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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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仿佛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街巷,有些人穷其一生却每每擦肩而过,有些人从迈出第一步的那时起,就已注定无法分离。

    冯楚青是传统意义上的坏孩子。他逃学、打架、不爱学习。在课堂里,她永远能找到新奇有趣的笑点,这时哄笑声犹如一片海洋,而他则是激起涟漪的那一朵浪花。

    所以当自习课上开始出现骚乱的时候,陈洁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坐在后排的冯楚青。

    果然是他。

    惹人厌烦的废纸团像一枚枚炮弹,经由冯楚青的双手,准确无误的投进专注学习的同学当中。

    谁呀?真讨厌!刘晴摸着脑袋,禁不住喊了一句。回过头,冯楚青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中的课本。

    算了。算了。江源在旁打哈哈。

    什么算了?有人拿纸团丢我哎。刘晴的语气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缕了缕头发,又问江源,你看见是谁了吗?江源支支吾吾的说没看见。刘晴骂了一句,废物,一把将纸团砸在江源脸上。江源抚着脸神情沮丧。还没回过神,刘晴又把语文书扔到江源身上。扇!使劲扇!她说。

    陈洁看着刘晴一脸的不高兴,她多少能猜到一点。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种恶作剧只有冯楚青才做得出来。江源畏畏缩缩的不敢替刘晴出头,让刘晴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焦躁的情绪似乎能够传染。冯楚青的举动让数名同学无辜中招。有时他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态度,有时又不可抑制的独自窃笑。

    同学,你很无聊哎。陈洁突然走过来抓住冯楚青的手。这只手制造了教室里人心惶惶的焦虑气氛,现在又企图再一次撕下制作炮弹的白纸。

    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你不要随意走动好吗?冯楚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说,虽然老师不在,但是你多少也该有些自律吧。

    我看到你拿纸团丢来丢去,你还说我?陈洁颇有些气氛的说。

    好奇怪哦。你有证据吗?

    陈洁望着冯楚青,她的眉眼似乎夹杂着许多种不同的情绪,继而渐渐紧蹙起来。你竟然想抵赖?

    现在是法治社会,ok?做什么事都要讲证据的。你有录像吗?冯楚青口气里带着些许的不屑,在他心里,眼前这名娇小瘦弱的女孩子,还不能对他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威慑。

    冯楚青的外表几乎完美,185cm的身高似乎还没有停止发育,宽阔的胸膛下隐约有腹肌显现。他喜欢打篮球,每次走上球场,都会有许多女孩驻足观看。这时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开启进攻模式,直到人群中爆发出剧烈的欢呼。

    所以很多时候,冯楚青的脸上总是一副慵懒的表情。喜欢的人觉得他玩世不恭,大有游戏人生的意境。可在陈洁眼里,现在的冯楚青一点都没有敢作敢当的男子汉气概。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洁走到过道重剑,一个一个地把散落在地上、桌椅间的纸团捡起来。摊开、铺平,叠在一起拍在冯楚青的桌面上。他的笔记本刺眼地摆在这些皱巴巴的废纸旁边。

    你看,这些纸都是都是一样的。她说。

    冯楚青的脸上忽然像火烧一样,他怎么也想象不到陈洁竟然敢于和他当面对质。人赃并获的羞耻感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就像一座处于间歇期的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但他终于还是忍耐下来,毕竟对一个矮自己两公分的女孩子发火实在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

    同学,收好你的物品。陈洁说这话时的语气柔软,可冯楚青自始至终都用一种尖锐的、冷酷的、凝成冰晶的眼神与他对视。

    在许多许多日子过去之后的某一天,陈洁和冯楚青聊起这件事时尚且尤有余悸。她说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在生活中没有、在电视中没有、在银幕中没有,甚至在梦中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冯楚青握着她的手,柔声说,宝贝我错了,对不起。你打我吧。陈洁就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掴了一下。像个兔子似得一蹦一跳的跑开了。笑声如银铃般响彻整个夏日。

    可在此时,陈洁还沉寂在冯楚青冰冷的眼神中不能自拔。她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片刻,又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小心翼翼地写下“冯楚青”三个工整的小字。

    愤怒就像爆发的火山一样强烈。巨大的吼声激荡着教室里每一名同学的耳膜。

    陈洁!你在干嘛!

    这声音突如其来且毫无预兆,陈洁吓得一哆嗦,就连手里的粉笔都拿捏不住,掉落在脚边。

    陈洁回身望着冯楚青,水汪汪的眼睛里汇聚着一泉清水。而冯楚青的眼神则由彻骨的冰冷幻化为燃烧的愤怒。

    他几乎是用风一样的速度跑到她面前,抓起黑板擦把自己的名字抹得干干净净。方才掉落的粉笔在他脚下被踩成粉末。几乎是用尽胸腔里的气力吼出来。陈洁!你别太过分了!我认识你吗,没完没了地管我的闲事!

    在冯楚青的瞳孔里,冰与火交错盘旋。

    陈洁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着头。

    良久。

    教室里窒息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进来,带起的滚烫的热浪和操场上的蝉鸣。

    突然,陈洁抬起头。眼神依然怯懦却隐隐有无法抹去的坚强。冯楚清看到她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强忍住不落下来。陈洁紧咬嘴唇。画面激烈且沉默。所有人都看到,而他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陈洁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可她最终只是哽咽着说,我是今天的值日班长。声音柔弱得似乎随时能被风吹走。

    这个瞬间,冯楚清的心里忽然猛地抽搐一下。就像被谁剧烈地敲打着心房,酸楚,疼痛,或许还有些无法感知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当陈洁企图制止这场闹剧时,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在别人眼里,这个平日里几乎毫无印象的女孩子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站在坏学生冯楚清的面前,等着自己被他的蔑视的眼神轻轻松松地撕成碎片。

    但冯楚清没有。他只是默默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将那些皱巴巴的空白纸夹到笔记本里,合上。就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陈洁懵懵懂懂地看着冯楚青,似乎还没从这场风波中回过神来。手心的冷汗还未干透,便一头趴在课桌上抱着头大哭起来。

    同学们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一幕。冯楚清的脸颊依旧冷峻,眼神里散着挥之不去的懒散。而坐在他右前排的王大雷疑惑地看着他,就像从新审视他这个人一样。

    于是这个瞬间,阳光依旧热烈,校园里的柳树飘着白白的毛絮,蒲公英一样纷飞在回忆之中。蝉鸣声断断续续,夏日将至。可在某些人心里,一切似乎变得不再相同。

    在青春的记忆中,总会有许许多多的瞬间需要铭记。但更多时候,我们总是想要去忘记。而那些一想起来就浑身热烈的瞬间,铭记尴尬、忘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