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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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跟茉莉又诡异地坐到了这个小店的小桌上。而我的对面,俨然坐着蓬头垢面,面无表情,默默吃饭的“花坛男”。桌上放着的还是一大盘西红柿炒鸡蛋,其实这次我是想给他点个高档点有肉的菜的,谁知道还没拿起菜单,就听他嘴里不停喃喃重复着什么。起先我还没在意,后来终于听清楚了,“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敢情你还惦记上了这道菜啊。
茉莉时而一脸郁闷地看看我,时而一脸幽怨地看看我,连连朝天叹气。我知道她肯定心里埋怨死我了,本来我们吃完火锅,兴致还挺高的,打算再逛逛女孩都喜欢逛的小饰品店。像个不能忽视的幽灵一样,他又这样突兀地闯入你们的欢声笑语之中,立时冷却了你们高涨的兴头。他依然懵懵懂懂,恍恍惚惚,茫茫然然地摇晃在人流里,所到之处,自动分开两片人群;他依然背着敞开的双肩包,头发胡须厚重漆黑,整个人似隐在一团黑暗中。
茉莉一见他,道了声:“晦气!”抓了我手臂转身就走。连拉了两次,我却是不动。非是我同情心泛滥,我只是觉得这是冥冥之中某种缘分。上次也是我跟茉莉吃完火锅,这次也是。而且,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应该再没有机会碰见了吧。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老天让他今天碰到我,就是让他今天能饱餐一顿吧。”
“缘分?”茉莉瞪大眼睛看着我,“那你干脆做他女朋友算了!供他吃供他穿,那他不仅今天能饱餐一顿,以后也不用挨饿啦!”
“瞧你说得…”
最后,我们还是坐在了这小店,给他叫了一大盘西红柿炒鸡蛋和一大碗米饭。
茉莉对我冷嘲热讽:“这下更有缘了,跟上次一模一样!”
吃完走出小店后,茉莉又对我说:“再去面包店给他买一袋面包吧!这样更有缘了。”我剜了她一眼,真去给他买了一袋面包。茉莉彻底无语了。
“好啦,茉莉!我明天就要回长沙了,今天碰到他也是缘分…你知道的,我见不得别人可怜,尤其是这种…”
“你还跟‘缘分’杠上了,别乱说‘缘分’!要说‘缘分’,咱们两人才真的有缘呢,你说是不?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次你回学校后,咱们还得多久才能见面啊?你不会今年过年又不回家吧?”
“回。”
“回?”茉莉吃惊地看着我,有些疑惑,马上又掩饰过去,“回去就好!那咱们一起回初中学校看看…”
我是坐第二天晚上的火车回学校的。因为正是开学季,火车上人满为患,我也没有买到坐票,就在车厢的过道里挤了一个通宵,挤了一身的汗。
回到学校是早上8点多钟,寝室室友们都到了但是都不在,我洗了个澡,头发没干,就睡下了补觉。
迷迷糊糊间,寝室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夹杂着嗡嗡唧唧的聊天声。
“跩什么跩?我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他居然对我爱搭不理的。”
“好了,萱萱。这有什么好气的嘛?他只是问了一下我们夏夏的情况嘛!”梦梦向来是老好人,与所有人为善,谁也不敢得罪。
“苏夏去s城,居然都没跟关小白说,他们可是高中同学!哼,s城那种脏地方那么多,鬼知道她去干什么呢?”
这一下我彻底醒了,冷着脸起来咳嗽一声。刚打开门的梦梦尴尬地抬头看着我,僵硬地笑了笑:“夏夏回来了呀!刚到的吧…”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叶萱,大大方方地进得寝室门来,挑衅地望了望我,就躺在自己买的高级转椅上休息了。
我默不作声地瞟了她一眼,觉得还没睡饱,就重又躺下了。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得好好休息。梦梦见我睡下了,就轻手轻脚地从书包里拿出大约是刚出去买的一些东西,又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一番。在这种诡异安静的气氛中,我很快就又入睡了。
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氛。
我们寝室是一个四人间,住了聂梦云,赵文娜,叶萱和我四个人。聂梦云跟我一样出身农村,性子温和,逆来顺受,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的,所以跟任何人都处得来,人缘极好,同时又极没有存在感,因为人太好了,好到可以不用照顾她的感受;赵文娜出身小县城,斯文有礼,小家碧玉型的邻家女孩,刚入大学没多久,就被高中同学攻陷,坠入爱河,现在名花有主,周末经常把男友拉来秀恩爱。而叶萱,出身长沙本地的大富之家,长相颇美,身材傲人,入学之初就被本院男生评为院花,追求者甚众,但是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私下里,我们偷偷议论,像她这种家世的女生,肯定是家里老早就给她跟门当户对的世交之子定了亲,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当然,男生们是不会死心的。学院里老是在传她家如何如何有钱,从她穿的衣服如何精美,用的化妆品如何昂贵,接送她的车子是如何名牌,上下车还自带司机在一旁开关车门一一佐证。所以大家都说,要是能追上她的话就财色兼收啦。
叶萱只是在大学刚入学时,比较集中地在宿舍住过一段时间,不到二十来天吧,说是想体验一下集体生活。后来大约是体验到平民的集体生活之艰辛了吧,就再无兴致了,只是在课忙的时候才会偶尔入住,算是微服私访。
最初,我们四人还有刚入大学的新鲜劲撑着,彼此瞧着好奇,尚能和平相处。后来,各人的性子也渐渐清晰起来,和梦梦、娜娜都处得挺好,叶萱却越来越瞧不顺眼我了,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可能是我太土了,让她瞧不上吧。虽然我跟梦梦都来自农村,但是梦梦可能只是来自长沙边上的农村,我却是来自非洲的农村吧。也可能是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太不讨喜了,让自小生活在蜜罐子的她本能地反感吧。
“也可能,”有一次娜娜悄悄帮我分析,“是因为你也长得很漂亮,她感受到了来自你的威胁!”
“我很漂亮?”我连自己也不相信,“你开玩笑的吧?”
“是的,你很漂亮!”娜娜正色对我说,“但是,你有点矫情,每次人家跟你说,你都装作不知道自己很漂亮的样子!这样有点假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