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后来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吧，是的，自从那次张栩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小区的保安都换成其他人了。可是后来我依然见到过张栩，不过是隔着一层电视屏幕见到的。

    那个寒假刘倾倾过得极其七上八下，那时候刘爸爸刘妈妈因为工作很少回来，就留刘倾倾一个人在家，她经常在睡梦中忽然醒来，大叫我和凯撒的名字，于是我和凯撒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刘倾倾的床前，她就抚摸着我们两，喃喃的说一些听不清话。凯撒很聪明，它把刘倾倾卧室的小电视捣开了，听田心茗说今天有张栩比赛的现场直播，可是现在的北京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分。我猜得出刘倾倾噩梦的内容，多半是错过了张栩的直播比赛吧。

    于是那一整天电视都这样被开着在，等到下午一点半直播正式开始，为了收视率直播开头是一段精彩的节目表演，这让刘倾倾大为不爽，连连吐槽。

    等到将近两点钟的时候张栩的人头才从电视机里一闪而过，凯撒激动的嗷嗷直叫，刘倾倾一声令下，凯撒就乖乖闭嘴了。

    刘倾倾恨不得将脸贴在电视机上，不肯错过任何一次镜头扫过张栩的身影，她甚至将这一段录了下来，当然这也是我后来看刘倾倾一遍一遍回看发现的。她一边看一边止不住的吐槽说，张栩现实的样子更帅，上镜也帅，怎么都帅，脸也上镜……讲半天我都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是不是犯起花痴的女孩智商都为负的啊！

    尤其那段张栩的获奖感言，刘倾倾看过不下百千遍，同样的，她也哭了也不止千遍。

    站在冠军获奖席上的张栩没有表露在过多的喜悦，唯一值得他高兴地是他终于有勇气、有能力画出了他的《倾国倾城笑》了。拿着麦克风的张栩格外的自信，他对着镜头发表着获奖感言，可是当镜头转向那幅《倾国倾城笑》的时候刘倾倾就忍不住泪奔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幅画，但我失明后，刘倾倾不止一次在我耳边形容起那幅画，导致我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幅画，就不自觉想到刘倾倾在我耳边念叨的话。

    二十七岁的刘倾倾难得依然保持着一颗快乐的心，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她说她有特异功能，她可以人工删除一些她不想要的记忆，我一直信以为真，可是那天我偷偷听见刘倾倾一个人躲在角落看张栩比赛视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被骗了，刘倾倾是把张栩刻在骨子里，只是旁人看不见。

    “今天能够站在这里除了要感谢我的老师顾泠沅老师外，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那个人在前一场比赛的时候故意输掉比赛，我知道她是不想和我同台竞技的，所以我今天能站在这里有一点别人拱手相让的意思。”张栩说得极其坦荡，丝毫没有可耻的意味，“所以，这幅画我画的就是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栩总算哽咽出了泪水。不过我真是佩服摄像师的抓拍啊，镜头下的张栩在我看来无比的真实，甚至比在小区里不小心撞到面对面见到的还要真实！镜头前的张栩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甚至稍显软弱，软弱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镜头再一次切换到了那幅《倾国倾城笑》了，如墨泼进画布一般的底色是张栩画品的主画调，可是在黑色的尽头不难发现上方点缀的大片繁星，那是夏季农村夜里才独有的星河，是那天我和刘倾倾躺在草地里大吼时发现的夜空的颜色。画的右下方是一大片被染成墨色的梧桐叶，它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了，所以比较难以发现，但是从细密的叶子里艰难的透出的暖黄色的小路灯不难看出那是曾经照过刘倾倾漂亮脸蛋的小路灯。画的左半部分被一个穿着小睡裙的女孩的侧身侵占了，小女孩的怀里还能依稀可见有一只小宠物，是一只小型犬。女孩的脸庞被大半的黑夜侵袭了，印着昏黄的右脸焦虑紧张而又自嘲自笑的神情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而那只小型犬的脸上谄媚的目光被刻画的栩栩如生。

