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明星赛结束之后，各大战队又回归了训练比赛的日常。沈若尘跟着虚空征战了大半个中国，终于抵达新年前的最后一站，主场vs蓝雨。

    在这之前，沈若尘曾经又被推上风口浪尖一次，那是一月底对战嘉世时，烈火沧波出色发挥，成功破坏了苏沐橙屏风炮的队形。虚空双鬼至此再无天敌，顺风顺水的带走牧师，而传播很久“沈若尘团队赛软肋”的说法也不攻自破。只走防守流的骑士和邓复升有点相似，与她在季前赛以攻代守甚至完全突击的风格大相径庭，沈若尘不得不觉得有些郁闷，是，这种流派非常适合虚空，但是，她不喜欢。

    不过也没办法。沈若尘在赛后的发布会上接受采访，有记者提问，沈若尘选手如今走的正是正规职业骑士的路子，所以说，您的目标就是第一骑士吗？

    她笑了笑，她心底还是倾向于发挥自己攻防治疗三位一体的风格的，但是现在是在虚空，她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第一骑士啊……我想邓复升前辈更适合吧？资历比我早，现在更是用的高端配备的独活，第一骑士，我想大概跟我没什么关系。要我说的话，目标啊，是有一个，”她无视李轩惊讶的神情，“第一辅助，这算不算？”

    李轩头大了，哎这姑娘果然无论怎么叮嘱还是喜欢乱说话。

    台下记者一片喧嚣，要知道，第一辅助和第一骑士的范畴相差甚远，如今人气颇高的美女选手苏沐橙是个辅助，邓复升也是辅助，那些个方士谦张新杰之类的治疗也算是辅助，第一辅助……哪怕是如今大神级的选手都不曾敢放言拿下第一辅助的名头。

    这种先抑后扬的说话风格显然不被老奸巨猾的记者们所拥护，大笔一挥，又是在报道上尖酸刻薄的把沈若尘一顿讽刺。

    不过倒是有一些资深评论员表示，这种带着相当“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勇猛性格，相当之具有魅力，敢于重重突破舆论的姑娘，勇气10分，理想10分，美貌10000分不能再少了。

    沈若尘看到这篇报道时还在饭堂，眼睛晶晶亮的，淡淡泛着金的黑色长发垂在胸前，却相当破坏气氛的对着报纸傻笑了几下，手不知觉附上了自己的项链——那个唯一一个从蓝雨带过来的东西，深蓝的吊坠正在她的的胸膛前闪闪发光。

    一旁吃饭的李轩捂心口暗暗表示，经理买来个这么好看的姑娘到底应不应该高兴啊……杀伤力太大了，心痛。

    俱乐部外有萧索的风卷过，梧桐树群光秃秃的，落叶已尽。周五晚上训练结束后，沈若尘走上走廊，向外一看，卖烤地瓜的老人正弓着腰缓缓路过，还有几个虚空的小女生粉丝正在门外羞答答的往内探头，每个人都裹得厚实，脸冻的煞白。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把窗户透出的冬日一点点的甩在身后，她心想是不是应该在吃过晚饭后再去训练器练练，因为明天的对手正是蓝雨，是她无论如何都想打败的对手。

    对，打败。

    当她的脑海刚刚浮现出这个词的时候，沈若尘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搞不清“想要打败”的原因是什么，不可能是仇恨，更不可能是畸形的留恋，仔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原因，因为自己的虚空的队员，所以打败对手不需要任何理由，女孩子的心思总是难猜的对吧？甚至连自己都搞不懂。

    清冷的冬天并不安然，哪怕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也丝毫不减粉丝们的热烈。比赛日八点，天黑的完全，沈若尘裹着好几层毛毯在备战室瑟瑟发抖，后来变成了在选手席上瑟瑟发抖，西安的冬天不是盖的，哪怕是体育馆大功率的中央空调也没能挽救姑娘怕冷的身子骨。工作人员来回跑了好几趟给她找来了所有的暖水袋，但最后也没用上——当辛勤的工作小姐那些保温杯冲上选手席的时候，沈若尘已经故作大方的丢下毛毯，穿着虚空长袖的队服，参加单人赛的第一战去了。

    “好像在训练营的时候，我还一次都没赢过你呢！”沈若尘把自己冰凉的手凑向于锋。

    于锋伸出胳膊与她握手，“这次也会是一样。”

    “是吗？我倒不那么认为。”她笑了笑。

    于锋作为第六赛季极有可能拔得最佳新人的流言不是空穴来风的，他的爆发强的势不可挡，烈火沧波在频频败退中被逼近了地图的死角—— 沈若尘命令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脑子却转的飞快，妈的，节奏——节奏——狂剑士在于卖血的爆发，于锋很擅长这个，可是烈火沧波的技能点已经改了，不要被拖住……沈若尘！她在心底高喊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想要梳理自己因为于锋的强势而混乱的思绪，可是这也没什么用，烈火沧波的身上依旧湛着血花。

