那种真诚，就已经心里感动了我，倘若没有大汗的中意，或许我现在是他的妻子，会随他一生一世，戎马一生。

    “多尔衮，你把江山送给了我，送给了我的福临，那你……你的雄心壮志……你该怎么办？”

    “自古英雄配美人，我的雄心壮志自然也是献给美人的。”

    “不，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多尔衮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进他的心里，“玉儿，你不必歉疚，如果我坚持做大汗，不见得就赢得过豪格，毕竟我出师名不正言不顺，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多尔衮，他是草原上坚强的男儿，也是我面前最柔软的男人，正是这个男人，许诺了我一生的安心，说会守护我一辈子。

    回到永福宫，我的心五味杂陈，心里填满的都是多尔衮，从第一次相见时的赛马到刚才的柔情。

    我点好烛火，挑好绣线，打算为多尔衮做些什么，他有妻子，我亦有丈夫，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只是为报他给的恩情。

    思来想去，绣作是我比较拿手的，小学的时候每年一次素质教育军训，绣鸳鸯不会，绣小菊花早已轻车熟路。

    乳白色有着泛旧的绶带，上头载着我绣的小菊花，清新典雅巧夺天工，精致得可比现代机器织物，我对于自己的手艺还是颇自信的，至少手工活我一直做的都还算不错。

    我将这条绶带好好打理了一番，仔仔细细端详了再端详，思绪飘摇了千万里，想起当年多尔衮最后离开科尔沁的场景。

    马背上的白衣少年，挥手凛然扯下他腰间的环带说道:“格格在我回来之前绣两只鸳鸯给我吧，等我。”然后策马扬鞭而去。

    “格格自从那日与王爷逛完园子回来，就变了。”

    “我？变了？胡说，没有啊。”

    “奴婢知道格格和十四爷年轻时候的纠葛，奴婢奉劝格格，格格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能像在科尔沁草原上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我可没由着我的性子，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

    “苏末儿，你喜欢多尔衮对不对？我没猜错吧。”

    “格格……”

    “咱们一起相伴这么多年了，虽是主仆，情似姐妹，咱两年龄相仿，你我早已交心，你既知我对多尔衮有感情，我何曾不知道你对他亦是如此。”

    苏末儿说:“奴婢知道，十四爷心里只有格格，奴婢早就断了这份心思，可是格格，您不能糊涂啊，您现在心里不能光有王爷，您还有皇上，您得为他着想！”

    火红的烛火摇摇曳曳，我望着烛火痴痴傻傻，苏末儿说的没错，我还有我的福临，不管是为人。妻、为人母，甚至是为太后，我都得顾全着大局。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忆起多尔衮说的他既要江山也要美人之语，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亦难两全，世间诚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多尔衮愿以江山换美人，而我，却做不到同他一样，所以，这一生注定是要我负了他。

    到底是他太傻，还是我太绝情，我们俩终究做不到两不相欠，已经错了，所以只能彼此羁绊。

    他是个不认命的男人，而我是个认命的女人，我能为他做的，只有绣一条腰带，替我伴在他身边，弥补亏欠他的一生。

    朝堂上，多尔衮自请带兵，南下攻打大明，直取北京，明朝腐朽不堪，如危楼摇摇欲坠，这一去，必将改朝换代。

    姑姑很是担心，多尔衮手握重兵，到时候夺得了天下，既是我和福临的保障，也同样是心腹大患，倘若他带兵谋反的话……

    多尔衮从十几岁就常年带兵征战了，幼时更是跟随他的父汗骑马射箭，八旗将士早已信服于他，很难挑出几个不服他的，除了豪格那一支。

    我找来苏末儿，吩咐她亲手将这条腰带亲自交还给物主人。

    多尔衮依然是我心里科尔沁草原上的英雄，只是我的这条腰带已不如当年定情时那般珍重。

    他终是收下了这份迟了很久的礼物，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

    浩浩大军南下，他想做成的事，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到，坚忍的性子是一次次被伤过之后历练出的，而这次他会把一座江山带回来送给我。

    我苦笑了笑，打理身边的花草，我对江山无感，无奈为了福临，我不得不接受他的厚礼。

    姑姑一直对我倍感歉疚，她知道我和多尔衮的事情，当年因为她的错误而棒打鸳鸯。

    我的福临也一天一天在成长，或许他还年幼，坐不稳这一方龙椅，治不了这一国山水，但是只要有我在，我这个母亲，就帮他抗住属于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