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翻篇
字数:6724 加入书签
秦岚羲是钱慕白的青梅竹马,俩人从出了娘胎到秦岚羲高中毕业都没分开过,这让慕白坚信这个女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他的妻子。高中那年慕白出国了,岚羲却去了四川一所大学,横跨半个地球,尽管那时他依旧觉得她是风筝,而线在自己手里,不管相隔多远他们都会在一起。
岚羲在四川本硕连读,主修心理学一待就是七年,最开始每天固定时间通话,后来慕白忙着论文岚羲的课也逐渐增加,大家都忙打电话的频度渐渐增大,每次联系也说不了太多的话。她说越洋电话太贵,他说还没嫁给我就给我省钱了。后来他们不再联系,钱慕白毕业回国时,秦岚羲大四,那个暑假她带着相处了一年多的男朋友回来了。
当她向慕白介绍自己的男朋友——四川一家晚报的实习记者,那时候一直笃定秦岚羲是自己的钱慕白突然慌乱了,那种多年的信仰瞬间崩塌宛如撕裂般的快感震得他无法思考,他机械的和那个男人握手,默默地看着她将他介绍给别人。
他甚至不能完全听清,那些关于婚期将近的流言,他能做的就是转身离开,离开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女人。
他反思了半年,除了距离还是距离,他想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岚羲的父母都在这里,家中独子的她不可能就这样远走他乡一去不归。他开始给两老送柴米油盐,像这个家的孩子一样,和二老谈起最近在做什么。他到底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她经由父母口中得知他的近况,他还在等她。
岚羲研一的时候,介绍一个画画不错的女孩子给钱慕白,彼时他正在筹备自己的投资公司和绘心工作室——一间出版发行原创动漫的工作室——那是他的梦想,电话里她简单的介绍了女孩的情况,问他能不能接收。钱慕白沉吟了片刻说让她带着作品过来面试吧,对面岚羲的笑声居然那么好听,那一次他们唠起了家常,他知道她男朋友上进,上进也是很忙。
蓝汀坐火车过来面试的时候迷了路,给他打电话,他想了想说你坐地铁吧我去地铁站接你,于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斜跨一个军绿色帆布包的蓝汀出现时,钱慕白当即确定就是她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被骗了,蓝汀和她整洁又干净的第一印象不同,实际上是个不修边幅又邋遢的人,办公桌上永远乱七八糟的堆着各种东西——杂志、漫画、资料、参考书——毫无美感,但又特别神奇的总能快速从里面找出需要的那本,钱慕白在多次劝阻无效后在他们之间装了道屏风——所谓眼不见为净。钱慕白有强迫症,这源于他家的家教又在实际体验中进行了升级,且不说用过的书必须放回原处,书桌上但凡不干净整洁他就受不了,另一方面他又是个自信满满偏向自恋的人,以至于后来蓝汀偶尔说起对他的第一印象,他总说这不可能啊,你说的一定不是我。
所以做人不要太满。
钱慕白留下这个秦岚羲介绍的女孩,他将她当做一枚有用的棋子,岚羲跟他的电话渐渐多了起来,那时候他想他做对了。他们像久别重逢的恋人,又似和睦的兄妹,他们谈他们共同认识的人,那些人的悲欢喜乐每一个都能让他们多聊一会。
慕白想如果不为了那笔生意,让蓝汀陪自己的客户或许现在秦岚羲已经名名正言顺的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只是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或许。
两个公司都刚起步,蓝汀大一排课紧密,有很多时间,她总在周二到周四过来帮忙。蓝汀白天就坐在工作室里一边设计人物一边接咨询电话,同时扮演着may,marry,anna和emma,每当遇到专业问题或是有投资意向的客户就留下客户信息,再由慕白回过去,整个公司明明只有两个人却仿佛注资几百万似的,唬住了很多客户。
慕白白天出去跑业务,晚上还要临时抓女伴参加应酬,后来慕白一时兴起开始教她国标,于是蓝汀有了她第一件礼服——一条黑丝长裙。
记得那时候他看着盘发着礼服的她开玩笑的说因为黑色是百搭款么?她略微有些为难说整条街上就这条最便宜了。后来他跟岚羲说这件事,电话另一侧的岚羲愣了一会大笑出声说是啊,那孩子确实干得出来。
只是蓝汀的协调能力不太好,等到真正学会国标生生踩坏了慕白3双皮鞋,钱慕白说蓝汀你得请客啊,我可是帮你把体育课都上了——蓝汀连着三年的体育课都选的国标舞,体育无能如她也次次90多分。
后来,慕白的一个客户看上了蓝汀,这丫头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搁在夜总会的莺莺燕燕中却格外扎眼,想是这种干净出尘的气质不是这里能轻易寻获的。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但那个客户狂拽霸气的把签好的合同往他身上一甩,就抱着喝醉了的她离开了。
钱慕白呆愣的看着他们离开想要去拦却被包间里其他人制止了,许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自己就算拦着又能怎么样呢?为她好那从一开始就不该带她来,现在想全身而退已经太晚了。
那单生意之后他在最好的地段租了个单元坐办公室,雇了一个前台兼公关,在跑业务底气却足了很多。只是蓝汀再也没有出现,每个月她的画稿还是会寄送到公司,下一期的主题也会有编辑发送给她,只是他们之间在没有交流,一晃居然快两年。
宿醉的钱慕白坐在大厅正中的木椅上品着茶,左侧传来一句“岚羲现在也很悲痛,我看你也似乎对她还有那么点意思,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钱慕白努力将精神集中在她的话上——秦岚羲的男朋友去世了,刚刚他好像是那么说的,突然回了神。
“岚羲她”,“一周后回来,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蓝汀见他表情悲伤没有反应,以为他是难受,半响她说“过去的就翻篇吧,不要旧事重提了,好么?”