    而锋芒慧剑的情况虽不算遭，但也不怎么好，于锋清楚的知道沈若尘已不同以往，她连在团队赛的配合软肋都在成功弥补中，还有什么进步不可能发生的？恍惚间他似乎有那么一种感觉，烈火沧波的动作，走位，甚至从开始到现在的战术，都好像一个人，一个他们蓝雨不可或缺的人，就是他们的队长，纵然烈火沧波依旧是动作奔放，步伐缓慢，可是沈若尘的预判与节奏把握又何尝不是他们蓝雨的风格。于锋在激烈中才后知后觉的想要问，这个姑娘，怎么偏偏就离开了呢？她甚至没留下任何东西，也没带走一样东西，仿佛就如同没来过一样，一夜之间她就消失了——这个最有可能成为他的队友的朋友，是走的那样干脆。

    锋芒慧剑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

    这是个偷袭的好机会！观众们无不翘首以盼。

    可是烈火沧波没有，他停下了。沈若尘的手以一种微不可见的姿态稍稍弯曲了一下，很明显，她的手有些撑不住了，为了整场比赛的胜利，她做出选择，放弃这次机会。

    而她的目的却不限于此，沈若尘就在自己与于锋停顿的一瞬间，她重新拿回了对节奏的控制权。

    一个漂亮的空中弧线冲锋，她将近一年的基础功底让它精准又拿捏得当。于锋也不好惹，立马提剑反击，双方刀剑相碰，盾牌频频挡刀，太快了……太快了……观众无不感叹，最后两个角色角逐着涌进湖下，水花渐起，遮盖住两个人的动作，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人势均力敌的身影，可沈若尘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后台显示，她的手速已经飙到了四百五，只要于锋能够稍稍延长下时间，她绝不可能获胜。

    ——砰！

    如同喷泉一样，湖水直冲云霄。

    是谁赢了？

    “于锋这场发挥的还算稳定，中途几个躲闪反应的很快。”就在几分钟前，台下，喻文州正点评自己的队员。

    “就是后面节奏有点不稳。”黄少天说。

    “对，到最后反而被…沈若尘的爆发牵着走了。”

    黄少天有些惊讶的看了自家队长一眼，“队长什么时候开始叫沈妹子全名了？我靠不是吧，你们还真……靠算了，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沈妹子平常不可能爆到这么高的手速吧。”

    “她是故意不去飙手速，而不是不能。因为这样做，手的负荷太大了，”喻文州说，“所以我曾经对她说注意节奏，尽量不要用战法的打法去硬碰硬的比拼手速，因为她曾经的打法，已经限制了她的职业寿命。”

    “她也太大胆了……手对我们来说多重要，她又不是不知道！”

    “我想是因为这一场，”喻文州看到大屏幕上四散溅射的水花，“——她求胜的心太强烈了。”

    烈火沧波的背影在苍茫的落水中逐渐显现。

    “沈若尘！是沈若尘选手留到了最后！”李艺博反应迅速的调出回放，“呃…原来是骑士精神的重置冷却下，沈若尘选手在最后一斩中，凭借水花的掩护，十分迅速的再次使用了回血技能…然后补上了一刀……总之，恭喜虚空拿到第一场的胜利！”

    就算是赢得不太光彩，坑了于锋一把，那也是我赢了对吧？台上的沈若尘心里想着。毕竟回血绝学，哪个骑士不用？

    “你刚才说什么？队长。”黄少天刚从结果的惋惜中反应过来，“于锋输了，可惜啊，不行，等比完了让他请全队喝奶茶。”

    喻文州笑了笑，看着台上正各自从座位上两个人。

    你就这么想和蓝雨划清界限吗，小尘？

    也是，你怎么可能做不到呢。你完全可以毫不犹豫的手刃曾经的朋友，所以你赢了对不对？因为你想证明蓝雨对你已是过去，虚空才是你倾力的战队。你没必要再为蓝雨的粉丝做些什么，也没必要因为蓝雨粉丝对你的痛斥而对蓝雨抱有愧疚。你看，虚空的粉丝们，他们的样子像是完全接受了你，正在为你喝彩，他们曾经觉得一个背负诸多骂名的选手转入他们喜欢的虚空战队是耻辱，而现在不是了，你是他们的荣耀，战队荣耀的一份子。真美，这景象。

