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原瑞的临时助理送来了手机。

    段越看着那手机，脑子一片空白。下午的戏状态很不好。一场师兄弟奉令下山执行任务的戏来来回回拍了五六次，每每轮到段越和原瑞的对手戏，段越都卡壳。

    简单的一句台词，可段越喊出来就像念书一般，脸上的表情也不对。

    导演语气渐渐加重，“段越，那是你崇敬喜爱的师兄，你白着这么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原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放松，不要紧张。”

    段越抬头看他，微笑的嘴角间似乎挂着一抹得意，再看一眼，脖颈间裸露的小片皮肤，依稀可以看见几个小红点。

    帅帅告诉过他，那东西叫做吻痕。段越的脸色更加难看，空空如也的胃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翻江倒海的闹起来。

    导演以为他生病了，冲他俩摆摆手，“先过下一场，段越你好好休息下，把状态调整下。”

    “嗯。”段越耷拉着脑袋，回到休息的凳子上。

    林宇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段越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胃疼。”

    “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这样不行。我去休息室拿点苏打饼给你。”

    那边原瑞正拿了助理递过来的零食，慢悠悠吃着。身后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原瑞见了，忙递过去一片薯片，那人皱了皱眉头，还是低头用嘴接了。原瑞收回手指，舔了舔指尖的碎末。一双眼笑眯了，余光看过来。后面那人也跟着看一眼。一下就看见段越苍白的脸。

    段越忙转过头去，躲开那道视线。

    那人和原瑞说了一句什么就往这边来。

    “段越。你怎么在这边。”

    路云天走过来。

    “大老板，葛域哥给我接了这部戏的配角。”段越老实回答，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

    关于工作，段越从没向他要过什么，他也没有动过要捧他的念头。想戴凯说的，其实他这样的不适合这个圈子。但他很努力，《风华》这部片子单靠葛域他是进不来的。

    路云天注意到他的难看的脸色，“你没事吧。”

    “没事。”段越拿起剧本挡了挡，“大老板你去忙吧，我准备准备下面的戏。”

    拒人的意思很明显。

    这样子是做什么？路云天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眼前走过来一个人，“段越，没翻到饼干，有些全麦吐司，你先吃点。”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路云天回想。

    林宇倒是先想起来，一下跳起来。这是段越喝醉那天送他回家的那个开豪车的朋友。后来他在杂志上看过访谈，是星宇的大老板。看这样子。段越入行跟他脱不了干系。除了商业杂志，娱乐八卦上也少不了他的报道。他跑过几个剧组八卦听了不少，原瑞正是他的新宠。

    内心吐槽着，脸上却不能表现，干笑两声。“路总好，我是段越的助理。”

    助理？路云天刚才想起林宇，没想到他是身份又换了。看着林宇认真照顾段越的样子，终于将换人的心思消了下去。“嗯，好好照顾段越。”

    “路总。”被冷落了有一会儿的原瑞终于坐不住，跟着过来。“制片说有点事找你。”

    哪里是制片找人。明明是你有事。林宇愤愤。

    拍完过场，段越又上场继续前面的戏。化妆师在脸上补了几道妆，硬生生用化妆品弄出了些许好气色。总算不是导演说的死人脸了。

    又重拍了两次，这条总算勉强过了。

    晚上收工回房间，竟然看到路云天领了两袋东西站在门口。“不请我进去吗？”

    他怎么敢。眼前这位可是他的金主大人。段越掏出房卡。

    “大老板，你先坐，我先去洗把脸，把妆卸了。”一路过来，脸上的妆早就乱七八糟了。

    “没事。你坐下。”路云天开了袋子，一个是山药百合大枣粥，一个是萝卜羊肉汤，都养胃的食物。

    “大老板……”

    路云天道。“你胃不好，在外面更要注意饮食。”

    段越眼角眨了眨，眼前还是张极致温柔的表情。大老板，此刻的温柔表情不是应该面对原瑞吗？大老板，有了原瑞，我是不是就可以只当星宇员工了。段越没敢问，更觉得没有资格问。乖乖拿了自己带的餐具，问：“大老板，一起吃吧。”