钱慕白从悲痛中突然醒来,她说什么?翻篇?过去的就过去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从一开始就很平静的女孩郑重的说“谢谢”。
他曾以为再也没机会这样和她说话了。
八点钟魔灯过来蹭饭的时候,厨房外面有两只门神嗅着空气中黄油的香味一脸荡漾,猫正在吃它的猫饭不太理人,几步去了厨房自告奋勇的端盘子传菜,蓝汀在做吐司煎蛋,平底锅抹上一层黄油,在吐司中间挖个洞磕上一枚鸡蛋,炸制金黄的吐司上一枚半熟的蛋,突然她端起锅摇了摇向上一抖吐司在空中翻了个径直落回锅上,力度似乎没掌握好金黄的蛋液从吐司下面流了出来,有些像案发现场,蓝汀看了看没有作声装盘的时候说这样鸡蛋就全熟了或许比较脆呢。魔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让她很受用。
所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多麽重要啊,当然魔灯是不知道在她练习抖锅的时候曾经出现整盘菜抖在电磁炉上的事情,那时候她也是云淡风轻的关了电将菜拨回了锅里,当然饭菜上桌她是不会吃的。
张旭和邢凯八点半起床的时候被蓝汀催促,两个人一起进了厕所,不到三分钟又陆续出来了,看的起床后需要在厕所待半小时的慕白一阵胆寒。果然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从蓝汀嘴里悠悠的吐了出来。
正遭受创痛间,两个人已经衣冠楚楚的站在她面前了,蓝汀把他们俩的早晨递过去,张旭非常惊讶的问“这是你做的?”,蓝汀点了点头心说,不是我做的大街上有卖吐司煎蛋的么?但表面上还要装作这是小菜的样子说“你就心怀感恩的吃掉吧!”
邢凯道了谢就催促呆愣的张旭赶紧出门,一路上蓝汀的耳朵遭受着张旭的持续轰炸,主题是昨天两个人在工作室里打了通宵游戏,悉数里面有多少好东西,邢凯则对慕白那台顶配电脑赞不绝口。
蓝汀心说,毕竟是土豪,人家一个游戏都分使用版、传教版和收藏版,自然不是寻常人比的了的,只是知道归知道对于不玩游戏的蓝汀而言那些东西就只是值钱,对于张旭和邢凯这样acg迷而言就是无价之宝了。
蓝汀想了想说工作室的东西尽量别带出去,土豪的电脑使用最好征得本人同意,试玩游戏的话,应该是有台笔记本,而且里面还有游戏机。
“是有台psp,昨天魔灯都告诉我们了,哎,你们这是什么公司啊,看着跟别的不大一样。”邢凯昨天在慕白桌子上看到一打公司简章才知道这居然是个公司,颇有些好奇顺口问了。
“我们绘心工作室是出版漫画、绘本、同人本以及动画影视制作的工作室,成立五年了,北上广的漫展我们都有摊位,有自己的官方网站、微博和博客,接受本子预定和成品定制。”蓝汀边走边说,语气有那么点自豪。
“那你是做什么的?”邢凯顺口问道,“我是画手。”“难怪你在学校总背着画板,我们还觉得奇怪呢,计算机哪里用到那些。”张旭感慨道,他注意她有一段了。
“我很出名么?”蓝汀有些奇怪,她总觉得自己在系里应该是个存在感薄弱的人啊,张旭想了想尽量用褒义词说道“你总是踩着上课铃进门,又总背着画板,让人印象挺深的。”而且系里女生少。
“就是说我是个奇葩的迟到大王?”方汀总结道,语言消极的让人觉得她在找茬,邢凯回道“你总能曲解赞美”,他觉得她在故意找茬。
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哦。
“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感觉不太好”蓝汀的反应让邢凯有点生气,也是才认识多久他们不知道蓝汀大多时候都是这个调调,蓝汀想是自己的说话方式惹怒人了不好意思的说“恩,我尽量改,这样说话习惯了,听着是有点损。”,邢凯继续补刀“恩,挺损的。”
第一天实习只做了简单的介绍,下午两点不到就让他们回去了,蓝汀问他们以后的午饭怎么办,要是准备带便当就得去买盒子,顺便她也要买些菜。
