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鬼门大开，据说是为了那些思念家乡的鬼魂们，令他们重返人间，与其相见，却不得搅入常人的生活，否则必要重罚。

    可在这鬼门大开的两天中，总是会趁机溜出些野鬼厉鬼，来祸乱人间。

    清早，沈嘉和几名弟子坐在桌前，喝茶聊天，颜珊正在一旁塞得满嘴都是糕点，却听沈嘉在一旁嘱咐：“再过两天鬼门便要开了，戌时至寅时不要出去，乖乖呆在这里，这两日的鬼怪，有些你应是对付不了的……听到了吗，颜珊？”

    “啊？我不怕呀……”她努力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那天那个女鬼，师兄你也看到了……”

    “那只是个普通的冤鬼，还什么都不算！你见得太少了……”他将茶盖子扣上，“总之，不得出门，否则再也别想同师兄出来，一辈子留在烈涸谷吧！”

    啪地一声，颜珊的盘子摔在地上。

    她瞪着眼睛，委屈兮兮地望着沈嘉，可看他的神色便知必然是铁了心，任自己再怎样说，也不会动摇，只能跺着脚，赌气道：“我再也不理师兄了！”便噔噔地跑回了房间。

    “师兄，小师妹这样……不大好吧？”有烈涸谷的弟子轻声求情。

    沈嘉连连摇头：“若是太过放纵，便也是害了她，到时真被什么厉害的鬼怪伤了，你们谁担责任？”

    弟子觉得有理，应了一声，便不再发话了。

    沉默间，只听不远处传来扇子刷刷扇动的声音，还有乌扬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石头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喜欢，喜欢……”

    “乌扬大哥，这个……这个我不能要……”石头的声音。

    “还怎的不能要了？大哥多得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来来，还没吃饭呢吧？和大哥一起吃，说，想吃啥？大鱼大肉随便选！”乌扬献媚的声音教人直起鸡皮疙瘩。

    几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乌扬，斩风，还陆简觉几人簇拥着石头，慢吞吞地朝用餐的地方走了过来。石头站在最中央，身上还是昨晚那身破旧的衣裳，只是脸被洗了干净，很是苍白，衬得双眸更黑。

    那条被称作阿白的蛇缩在她的布袋子里，只悄悄露出个脑袋。

    乌扬收了手中的扇子，一把将石头抱起，放在凳子上，手一招呼：“掌柜的，你们这里好出好喝的都拿出来，还有甜食……”

    “喂，石头！”一旁的陆简觉挤眉弄眼，“你别客气！乌扬师兄特别有钱！平日里都没有宰他的机会，今天算是托你的福了！”

    石头看他鬼头鬼脑的模样忍不住发笑，却也只是弯了下嘴角，应道：“好。”

    “对了，你这个白蛇，他不会咬人吗？”陆简觉的眼睛瞪在了布袋子上，“他好像很听你的话呢？”

    “阿白不会害人的。”石头伸出手来，阿白立刻乖乖地缠在了她的胳膊上，亲昵的蹭着，“不信你摸摸看。”

    摸……摸蛇？还是这么大的一条？陆简觉的十个胆子被吓掉了一半，犹豫不决地想了半天，颤抖着伸出手去，却非要装作十分大胆的样子。阿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恶作剧似的噌地窜了出来，同他脸贴着脸，一动不动。

    猝不及防，陆简觉嗷地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你、你没事吧……”石头也有点不好意思，“阿白是在和你开玩笑……”

    “没事没事。”陆简觉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连连摆手，却见那条蛇好像也在嘲笑自己。他悔得恨不得将舌头咬掉，真是丢死了脸，还好这一幕没被同门的师姐师妹看到，否则便要被当做段子调侃些时日了。

    乌扬在一旁也随着笑，伸手碰了碰那白蛇的脑袋：“这白蛇灵性大得很，已然是修炼了千年了，断不会随意伤人，还有你后院里那只小虎崽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咳，咱先不说这个，石头吃饭，吃完了哥哥给你买些姑娘家的衣裳去！”

    石头受宠若惊，更是惊疑不定，鲜少有人对自己如此好，就连收留了自己的老板也是每日没好气地使唤自己，她抬起头来，见乌扬半张脸都被刺青弄得乱七八糟，那双眼睛却似弯月一般亲切可人，她不由伸出手，捏起块糕点来，小口吃了起来。

    一边的陆简觉也连忙抓了几块，不高兴地嘟囔：“都没见大师兄对我这样好……”

    “就你多嘴多舌！”乌扬扇子狠狠一拍，打在了陆简觉得脑袋上，他漫不经心地瞄了眼四周，忽地笑容一边，道，“哟，沈兄也起得够早，不知昨日休息得怎样？”

    “甚是不错。”沈嘉客客气气，“有这种地方，已然是很好了，无需再抱怨，我瞧乌兄心情也十分不错。”

    二人虽然是正常地聊着天，却不知为何，气氛总是有些不对，石头与陆简觉并没发觉，其他年级大些的弟子却察觉得到，面露尴尬。

    “哦，对了——”乌扬眼珠子一转，“眼见着鬼门要开了，我得不了多少的清闲日子，过会用了早点，便带着石头去街上溜达溜达，好好一个姑娘家的，被弄的这般不成样子，这勘察周围的事情，便恕我不能亲自担着了，有事便同斩风说，这小子办事利落着！”

    烈涸谷的弟子听了这番话，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这明显是将责任推了去逍遥，话虽说留下了名清风谷的弟子，可带头的都不管事，那被吩咐的又能尽多少心？

    可沈嘉却并不在乎，微微一笑，应了：“乌兄请便。”

    乌扬恩了一声，抬手摸了摸石头的脑袋，这姑娘一块绿豆糕都吃得津津有味，由此便可知，素日里受了多少的苦，正替她心酸着，便听沈嘉似无意开口：“乌兄可是喜欢孩子？同这女娃娃相识不过一天，竟混得如此亲昵？”

    还没待乌扬回答，便听陆简觉又不开心地嘟囔：“师兄他估计就是喜欢女孩子，对我们这些小师弟可是抠得要命……哎哟！哎！师兄别打我，我错啦！”

    “我也就是瞧这娃娃可怜，又懂事得紧，很是喜欢，照顾些便是了。”乌扬挑了下眉头。

    沈嘉客气点头，不再多嘴，心下疑惑更甚。

    他虽同乌扬相处时间不长，言行之间却也能看出他并不是个简单之人，将事情藏得深，嘴巴上说得又是另一回事，这叫做石头的女娃娃出现得蹊跷，更是十分古怪，他偏偏又对她如此之好，令人无法理解。

    两个门派虽然都打着除鬼的名号聚到了这里，但真正目的，互相不说，却也心知肚明，可这乌扬竟带着个女娃娃玩了起来，更是对事情好不关系，难道他们手握自己不知的情报？

    想到这里，他愈发心慌，面上却仍旧平静似水，盯着石头半晌，轻轻开口，语气温柔怜悯：“石头，你家是哪里？父母又如何？可否同几位大哥说来听听？”

    却见石头握着糕点的手先是一顿，脸上又出现那种淡漠的神色：“不记得了，我记事起就被扔在了深山里，是阿白将我养大的，阿白就是我的父母。”

    蛇竟会养育人？这委实有些让人难以相信，还想追问几句，可再抬眼时，乌扬已经拽着两个娃娃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