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挑得专心，没听懂茉莉说的什么，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什么那个家伙就是那个家伙啊？” 茉莉掰着我的脑袋朝右边马路看，一道萧瑟茫然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像一条失去导航的小船，毫无目的地游弋。

    我忽然间为自己过剩的想象力感到好笑，一切都是巧合，是我想得太多了。这都是因为我那少得可怜的安全感在作祟。我看着他再人群中失魂落魄地横冲直撞，居然畅通无阻，我想是他身上的“气息”给他开的道。

    茉莉看了一会说：“看他样子好像是跟东哥一个情况啊？啊，对不起，夏夏，我不该提的…”

    我苦笑了一下，茉莉不知道，这在以前于我来说确实是一个禁忌话题，可在前不久我彻底释然了。也是在那时起，我才重又觉得这个世界还不太坏，我的人生还有希望，我也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这些，现在还不适合跟茉莉讲，但是她会慢慢了解的，有时候时间会自然而然解决一些问题，也会自然而然让人知道些什么。

    他应该还是没吃晚饭吧，虽然以后他怎么样我无能为力，但是至少今天晚上，我不能让他饿着。

    我们三个围坐在一个小饭店的小桌子前。

    茉莉不可思议地拿眼瞅着我，不停地啧着嘴，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虽然我听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是在翻来覆去地嗔怪我：“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

    我替他点了一大盘西红柿炒鸡蛋，以及一大碗米饭。他显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但是饭菜上桌之后，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了。他拿了筷子，大口大口地扒饭。看着他吃饭的样子，我丝毫不怀疑，他能不吃菜就吃完这碗米饭，看来是饿极了。我提醒他吃点菜，他马上就变得羞涩起来，甚至讲究起来，煞有介事地夹菜，细嚼慢咽地吃饭。我想他应该受过很好的家教吧，如果他也是如东哥那种情况的话，那么在他正常的时候，他应该是温文尔雅、极有礼貌的男子吧，就像东哥一样。

    等他吃完以后，我们都呆坐桌前，不知所措。他依然面无表情，东西张望着，好像一个等待安排的拘谨的宾客。茉莉一脸郁闷地看着我，而我在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收尾。是把他领出小店，然后我跟茉莉回家，让他自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是…我突然发现，好像没有还是，这好像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我本来就寄住在茉莉租住的单身公寓里，跟茉莉挤一张床。

    我长叹一声，结账出了小店，然后在旁边的蛋糕店买了一大袋面包给他，虽然廉价但足可充饥。

    回去的路上茉莉终于抓住机会数落我了，一个劲地戳我脑门，并自带复读重播功能，“你脑子进水了吗？你脑子进水了吗？”

    我大概脑子真的进水了吧。

    回到茉莉的住处之后，茉莉还时不时地咕哝几句。

    “好啦，好啦！知道你关心我，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不敢啦！咱们赶紧洗漱睡觉吧，明天咱俩都还得上班呢。”

    我的这个暑期工作是茉莉给我介绍的。当时我正为找个暑期临时工四处问人，到处奔走，焦头烂额。有一天突然接到茉莉的电话：“夏夏，是我。听说你在找暑期工，你愿不愿意到s城来，我知道一份工作可能适合你。”

    茉莉说的工作是在高尔夫球场做球童。s城是个新兴城市，经济发展速度快得骇人，因此积累了一大批先富起来的人。这些富人有钱有闲，附庸风雅，高尔夫球运动得以盛行。这个工作待遇大体是不错的，有时候还能拿到小费，但是必须先得交点押金，学会开高尔夫球车才行，我有点犹豫。

    “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能很快就学会的。押金我先帮你出，最后肯定拿得回来；住处你也别发愁，就住我这里，离你工作的地方也近，很方便；他们给的工资也高，一个暑假下来，也得有2、3千块钱呢。”

    我被茉莉说动了，2、3千块钱对我来说是笔大数目。结果，都如茉莉所说，我花半个月就学会了开高尔夫车，顺利完成培训上岗。我的运气很好，我所服务的来打高尔夫球的客人大多是来球场谈生意的，边打边聊，主要是聊，我一般远远地侍立一旁就行了。有时我也会成为他们的台阶，比如他们正聊到尴尬处，我捡球回来，他们就会问我“小苏多大了呀？”“小苏哪里人啦？”“啊，大学生了！看起来像个高中生。”诸如此类的问题，我都会小心谨慎地应对。偶尔他们也会跟我聊一下时事，抒发一下己见，问我看法时，我一律简洁客观地作答，并不多言。此后，大约是对我的服务颇感满意，有几位客人来打球时，必选我作球童，并且每次都会给我一笔不菲的小费(至少在我看来是相当多了)。因为此前已经熟悉他们的风格，所以大体上来说，工作还比较轻松惬意。只是假期不多，需要随时待命，不过多劳多得，我也乐得加班。我来s城一个半月之后才得到一个休息机会，去市中心看了一圈，也总算逛过s城了。

    等到8月末结工资的时候，除了退还的押金，我还得了约3千块的报酬，再加上平时收的小费，这个暑假我统共有4千多块的收入。我把押金还了茉莉，还想跟茉莉分摊这两个月的房租，茉莉是死也不肯：“咱们是什么交情？还用得着跟我客气！你要真给我钱，那好，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况且，其实也不是免费，你不是每天都给我做了晚餐吗？”我无以言谢，抱着茉莉亲了个大嘴巴，而她居然闹了个大红脸。真是太可爱了！

    我决意在我走之前，请茉莉大快朵颐一番，自己也过过嘴瘾，毕竟我也是吃货一枚，只是碍于囊中羞涩，平时比较克制而已。我对周边餐厅分布不是很熟，就请茉莉推荐一个。可是她太为我考虑了，选来选去还是选了上次她请客的那个火锅店。

    “还是再挑一个高档点的餐厅吧！这可是我…”

    “怎么？嫌我上次请客挑的餐厅档次太低？”茉莉眼睛一瞪冲我说，“好了，你现在还是学生，还在读书，等你毕业找工作了，到那时不请我大的我还不乐意呢。”

    “茉莉…”我眼一红，差点忍不住。从小到大，茉莉总是那个挡在我前面的人。幸好有你，幸好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