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如宝早上给楚母请安以后，就带了钥匙，去库房查点东西。

    楚家的库房已经许久没有正式的打开过了，打开库房的大门，迎面扑来一阵灰雾，呛得如宝连忙以袖掩面，连连咳嗽数声。

    苏合、白芷边掩护着着如宝暂时先退出去，边打量着库房里面。只见库房里面塞满了许多东西，有的在角落直接堆着，有的上面盖了层看不出颜色的布，但是无一例外的上面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平时疏于打扫。

    白芷一看到这眉毛就搭了下来，哀怨的叹气道：“奶奶，你看，说是库房，倒是比那放炭灰的簸箕干净不了多少呢。看看那单子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一些过时的绸子，一些送礼剩下的小件首饰，还有一些半新不旧各个主子舍不得扔的旧东西，还有些什么？！倒让我们来这污糟地走一趟，真是活受罪。”

    如宝瞪了白芷一眼，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既然娘已经吩咐了，我们就要做好，岂容你在这里多嘴？这里只有我们主仆三个人还不要紧，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你还能好？说不定我们就都要搭进去了。”

    白芷耸了耸肩，低下头回道：“我知道了，奶奶。下回不敢了。不过我也是看着这里没有别的人才说的。”

    如宝摇摇头：“没有别的人也不能这么说啊。当心隔墙有耳。”

    白芷一下子想起了上次无意间听到周姨娘和孙姨娘谈话的事，神色一凛，忙向四周看了看，检查了一番，索性周围并没有人。白芷想到两个姨娘说如珠的那些话，心里很是不快，可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只是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她还记得如宝刚才的话呢，一时间并不敢多言。

    如宝打量了一下库房，开口说道：“嗯，是够脏的。想来是平时也没有派过什么人过来打扫。不过连守门的人都没有，倒是娘太过俭省了。虽然这里都是一些零星的过时玩意儿，不过几件加起来也价格不菲。我看我们这次是很难对齐本子上的东西了。”

    苏合、白芷听着都是直皱眉头。

    如宝想了想吩咐她们道：“你们也别傻站着了，先动手把这里打扫一下吧。嗯，再叫几个小 丫鬟一起过来帮忙，不然也没法开始核对。”

    苏合、白芷苦着脸对如宝说道：“奶奶，我们不能不去么？平日里我们哪儿干过打扫这样的活儿呢？还是都交给小丫鬟吧？”

    如宝皱眉：“不行。说不定娘就是看不怪你们这样和小姐一样娇贵的丫鬟才让我们来库房这边的。家里闲着的小丫鬟本就不是很多，能借来打扫的就更少了，你们不去，到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啊？”

    苏合、白芷哭丧着一张脸，到底还是去了。

    苏合、白芷又叫了三个小丫鬟过来帮忙。五个人打完水回来，正准备干活儿，忽然听到库房深处穿了几声细弱的猫啼。

    众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平时都没有人来，所以库房连个蜡烛都没有，这会儿众人想要过去看看究竟如何，却因为库房里的黑暗而停下了脚步。越是往里灰积得越多，细细的尘埃弥漫的阳光里，使人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众人都有些胆寒。大家面面相觑，却谁也拿不定注意。这时如宝走过来见她们都愣在那里，不由发怒到：“你们不去干活儿，愣在这里做什么？今天一天可有的忙呢。

    见众人都因为畏惧而低下头，苏合向前一步解释道：“奶奶，那里面有猫叫呢。想来可能是这里总没有人，地方有暖和，还积了许多东西，所以猫喜欢这里，在这里安家了吧。”

    人群里不只是谁急促的加了一句：“也有可能是猫妖呢。”

    如宝猛地一回头，众人都低着头站在那里，眼睛只看着地上，缩着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如宝没有看到是谁，也拿她们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自己生闷气。

    深吸了一口气，如宝见人群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进去一探究竟的样子，就抬起脚向里走，打算看一看里面到底又什么。

    白芷连忙拉住如宝，皱眉唤了一声：“小姐——”然后看着如宝摇了摇头。

    如宝微微笑了一下，挣开白芷的手，依旧向里走去。她说：“你们都先站在外面等我好了，我是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估计就是有猫在里面做窝了，咱们把它赶到外面去就行了。”

    边说着，如宝边向里走去。里面因为照不进去阳光而显得更加黑暗了。那个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如宝听到那个声音尖儿细，十分惹人怜爱，分明就是一直小猫的声音。

    如宝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只小猫的话，自己就可以把它放到外面，等到母猫回来了，自然会去找她的孩子。要是一只大猫的话，如宝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等到走近，如宝看到一双金黄色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小猫在几样东西的夹缝里，如宝走过去尝试着用手去触碰它，那只小猫也不怕人，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如宝的手。这反倒把如宝下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去。小猫似乎再确认这是不是食物似的，舔舔嘴角，发现这不是食物以后，就对如宝丧失了兴趣，继续“喵喵”叫了起来，