    挺好的。喻文州真心实意的觉得这挺好的，可是心还是不知觉被刺了一下。

    虚空是主场，此时的喝彩鼓掌声更是不绝。

    “其实如果你没愣了那一下，场上局面可能会大不相同。”沈若尘主动伸出手，看着于锋，“你呆了一瞬间，很可惜。”

    “因为我大概没你那么——狠心。”于锋盯着她，“我以为我们可以并肩作战。可是现在不是了。”

    “你会懂的，于锋，”她严肃道，“如果你以后遇到我这样的情况，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沈若尘又笑笑，“我想试试看，我能走多远。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站的高一些。”

    于锋沉默了，手伸出，缓缓握住她的。

    沈若尘的眉头皱了一下，因为刚才的超负荷爆发，手疼的刺骨，她压下颤抖的声音，道，“你记得我曾经说，第一辅助这件事的吗？那不是开玩笑。其实我也觉得我没什么可能，但是有这么一个目标总是好的。于锋，真的，如果是你，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

    他抬起头，看着沈若尘。

    “下次比赛见。”于锋说。

    “下次见。”

    沈若尘下台时，视线不经意的掠过蓝雨的位置，但稍纵即逝，她的目光，只可能停留在她如今真正的队友上。她抵达那个终点时，李迅手忙脚乱的四处收集来了暖水袋，吴羽策更是备好了毯子，李轩神情严肃，递给她热水的同时不忘叮嘱，太危险了，下次不要这样了。

    “就这一次，”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沈若尘这才觉得原来手指真的很疼，处处泛着痛意，骨节如同针刺。可是看李轩递过来水也不能不接，于是强忍着痛伸手，却在接触的一瞬间点背的脱力，还好是吴羽策眼疾手快接住了热水——她看到有几粒水珠蹦出，急忙问，“副队你没被烫到吧？”

    “没事，”吴羽策说，“先回座位。”

    吴羽策送她到了第二排的座位，这时李迅已经上场比赛了，走前还不忘贴心的把热水袋铺在了她身上。沈若尘裹上两层毯子，舒舒服服的陷在一片包围中，可是她的神色却不怎么好，铁青铁青的，纵然她皮相再怎么甜，也敌不过那沉重的憔悴与紧皱的眉头带来的一份愁闷。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旁边的吴羽策问。

    “哈哈……”她强打精神开玩笑，“副队你去打一个一个月前还是同伴的人，你脸色不差才怪呢。你信不信，蓝雨粉丝那边又要把我骂死了。”

    “管那么多干嘛？平常也没见你太在意。”

    “那我不代表我一点也不在意啊…论坛我都有看的…”沈若尘心累，脑袋稍稍偏向吴羽策，额头轻靠在他的左肩上，长长的发垂下来，挡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就这么靠了一会儿，她突然苦笑了一下，“你说西安为什么这么冷呢？真冷啊…冷死人了……不管裹多厚的衣服都这么冷…真受够了………”

    吴羽策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这儿附近没摄像机，况且也有人挡着，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说完就立马感觉到肩上的人一阵颤抖，她笑了，纵然脸还是埋在了阴霾里，“干嘛啊？我又不是那种很多愁善感的人。”

    吴羽策无语，换了个话题，“你手还疼么？做做手操能缓解的。”

    “做不了，”她闷闷的说，“两只手一动就疼。”

    “哦，”吴羽策纠结了下，伸手扣着她的手腕把她冰凉的手从毯子里弄出来，“有男朋友没？有的话替我向他道个歉。”说完就开始十分专业的揉捏她手上的穴位，沈若尘也没推辞，团战还是需要她去上场的，不过她还是有些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下周就过年了呢。”

    “是啊，”吴羽策漫不经心的回着，“你不是本地人，新年怎么回家啊？”

    “我不回去了，”她说，“就七天，我在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况且烈火沧波的技能点被我洗了一遍，正好趁这个机会磨合一下。”

    这时体育馆爆发出一阵阵掌声，沈若尘抬头一看，正巧后勤小姐买了热奶茶回来，她看着姑娘肩膀上披着一层薄薄的雪，惊讶问，下雪了？

    “下的不大。”后勤小姐声音软软的，“瑞雪兆丰年嘛，天气预报说春节后还会有场大雪，西安要走运啦。”

    体育馆外是夜晚，所有建筑的表情都很丰富，有沉睡庄严的，有灯光弥漫的，有人声鼎沸的，但他们都披上了一层银白，反射着冬日来之不易的，光。夜晚没有很彻底，远边还有炫彩的七彩光照在古老的建筑上，显得光怪陆离。

    沈若尘只是暗暗想道，下雪了，有些东西正在被酝酿，与荣耀无关，她是时候趁着最年轻最魅力的时刻，用时间去筹划一些可贵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