“你还真准备做饭?”邢凯以为她是说笑的,“那我做饭你付房租好了”蓝汀说完就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不想吃外食,而且你看这周围就那么几家吃好几个月我可不干,赶紧决定要不要去超市。”一听说超市张旭赶忙问“这附近有么?”,毕竟这姑娘的带路技能实在不靠谱,“地图上说有,诺你看”蓝汀把手机摊给他们,确实他们周围有一家沃尔玛。
在超市逛了不到一个小时,张旭和邢凯买了一些零食、啤酒和日用品自然也包括饭盒去生鲜区找蓝汀,蓝汀的推车中大多都是食材,吐司、鸡架子、黄油、红糖、排骨、青菜,看她的这些东西邢凯感慨了句“真像跟我妈逛超市。”
“以后跟你媳妇逛超市也是这样的呢。”蓝汀换了个不同寻常的软萌声调说到,听的两个人一阵恶寒。
4点多钟回去的时候钱慕白还在电脑前工作,一开门被那大包小包吓了一跳,自己冰箱里除了啤酒、牛奶、几块冻牛排和素食披萨什么都没有,想着蓝汀的铁公鸡性格嘟囔了一句“天要下红雨了,铁公鸡主动拔毛了”,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他们听到张旭和邢凯笑抽了,蓝汀站在门口斜着眼睛看他,慕白自知失言赶紧圆话“我是说魔灯呢,他昨天不是请你们去登月楼了么,我没赶上内只铁公鸡拔毛太伤心了。”
“食材我买完了,既然你如此想念那只铁公鸡,就让他做饭吧,小爷我累了一天歇着去了。”蓝汀用妖娆的声线阴柔的甩话,说完就去了工作室,也就是张旭他们房间。
这间由慕白一手设计、装修的工作室由紧挨着主屋的两间东厢房组成,两间加一起约莫40多平,装修的时候在中间墙上套了一个门洞,装了一扇彩绘玻璃折叠门,极具艺术情调。北面那间将原先的正门堵住改成窗户,窗下放着一张两米长的湘妃榻,上面有一套整齐的被子。
隔了一个放青瓷瓶的矮桌便是一张一米多些的书桌,左侧摆着一台23寸显示器,右侧排着几个书挡,稀疏却整齐的摆着几本书——大多是动画相关,桌子左下面是个造型酷炫的黑色机箱。
从门框到后面那堵墙约莫三米紧密的排着十个手摇书架,通过底部的滑轮很容易挪动,书架据右侧有50厘米空挡可以清晰地看到架子上标注的分类——资料、音乐、漫画、小说、古典名著、布教用、珍藏用。
“古典名著,你可别告我突然想增长学识”蓝汀指着写着古典名著的标牌略带讽刺的看着坐在榻上的慕白,他懒懒的说“有家旧书店要盘出去,低价收了不少书。”
“你自己装的?”蓝汀看着方汀那一堆满天星似地led灯泡,“出了设计稿之后,找了家装修公司让他们按设计图把电线跑了,凿了个门洞,刷了防水涂料,剩下的就从宜家买了这张榻、那个沙发,这两个矮桌和外面那几个吊柜”,“真贵,不过一点味都没有。”慕白站起来跟着蓝汀去南屋,就听她安慰道“一分钱一分货,钱都花到份上了,东西能次到哪里去”,南屋这侧的墙上房顶是一排吊柜,吊柜下面是木板组合的架子摆着他的收藏品,到地又是一排50厘米高的柜子,“哎,你这不会是真的吧?”蓝汀指了指摆在门口一个一米高的青花瓶,“跟屋里内个一样网购的,这玩意又没味,而且装雨伞用的也不用太好。”,“土豪,你这粗中有细真真假假的确实很有味道。”不住的点头称赞。
这间房子摆的东西很少,更像一个不大严肃的办公室,南墙摆了一张沙发,隔了一个矮桌又是一张书桌,同样放着电脑,造型却朴实的多。这间房子之所以空主要是为了客户上门接待,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去对方公司洽谈业务。而工作时候大部分是在他们自己家里完成的,除了正式员工都是按稿子给钱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老板也不会管你的工作时间,而且绘心给的稿费是业界数一数二的,好稿子自然有不少。“可见这两年你生意做的不错。”蓝汀感慨,“装逼技能点的越发的满了。”
“苏秣他们后天过来,聚聚,别担心大家都还是那样。”慕白扫了眼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两个人,低声在她耳边安慰道。
蓝汀觉得自己这两年错过了许多,两年没见再见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