    原来，张栩从来没有离得太远，他一直都默默地陪伴在刘倾倾的身边，所以当他在镜头前告诉刘倾倾他要走了的时候，刘倾倾只以为他还会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不会走太远。直到那天刘倾倾收到一个从上海寄来的快递，她才意识到或许这一次张栩是真的要离开她了，那个快递是一幅装裱完好的画，没错就是张栩获奖的那幅画《倾国倾城笑》。

    刘倾倾抱着那幅画傻笑了好久了，这一刻她幸福的像是个觊觎糖果已久的孩子终于得到心仪的糖果一般笑得天真简单。

    张栩是喜欢刘倾倾的，只不过他藏的比刘倾倾还要深，深到他自己已经殚精竭虐、心神俱疲了，去远方，只是为了休息，离开她去远方休息。

    可是过不了多久，她又哭了，像个被上帝抛弃的弃儿一样看不到出路绝望的哭了，她嘴里骂骂咧咧的是对张栩的咒骂，我第一次看见这样刘倾倾，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蓬头垢面的咒骂着，像一个泼妇一般。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恨不得将指甲掐到掌心。凯撒不知道刘倾倾是怎么了，就凑了上去用鼻子点了点刘倾倾，哪知刘倾倾像个失心疯病人那样失去了理智把凯撒踢到了一边，凯撒颤颤巍巍的撞到了床脚，我心疼的都想朝刘倾倾身上咬一口，可是刘倾倾的哭声越发厉害了，我又心疼起刘倾倾来。

    可是有一天我看见了张栩，刘倾倾也看到了，他还是那副表情，不过见到刘倾倾朝他走来，他脸上多出来一丝戏谑的表情，这一次依然是他先开口的，他说：“刘倾倾，我们是不可能的，拜托别徒劳了。”

    刘倾倾本来冲着张栩微笑的脸沉了下去，她说：“不，不可能，我会更加努力的。”

    “幼稚！”背着光的张栩让我此刻看不透他，“你这样会让我更讨厌的。”我听见了他从鼻腔里挤出来了的一声很轻蔑的“哼”声。

    刘倾倾本来的怯懦压倒了她的喉结，她没有在说话了。

    而张栩显得肆意了，他说：“刘倾倾，从今以后我不再需要你的可怜了。”他是来挑衅的，我总结。我在刘倾倾的旁边气得牙痒痒。

    “我没有可怜你，不过我现在要可怜可怜我自己了，呵！”刘倾倾放大了瞳孔，是绝望后的无力抗击，“我天真的以为你只是因为尊严才介意我学画、介意我超过你的成就、介意你的家庭。今天我才知道，你，张栩就是自私。”刘倾倾大骂道，和那时候抱着那幅画咒骂张栩的样子一模一样。

    “对，我就是自私，那又怎么样？所以以后离我远一点吧！”他指着刘倾倾的鼻子语气恶毒的说。

    张栩的影子正好压住我，我感到了莫大的压迫和威胁。我看着刘倾倾忍着泪水的眼睛已经胀红了，血丝布满了眼球，嘴唇也因为强忍被咬的发白。

    张栩的手没有放下，他我恶狠狠地指着刘倾倾，把刘倾倾看得无比低下，我不允许刘倾倾受到这样的侮辱，我龇着牙，冲到张栩身上。

    “不要，喵喵！”刘倾倾紧张的失声大叫。刘倾倾破了音的命令声让我迟疑了，我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刘倾倾还要维护那个渣男。我恨不得违背刘倾倾的意思痛痛快快的咬断他的手指。

    “喵喵，不要！”我回过头看到那个哭得已经不像人样的刘倾倾都不敢相信是她，她拼了命的为张栩护住了我，颤抖着声音嘶喊着。她眼里的那谭黑色的眸子已经被绝望灌满了。阳光从此不再明媚！

    我也哭了，我是哭着醒过来的——这个梦做的我有些头疼。

    之后那几天我和凯撒都尽量避开了那个神经病。

    《倾国倾城笑》那幅画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说过了，它代表了刘倾倾那段青葱的岁月被尘封起来了，我不愿有一天刘倾倾像我梦里那样哭了，于是就假装也忘了那段历史。只是不知道刘倾倾要自欺欺人到多久。

    《我和凯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