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说，在兵部的人来过之后，克扣军饷的情况不但未曾收敛，反而更加地变本加厉了。”小白望了望我乱画的白纸，接过笔，沉吟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挑衅”。

    我顿悟，“所以，这便是幕后之人在朝廷决定彻查之后因着不满，所以公开宣战了！”

    小白淡淡地笑了一下，“对。”

    “这说明他的势力很强大……甚至到了可以与朝廷一战的地步。”我用笔将线索一条条写下来，“这样，我们便有了这个人的画像：和大泱勾结，势力极其大，多金，情绪不稳易怒，很可能是朝廷命官。”

    小白眼中闪过一丝倨傲的笑意，似是夸赞，“没错。”

    我用笔点了点白纸，“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小白沉默了一会，“……字不错。”

    “……”

    ——

    现在只需要等到周清的情报。

    我同小白在驻扎地不远买下了两处民居，准备长期驻扎查案子。

    第二天一早，本来说好来送情报的周清却迟迟未来。

    我虽诧异，却也是没说什么。

    小白却一个早上都皱着眉，似是有什么忧心事。

    直至晌午，还是未曾出现周清的身影。

    小白偏头看了我一眼，我也抬头望了他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明了的无奈。

    他默了默，最终还是轻声开口：“要去看看他么？”

    “好。”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晦涩十分。

    本也就是练兵的时间，大多数将士都在校场，我们二人从军营走过也很是容易。

    周清是弓箭手的首领，故而单独有一顶小帐篷，昨日他特意告知了我们方位。

    刚走到帐篷门口，小白却忽然单手拦住我，转头轻声道：“你去一边待着，我进去。”

    我点点头。

    周清今日未曾过去，只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根本就是在帮着幕后之人哄骗我们，今日又是为了请我俩入圈套才故意不去，引着我和小白自己过来，如此一来，他昨日给的线索全部都作废，且我同小白的行踪已经暴露。

    二是他真的很想彻查此案，但是……身不由己。

    思及此，我紧紧握了握拳。

    小白此时已经走到帐篷口，一下都没有停顿，便掀开了帘子。

    我从一边探头往里看——

    很是整洁的帐篷，倒是与周清的形象很是不符合。

    帐篷里面没有人。

    小白冷着脸将里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却是拿着一张白纸出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怎么样？”

    “虽然被人整理过了，里面却是有打斗的痕迹。”小白冷声道，“周清被人抓走了。”

    我默了默，轻轻开口：“能救得下么？”

    “一定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是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坚定地小声附和：“对，一定要救。”

    他偏头看着我，半晌，竟是略显倨傲地笑了一下：“有我在，你怕什么？别抖呐。”

    “……没有抖。”我低下头，“可是很奇怪啊小白。”

    “什么很奇怪？”

    “你明明不是燕国的人，却还是在尽心尽力地帮我查案子，尽管最后查出的那个人可能是对你们大泱有很大用处的人……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我抬眸看着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顺路看一眼你们的黄河大堤？”

    他侧眸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眸子里跳动着阳光，“现在不是了……原来，也不是。”

    “啊？现在是什么？原来是什么？”我没反应过来，表情呆了一下。

    “专心查案罢。”他嗤笑一声，伸手点了一下我的头。

    “……哦。”我默默地整理好头发，这才看向他手里的纸，“那是什么？”

    “一首诗。”他将白纸递给我，“好似是周清写的。”

    “朗月星光柳树荫，生女犹得嫁比邻，未晓珠泪洒枕畔，枝下清晨隐余金。”我将诗读了一遍，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

    “线索。”他微微蹙了蹙眉，“文字游戏。你来看。”

    “哦。”我默默在心里读了两遍这首诗，“你说，会不会是藏头诗之类的，或者隔几个字画一个那种？”

    “你试试。”他别过眼，“这种文字游戏我不擅长。”

    “……好吧。”

    原来小白是逻辑帝。

    不管怎么样，现今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周清同我们已经暴露了，想必军队里此时也已经被告诫过，如今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我蹙着眉，“这算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可是现今只凭我们两人是查不出什么来了，我们需要帮手。”

    “嗯。”小白有些不情愿地发了一个鼻音，略显倨傲地开口：“其实只有我和你也不是不可以……”

    我轻轻笑了一下，低声安慰他，“自然不是质疑你的意思。你文字游戏不擅长，我也不太会。可是肯定有擅长这一类的啊，我们需要找些帮手，才能尽快破案对不对？”

    他别过头去，颇有些不高兴地应了一声。

    ……这感觉，如何跟安慰只傲娇的小动物似的？

    ——

    我小时同君子养了两只信鸽。

    此时虽他人在江南，我信鸽传出去没多长时间，他便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我们的所在处。

    “阿凝，你究竟是有什么事才火急火燎地将我叫来？我那边可是还有急事呢！”君子一见到我便扑上来牢牢实实地紧紧拥抱了一下，“不过十几天没见，还真是挺想阿凝你的。”

    “……急事”我白了他一眼，甚是不信，“说罢，是女子还是吃食等着你呢？”

    君子似乎觉得是被污了清白，伸出一只手颤抖着将我指着，“你你你……”

    “你什么你！君子，你不是号称书字燕国第一人么？”我将白纸掏出来，“来来来，快来瞅一眼，这写的都是啥？”

    “这等简单的文字游戏居然让我看！”君子细细将那首诗读了一遍，“呐，这不是很简单么？”

    “……很简单你倒是说啊。”

    “这个……还是需要研究。”君子有些讪讪，“不过可以肯定，这个绝对是个文字谜！”

    “……废话！”

    我和君子嘻嘻哈哈地闹腾了一会，却忽然瞥见小白立在离我们很远的一旁静静地站着，身影孤寂地竟让人些许心疼。

    我拍拍君子的肩，“你先看着。”

    他一心扑在文字谜上面，没有答话，只静静地看着那首诗。

    我一步一步地踱到小白身边，“小白，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君子。”

    “哦。”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关我何事。”

    “……怎么说以后也是要一起合作的。”我抬头看着他，竟然发现他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爽？

    “你怎么了？”我扯扯他的袖子，“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有。”他似有些尴尬，转过脸去，想了半晌，又偏头看着我，“你们之间一直是这么相处的么？”

    “对啊。”我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像这样，不辩男女？”他抿了抿嘴角，“几天不见之后重逢就要拥抱一个？”

    “……对啊。”我歪歪头，“有什么不对吗？”

    “还真是……不拘小节。”他垂眸看着我，半晌，起身出了民居。

    我有些呆住，什么啊……这人。

    也没有多想，起身跟上去。

    一大堆说了些什么啊。

    “小白。”我远远喊住他，“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他顿住，声音清冷，“我也想有这样的相处。”

    我怔了怔，却听他又道：“和你。”

    “好啊，我们不就是好朋友么？”我歪歪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觉好笑，这人，怎么可爱地像个孩子。

    “……这样。”他的声音似乎有了丝笑意，却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我走过来。

    我没弄明白他想干什么，就僵在原地没动。

    谁知他直直朝我走过来，而后竟一把把我搂在怀里。

    我一下子傻在原地：“小小小，小白……”

    我只能瞥见他唇角微微弯了弯，“方才有半柱香的时间你去找君子了，没见我。”

    “……所以？”

    “所以重逢不应该有拥抱么？”他低头看了看我，唇角笑意加深，像个孩子，“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