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黑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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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几,我也从架子上被人摘了下来,拖了出去。本想着能趁此机会,好好考察一下地理位置,方便逃跑,可直至被拖进一间小屋之前,我的可视范围都只有地面而已,除了感慨这条路真是长又长以外,其余的,我基本已经不去想了。

    我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装修风格据说是当今非常流行的简约风。他们把我拖到床上面,掉头就走了。

    刚才被绑了半天,身上都麻了,得赶快活动活动。我撑着自己,慢慢坐起来,这才发现,刚躺过的地方,已是一片绯红,适才被拖过来的地上,也是一路血痕。我不得不庆幸,还好自己不晕血。

    苍老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门口的女孩子万分焦急地走过来,对我说:

    “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

    她扶着我,帮我躺下,举手投足间,都极尽温柔,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她的面容十分娇俏,与玥师姐如玫瑰般艳丽的美不同,这个女孩子的美,就像时下开得正好的花,虽不能言其名,但却总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娇美。

    “你是……?”我不免好奇来者的身份。

    “我叫竹夏,是来给姑娘上药的。”她把药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边娴熟地帮我上药,一边说:

    “还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呀,我叫……”

    本来想告诉她我叫青纱,可一想到玄墨刚给我起了个新名字,便觉得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听人家的话比较好。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我叫绯染。”

    她看着我,眼神中似添了一份怜悯,“你放心,公子他不会害你性命的,他只是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等那个人来了,他就会放你走的。所以,这些日子,你就多忍耐一下吧。”

    忍耐?看来,这木窗生涯一时半刻还不会结束啊!

    话说回来,竹夏口中“很重要的人”会是谁呢?之前,玄墨就说让娘或爹来救我,一般来说,如果这是有预谋的绑架,那么他势必会在了解我的家世背景后再下手,难道他贪图我家的家产?想到我家那十几年如一日屹立在山顶上的质量好到没话说的小木屋,我连忙摇摇头,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不信!不过,刚才上山时,的确没看到阿花和小翠,不会是被他拿去煲汤了吧……如果不是因为以上的理由,那就只能是因为他知道我爹娘是谁,并且他极有可能与爹娘存在着敌对关系,所以,他才把我抓来,为了给爹娘做一个陷阱。

    爹娘到底是什么人呢?我虽与娘在一起相依为命十五年,可娘从未告诉过我她叫什么名字,还有与爹相关的事,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让娘对我这个女儿三缄其口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些旧事愈发好奇,我一直想着活得糊涂些,但现在的情形,容不得我再糊涂下去,有些事还是弄清楚为好,但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绕晕了,需要时间清醒。

    上完了药,竹夏帮我换了身新衣裳,一套水绿色的衣裙,这么清新的颜色,在这么个萧瑟深秋里,简直是看着都凉爽。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此好看的衣裳,一旦过了明天,就再不能穿,真是可惜!

    竹夏抱起我的旧衣裳,“这些衣物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点点头,“真是多谢你了。”

    她微微一笑,“你用不着和我这么客气的。”

    我亦微笑回道:

    “你也用不着和我这么客气的。”

    她先是微笑着,而后竟有片刻的惆怅之色闪过眼底,“那我明天再来。”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我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酝酿着逃跑大计。

    竹夏拿来的药很好用,才不到两个时辰,我就可以自由活动,不用担心伤口裂开,弄脏裙子了。

    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居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真是逃得太没有成就感了!

    天上的寥落星辰,如同散落的棋子,而夜空,就是那云谲波诡的棋盘。

    夜里有些起风,我那身看起来很轻薄,实际上更轻薄的衣裙全被吹得紧贴着身子。我原本想,到了晚上,他们什么都看不清,应该会方便我逃跑,正所谓月黑风高夜,人质逃跑时。可惜千算万算,偏偏忘了晚上我也什么都看不清这一点啊!人家还可以打个灯笼,而我连灯笼在哪儿都找不着,下山前备的火石,也都被竹夏给拿走了,这可着实是个大问题!