    “没事。我吃过了。”

    是和原瑞一起吃的？段越默默开动。

    大枣粥品软烂甘甜，羊肉汤鲜香味美没有半点膻腥味，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厨的手艺。

    “好吃么？”路云天问。

    “？”段越睁着大眼睛看他，手中的勺子里还有一块刚刚捞上来的羊肉。

    路云天低头开口含住，一块羊肉下肚。“嗯，味道不错。”

    这……这……这算间接接吻？

    路云天的脸渐渐放大，舔了舔段越湿润的上唇。“汤的味道也不错。”

    段越彻底愣住了。同时愣住的还有刚开门回房的林宇。

    “段越，我回来了……”

    “林……林宇……”段越不由主的发抖，冷汗一下冒上额头。终于还是被林宇知道了。

    林宇一字一句问，“段越，这就是你的朋友？”

    段越说不出话来，刚刚暖和起来的胃，又一阵一阵抽搐，疼得他几乎要站不住。“不……

    我……”他能怎么说？告诉林宇，他自己也是林宇最讨厌的那种人。

    路云天扶住摇摇欲坠的段越，凌厉的目光瞪了林宇一眼。

    林宇气的摔了手中刚买的胃药，转身要走。

    段越挣扎着追上去，抓住他的手，手指发麻，唇色褪尽。“林宇，你听我说……”段越断断续续讲起段国辉的车祸，讲着10万的手术费。省去了诸多细节，说起来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但这几句话，却不知道费了段越多少气力，终于还是扛不住疼痛，抓住林宇的手渐渐送开，段越的身体就顺势滑了下来。

    “段越。”路云天比林宇更快一步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来抱住段越，将他抱上床。又朝林宇大喊，“看什么。药。”

    林宇忙去捡地上的袋子，倒了杯开水过来。

    路云天看了看用法用量，拆了三颗药，又把开水放凉了些，扶段越起身吃药。温热的开水下肚，

    段越的脸色好了一些，额上的冷汗仍止不住。路云天再扶他躺下，加高了一个枕头让他能靠的舒服些，盖好被子。才出门接了个电话。

    这人，似乎对段越和别人不太一样。林宇渐渐从方才的震惊回神，理智许多。“对，对不起。”

    段越没什么力气，淡淡的笑，“没事。”

    “只是你这样。”林宇顿了顿，想到段越家里的情况，“段越，做你自己就好。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谢谢你，林宇。”

    “段越。”林宇又说，“你这样，以后断了，就好好工作。别想太多。”温柔多情，帅气多金，做金主也就吧，可要是陷下去，段越这种性子。他实在不放心。

    路云天接了电话冷着脸进来了。简直想说脏话，断什么？他还没想断，这小子就帮着想好了。冷冷问，“你们住一间。”

    “剧组安排的，房间紧张。”

    “那告诉他们。房间不紧张了。”说完，掀了背角，拉起段越的手臂，让他伏在自己身上，背着段越出门。

    林宇追问。“？”

    路云天没有理他，一路将段越背上车。车子启动驶向自己下榻的酒店。

    路云天把段越放到床上，医生也正好过来。仔细询问了症状，又查了查身体状态，道：“打一针，吃点药，明天就差不多了。”

    段越抓了抓被角，小声说：“医生，我吃药就好，不用打针。”

    医生看了看路云天，他示意医生继续。

    针头亮着寒光，段越忍不住抖了一下。“真的不用打针。”

    路云天将他的袖子撸上去，露出白皙的胳膊，轻轻按住他。针头快速扎进皮肤，段越下意识握拳。路云天柔声，“放松。”

    药水一点点进入体内，医生拔了针头，拿了棉签让路云天按住针孔。段越扭曲的表情才放松了些，眼角似有似无一颗泪挂着。胃痛没哭，倒是打针吓哭了。路云天低笑出声。“都成年了还怕打针。”

    段越把脸悄悄埋进被子里。

    等路云天送了医生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