    如宝对这只小猫很有好感。她慢慢走近这只小猫，又一次伸出手，先是轻轻抚了抚小猫的背，见小猫没什么反应，手慢慢摸到了小猫的肚子底下，小猫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的叫声，然后如宝用力一捞，就把小猫捞到了怀里。如宝的衣袖在黑暗中扬起一整灰尘，如宝掩面连连咳嗽几声，连忙退了出去。

    走出黑暗，苏合一干人等都守在外面等着她。如宝见到苏合，刚想把怀里的小猫拿给她看，就听见白芷一声惊叫：“啊！”如宝一惊，看看旁边的人都面露惶恐向后退去，感到很疑惑，这时白芷再次开口：“小姐！不，奶奶，你怀里的那是什么啊？！”

    如宝很奇怪，那不就是一只小猫吗？低头一看，如宝也“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差点把那只小猫扔了出去。

    只见那只小猫，两只金色的眼睛瞪得铃铛一样大，亮晶晶的，身上的毛色却很吓人，一身黑毛里夹杂着黄色的斑纹，像是描画了一个诡异的图腾在背上，更可怕的是还有许多暗红色的毛长在那些斑点周围，若隐若现，不要说红色的猫毛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一点缀，简直让人不想到恐怖符咒庞滴着血都不行。而且那只小猫的鼻子特别的大，因此让整张脸显得恐怖可怕。

    旁边的丫鬟议论起来，大家都觉得这是不祥之物。有人开始小声的建议：“少奶奶，您还是……把它扔了……不，找个小斯来，把它处理了吧！”说完竟然捂住脸不敢再看。连苏合、白芷也开始劝如宝：“奶奶，你还是……处理了它吧……否则真的给你带来什么不利，那就不好了。

    如宝看看那只小猫，它的确很丑，看着也很不详，可是那双金色的亮晶晶的眼睛，却让如宝下不了手。于是如宝摇摇头说道：“一只猫而已，长得奇怪了一点，也不能怨它，怎么能这样就杀了他呢。”说完，如宝把小猫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背，那小猫像是有灵感似的飞快的跑走了。

    如宝起身，拍了拍手说道：“好了，大家也快忙起来吧。不然忙到很晚就不好了。你们也都不情愿吧。”因为刚才的事情，丫鬟们仍然心有余悸，听如宝这样一说纷纷四散开来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互相间也说不出话来。到了傍晚的时候，如宝顺利的核对完了库房的东西。

    不过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库房里放的那些积年的旧东西，竟然少了不少。虽然每一样不是很值钱，但是加在一起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宝边看着单子边想，到底是谁，把手伸到了库房里，偏还偷得都是些布匹饰物之类的小动西？

    布匹饰物？如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个家里人口很少，自己刚刚嫁进来，当然不会去拿那些旧东西。楚母不用说，当家主母，用的都是最好的。而楚嘉是楚母的心头宝，一定也用不到这些。而那些料子虽然有些瑕疵但也不是丫鬟能够穿的。这样一想，家里不就只有那两个姨娘极有可能偷到那些东西了吗？而且……如果只有一个人，偷盗起来会有许多不便，两个人的话，相互照应，自然就会方便很多。而且平日里看那两个姨娘的穿戴，想来并不是很宽裕。想到这里，如宝简直要确定就是那两个姨娘了。问题是，怎么才能确定是不是她们呢？自己又没有证据。如宝一时间一筹莫展。

    不过此时天色已晚，楚瑜已经马上就要回来了，如宝收拾好了库房，就得回去准备摆饭。如宝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情，等有了证据再说。但是这件事情她打算追究到底，上一次听到她们在背后传如珠的留言传的那样难听，这一次有了机会，如宝并不想放过她们。

    暂且放下心事，如宝回了自己的院子迎接楚瑜的到来，陪着楚瑜吃完饭，侍候完楚瑜洗漱，两个人闲话一会儿就一同去床上休息了。如宝繁忙的一天也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如宝因为要告诉楚母核查库房的结果，所以去的比平时要早一些。到了楚母院中，楚母正在起床，因此丫鬟让楚母在外面稍等一会儿。而让如宝意外的是，今天周姨娘和孙姨娘也来给楚母请安了。

    两行人在门外碰上，两个姨娘相互对望一样，一起对着如宝盈盈一拜，身段婀娜，楚楚可怜。如宝也向她们还了一礼。

    等到楚母好了，三个人便一起进去。楚母仍如往常一样问她们要不要一同吃饭，如宝因为是一贯和楚母一起吃的，所以仍旧在楚母身边坐下和楚母一同吃饭。而那两个姨娘却是吃过了来的，楚母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她们在自己身边侍候。