    在片刻的挣扎过后,我只能继续向前,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以为天很快就会亮,可我转了大半天,连半分天亮的意思都没有。我又饿又困,很想就这样睡一觉,但这样一来,有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未免太冤枉,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摆脱连绵不绝的长廊,来到这里的。离我不远的前方有一间屋子,烛火仍旧烧得旺盛,把屋子的一隅映得明亮。我思前想后,决定上去敲敲门,请里面的人让我留宿一晚,由此带来的可怕后果,等我明天睡醒了再去承担。

    我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里面没有回应。我又问了一遍:

    “有人吗?”

    还是无人回应。明明就亮着灯火,怎么会没有人呢?不过,这样也好,躲在这里,应该也不会被人发现。

    出于礼貌,我还是又敲了遍门,说了一声:

    “那我进去喽!”

    一眼望去,没有任何摆设,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向右微微一侧头,看见有人坐在椅子上,身上的长衫如外面的夜色一样漆黑,此时此刻,他正面色沉静地望着我,一时间,我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好不容易遇上个人,本应高兴才是,但怎奈此人竟是玄墨!如果我没踏进这扇门的话,该有多好啊!我这样想着,但其实,我也明白,有些事就是注定的,即便我没踏进这扇门,说不定也还会遇到玄墨,这里是他家,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除了揣测出他今晚会在哪里出现以外,没有任何方法能保证让我不会遇见他,可显然,猜他的心思比让八师兄瘦下来还要难,所以,我选择认命。

    我向来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所以我坚信,此刻我已经把纠结的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事已至此,横竖都有可能死,不如就以进为退,以攻为守!

    我紧紧地攥住衣角,只是脸上的表情一时无法转换回来。于是,我只好哭笑不得地说:

    “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回去的路啊?”

    我早已不奢求能在这里住一晚了,而且,就算他让我住,我都不想住了!

    淡淡的光晕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他的面容,已经好看到极致。他始终坐在那里,我始终看着坐着的他,我们始终默契地保持着寂静。

    突然,一串异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的美好。我心疼地揉了揉肚子,无奈地说:

    “能不能顺便告诉我厨房在哪儿?我只要一个馒头就够了!”

    我心虚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见他没什么反应,我又默默地把手指缩了回去。

    我笔直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感觉自己就快要变成一尊造型不太好看的石像,正当我打算换个姿势,挽救观众审美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春风般轻柔的声音。

    “公子,我……”

    我回头一看,果然是竹夏,她看到我,愕然道:

    “绯染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

    “先带染儿去吃东西,再送她回房。”

    染儿,这是个极为亲昵的称呼,可从他的口中说出,竟让人不寒而栗。

    “是。”

    竹夏微微欠身,犹犹豫豫道:

    “公子……早些休息……”

    说完,她带着我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竹夏带我来到厨房,端上了不少精致可口的点心,我立马往嘴里塞了两个,真是太好吃了!

    竹夏贴心地给我倒了杯水,“慢些吃,小心存食。”

    一个饿了一天的人,若是听不进去别人劝她慢些吃的话,会怎么样呢?

    竹夏提了盏小灯笼,陪我散步消食。想起这一天的遭遇,简直是莫名其妙。先是莫名其妙地挨打,再是莫名其妙地迷路,然后是莫名其妙地遇见玄墨,最后是莫名其妙地吃撑,导致我现在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吹冷风。我有些后悔,要是当初听了竹夏的话就好了。不过,只能用后悔二字来形容的事情,必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小石子,可能是因为吃得太饱,所以力气也大了许多,以至于小石子差点就穿墙而过了。

    “今晚,你是不是想逃跑?”

    思忖过后,我轻轻点了点头,因我实在没有理由要瞒着一个打不过我的人。

    “你大可不必如此,公子会放了你的。我说的话,你也许不信,但我还是想劝你,这几日,你最好待在这里,虽会受些皮肉之苦,但至少可保你性命无忧!”

    竹夏的眼神里写满了真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我,我只知道,从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朋友,我应该相信她。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刑,上药,吃饭,睡觉。偶尔会和帮我上药的竹夏聊上一会儿,但因为她是玄墨的贴身侍女,所以也不能和我聊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