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减一等于一，剩下那颗扣子怎么样了呢？后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想象它被我事实上还蛮讨厌的人攥在手心里，可能还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老是觉得汗毛倒竖。

    上高中那年我如愿以偿进了省队，上了省会的一所高中。学校离训练馆不太远，我报完名放完东西就奔了过去，负责接引的人说我以后每个周末都得到那儿去训练，如果有比赛我得提前一个月把晚自习的时间也用在训练上。

    训练馆很大，不知是天空中学的几倍多，据接引的王泰介绍，这里除了几个街区以内中学的学生以外，还有一些社会业余乒乓球爱好者也会来参加训练，当然，训练馆里有真正的职业运动员。

    王泰带着我走进去——啊啊，室内真是出乎意料地大，人也是不可思议地多，除了部分在休息的人抬头看了我和王泰几眼，大部分人都专心致志地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

    要是搁几年前我大概会弯个腰鞠个躬神经质地拿全训练室都能听见的洪亮嗓音同全部人打招呼，不过现在我稍微明白一点了，存在感不是这样找的，这很傻，庄天择那家伙要是在准又说我白痴。嗯，说到庄天择……

    “喂，王那个什么——泰，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呃，庄天择的人？”

    “庄什么？哦，那种事我不知道，你要问教练——诶，教练来了。”

    人堆里走出一个……嗯，怎么说呢，长相是没什么特别的，四十来岁的大叔，个子不算矮也不算高，气质和初中时的马教练也差不了多少，但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在里边。

    “教练好！”我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人群中传来隐隐的笑声。我挺直身子，皱起眉毛看着教练。

    “你就是赖兵兵吧？”教练打量了我一番，拍拍我的肩膀——忘了说，这几年我个儿也蹿了不少，比眼前这位教练还要再过硬点。

    “是！教练！”

    “叫我徐教练吧，以后你就是咱们的人了。对了——储非凡，”他叫两张球台外一个看起来很精神的年轻人，“你过来试试他。”教练指了指我。

    叫储非凡的家伙走过来。他看起来不比我大多少，架势倒是很吓人。他递给我一把球拍，我掂了掂，比想象中轻。

    “承让咯！”目光越过球台。

    “——那种话是赢了之后说的。”对方朝手里的乒乓球吹了口气，一个下旋扔过来。

    11：9。我喘了口气。

    怎么说呢——不愧是省队的人啊，和长滩市那种地方的比起来，除了实力之外，总觉得还有着些很不寻常的地方。我打强行侧身的时候盯着球，他打强行侧身时却是盯着我，仿佛比起接这个球他更在意下个球怎么发，几乎、几乎就像在是考虑要怎样让对手接到一样。

    不不，那一定是错觉，哪有人会强到那种程度。

    “这局不算，再来！”我猛地一拍球桌。居然让球？体育精神呢！

    “好了好了，”徐教练走过来，“怎么样，非凡不错吧？别灰心，你也很有潜力，我看过了，你步伐灵活，脑子很灵光，对打球也很有热情，好好练。”

    我像是听不到教练在说什么，我的倔劲冒上来了，“再来一局！”我拿球拍指着球桌对面的人，“这回不准让球！”

    我看到那家伙笑了起来，“好，不让。”

    教练退开了，我没去关注他什么表情。

    11:2。

    我扶着桌沿大口大口喘气。简直是……简直……从当上天空的队长以来就没输成这样过……

    我抬起满是汗水的头，露出一个几乎是兴奋的笑容，我看到储非凡愣了一秒，然后他学着我的样子露出一个弧度相似的笑容，我说：“真爽！我叫赖兵兵，下场比赛来临之前我肯定会打败你！”

    “然后抢我主力的位置吧？”他说，接着我们一起笑出了声。

    我转头看到一旁的教练，神奇的是他好像并没生气，反而眯了眯眼睛，“男孩子的友情真是火热啊！”

    接下来的时间教练给我介绍了几个比较出挑的队员——那个储非凡居然只比我大两岁！还根据我的特点给我安排了以后一起训练的家伙——是个叫马江涛的家伙，啧，年纪一把，打得倒一点也不怎么样。教练带我逛了一会说有事要先走了，我赶紧抓紧时间问他脑子里盘桓了好久的问题：

    “徐教练，你们这有个叫庄天择的人吗？”

    徐教练停下要走开的步子，惊讶地回过头：“你认识他？”

    我想了想，点点头。

    “有是有过。那孩子真的相当优秀，”徐教练的语气中既有骄傲也有失落，“去年就走了，去国家队了。”

    算是意料之中吧。一如既往的不服气和火大之外，我也算是松了口气，总之，不用担心要面对那家伙可怕的脸了。虽然我现在还记忆犹新，但是时间是会骗人的东西，等我到追上他的脚步的年纪，我们俩应该都老早忘记又小又蠢时候的事情了。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时候再把以前输掉的全部赢回来好了。

    太好了。我拍拍自己的胸口，舒口气。看着教练走远的身影，我吹起口哨，也没再管之前带我来的王泰怎样了，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门在我伸手还没碰到它的瞬间自己开了，门外站着一个人——虽然确实有蛮久没见，青春期男孩子的变化也是相当大的，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家伙。

    “庄天择……”我咬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