    吃饭的时候，如宝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两个姨娘。如宝注意到了周姨娘尾指上的一个攒花戒指。从她刚开始给楚母递筷子的时候，如宝就觉得这个戒指和册子上写的但没有找到的一枚十分相像。等到吃完饭，如宝已经可以断定那就是库房丢失的那一枚了。

    如宝不动声色，只是照常在饭后拿出册子，和楚母汇报情况。说道库房失窃的时候楚母皱眉沉声道：“想不到自己家的东西，好好地放着竟然会丢掉这么许多。这一定是自家人做的，真是家贼难防。”

    如宝点点头应道：“可不是，不过自家人偷得，线索自然也能在自家人身上找到。娘，你看周姨娘手上那个戒指，和册子里记得攒花戒指可是同一枚？”

    楚母和周姨娘具是一惊，楚母惊中带怒，转头狠狠瞪了周姨娘一眼，要去看她手上的戒指。

    周姨娘浑身瑟瑟发抖，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连连摇头，眼中早已泪光闪闪，她用夜莺一样的声音连连说着：“不，不是我，和我无关啊，太太……”

    然而这种弱柳扶风的姿态并没有讨得楚母可怜，楚母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小家子气的姿态。加上周姨娘连连后退的动作和背在背后的手，楚母觉得她更为可疑，于是也不管周姨娘的挣扎，拽过她的手拉到自己眼前来仔细查看。

    这一看，楚母更加生气，她一把把周姨娘甩在地上，指着她怒声说道：“你还说不是你？这分明就是库房里的那枚戒指，是有一年嘉儿的表姐们来看她的时候我为她们准备的，当时就多出这一个，剩下的都被带走了。现在脏物就带在你手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你到底偷了多少东西？”

    周姨娘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嘴里除了小声的说着：“没有……太太……请太太从轻发落我，不要把我卖了……”如宝觉得她因为无从抵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楚母突然冲着屋外喊道：“来人，快来人，去给我搜搜这个人的屋子，看看她到底拿了我们家多少东西！”闻声立刻有婆子领命去了，周姨娘只坐在地上一直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宝想了想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周姨娘，你还有同伙吗？把她招出来，可能太太还会从轻发落你的。”

    周姨娘忽然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她，但是过了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孙姨娘拽着自己的衣袖，冷汗流了一脊背。

    周姨娘迟疑了很久终于颤巍巍伸手指了指孙姨娘，开口道：“她……”

    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孙姨娘截断：“你胡指什么？！难道因为太太发现了你的错，你就要托我下水吗？！”

    楚母仍在气头上，立刻又加了一句：“来人，连着孙姨娘的屋子一起搜一搜。”

    孙姨娘吓得浑身瘫软，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她跌跌撞撞爬到楚母脚下，抱住楚母的大腿说：“太太，没有我啊，真的没有我！”忽然孙姨娘又指着周姨娘恶狠狠的说道：“都是她！就是她一个人偷了家里的东西，求太太把她卖了吧！”

    周姨娘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通红着眼睛指着孙姨娘说：“你说没有你？那库房的钥匙是哪儿来的？还不是你仗着美□□惑了管家身边的小斯帮你弄来的？你不就是用这个说服我入得伙么？！”孙姨娘一听就急了：“你……你说我……那当时巡逻的小斯还不是你绊住的？”周姨娘气急：“你！”

    楚母听到这里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她重重一拍桌子吼道：“够了！你们两个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你们勾结一起盗卖公中财物吗？你们，你们为了那一点点东西，还做了什么下流事啊……不行！我要提老爷卖了你们！”

    听到自己将要被卖掉，两个姨娘瞬间安静下来。忽然周姨娘怒目圆睁指着楚母道：“卖了我？如今你要卖了我？你害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如今你又要卖了我？如果不是你不让我有孩子，不让我以后有个依靠，我又怎么会盗卖公中财物，给自己存些钱傍身？如今你竟要卖了我么？！”

    楚母的脸涨得通红，孙姨娘见事已至此，知道被卖掉的命运不可挽回，于是也跟着周姨娘一起哭诉道：“我的命好苦啊……你不让我有孩子，如今又要买了我出去……”

    楚母怒不可遏，扬声说道：“快来人！现在！现在就把这两个疯子拖出去！打发人牙子来拖走卖了！堵上她们的嘴！快来人！”

    很快就要婆子进来，两个姨娘坐在地上奋力挣扎。忽然，两个姨娘的骂声转向了如宝：“……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一生都没有儿子，我要诅咒楚家断子绝孙……呜呜……”话还没有说完，两个姨娘就被堵上嘴拖走了。然而如宝仍然被周姨娘最后瞪过来的凄厉眼神暗暗吃惊，如宝的心思开始乱了起来。

    楚母处理了这么些事情也已经感到乏了。如宝走过去，她挥一挥手让如宝退下。如宝也已经筋疲力尽，于是福一福身子，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