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内，烛影摇曳，人影憧憧，空荡的殿内只有细碎的呓语，和轻轻的交谈声。

    那位素来锋利如剑的女子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沿着她披散的发滚落在被褥上，和血渍一齐交织出暗淡的颜色。

    风希夷坐在床边，旁边站着的是蒙毅和夏无且，他们二人均是满头大汗。方才盖聂和夏臣的死斗一结束，夏臣就昏倒在大殿上。蒙毅和夏无且接到赵高的指令便冲入殿中。但因为不能暴露夏臣女子的身份，无法当场医治，夏无且只能简易地为她绑住主要的出血之处，风希夷则为她点了穴位止血，然后在卫兵的帮助下将夏臣抬上马车，驰向甘泉宫。

    一路上风希夷就跟在夏臣旁边。当时在颠簸的马车上，夏臣身上淋漓的鲜血滴了一路，微弱的呼吸几乎让风希夷以为这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女人要再度回到阎王身边了。好在她终于坚持住了，回到了甘泉宫。

    虽然远离了秦王的眼线，但是夏臣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蒙毅被支去熬止血草药，夏无且在风希夷的帮助下试图把夏臣的衣服脱下，但因为凝固的血和衣物已经粘在一起，只能用匕首把衣物直接划开。等到终于解开了所有的衣物，风希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有这样狰狞可怖的伤痕，那些层层叠叠的旧伤疤几乎沿着的都是最致命的部位，胸口，腹部，关节的连接处，相形之下那些新伤都显得普通了。相比风希夷的震惊，夏无且却是习以为常，一刻也没有耽搁，从药囊中取出针线在火上烧过，便开始对夏臣身上一处最严重的仍然涌着汩汩鲜血的伤口进行缝合。风希夷回过神来，赶忙把洁净的软布塞到夏臣口中让她咬住，以免她在缝合时咬伤自己。

    没有止疼的药物，针线穿过皮肉的尖锐疼痛几乎让夏臣在昏迷中都痛地醒了过来，她意识模糊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下意识抓住风希夷的手，力气大的可怕，汗水沿着脸颊不停地滑落，但是她一声不吭，沉默一如清醒之时。一室唯一的声响是红烛燃烧发出的哔嚗声。

    仿佛过了十年那么长，缝合终于完成，所有的伤口都上了药，夏臣才得以昏昏沉沉地再度睡去。

    夏无且把药囊收拾好，抬眼仿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夏臣抓着风希夷的手。风希夷有些紧张，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是夏无且只是默默地把视线收回来，起身出门，临到门口才道“这几日便有劳风姑娘照看我家阿臣了。”待风希夷点头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风希夷只觉他所言之事与自己想的，岂止差之毫厘，简直差之千里。

    夏无且走后，甘泉宫又只剩下风希夷和昏迷的夏臣二人。风希夷终于能够认真的瞧一瞧夏臣苍白的脸庞，这张平日里总是显得冷漠而不近人情的脸庞，此刻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柔和不少，甚至冷厉的眉眼也变得脆弱起来。

    风希夷轻轻地摸摸她的脸，目光中有怜惜，轻声却又极为郑重，不似说与谁听，更如喃喃自语

    “我愿以温柔待你，直至天地混沌，山棱不再，沧海枯竭，飞鸟折翼，走兽绝迹，明月泣血，吾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