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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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祝融来过以后,滕留便时时跟着玄冥,这时她才知道玄冥在忙些什么:监察黑水涨势,防止冥界鬼怪在其中浑水摸鱼;料理凡界万物孕育,以便其在春季顺利生发;处理风伯一类在北方天界胡乱折腾的……
黑水是始于西北昆仑之虚止于东南若木之丘的一条天界暗河。其影投至冥界,形成镜像河,天界唤为黑水镜河。其源头是天界与冥界唯一的交汇点,由天柱钟山镇压,烛龙镇守,可那烛龙不甘寂寞,总是擅离职守,天柱又年久失修,使得一些大蜮小虺有机可乘。小的在流经不死之野的过程中破散,大的就留给了玄冥。每当水中有异动,玄冥都会察觉,并在第一时间赶到,将其处理掉,以免其继续向天界东南流窜。不过自从带着滕留,事情便不再像从前那般顺利。
“等等,让我来!”滕留冲到前面,出手成冰,穿透水中鬼蜮,将它拽了出来,献宝似地递到玄冥面前,“怎么样?”
玄冥出手将鬼蜮焚化:“封印护好了?”
“嗯。比之前要牢固些了。”
“那就好,回吧。”
滕留见他转身欲走,赶紧扯住他袖子,做出可怜表情:“难得出来,再玩会儿吧。”
玄冥回身看着她,并未拒绝。她见状又浇了把油,向西指指:“我想到那边看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指的是哪儿,就抬手随便指的,结果好巧不巧,那边正是不死之野。
“你好像对那里很感兴趣?”玄冥没有提起上次她的不死之野之旅,倒起了逗她的兴致。
滕留见形势大好,继续顺水推舟,堆上笑脸:“嗯嗯。”
“那便去看看吧。”
滕留走在前面,玄冥跟着,沿着黑水,在其上一路逆流而上。黑水表面平静无波,但可见水下暗流涌动,势不可挡。走了一会儿,眼前景致变化,幽暗河水隐在了重重迷雾之中。滕留停下脚步,向里望了望,可始终看不真切。
“有没有觉得很熟悉?”玄冥在她身畔驻足,伸手拨了拨眼前的厚重迷雾。
他这样问,滕留当然想起来了,惊得向后一跳,险些坠进黑水。玄冥一把将她拽回来,拉住她的手,平静地开口:“随我进去看看。”边说边向前挪步。
滕留觉得他眼里染着笑,却是不容自己拒绝,便壮着胆子跟着。走了两步就坦然了,有他领着怕什么,放宽心竟是越走越快,分不出谁领着谁了。滕留只管紧紧抓住玄冥,玄冥却不仅要小心识途,还要分神施术护着她。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阻碍,向上看不清状况,滕留正要开口发问,被玄冥揽腰向上一带,落到了迷雾之上。
“前面便是昆仑之虚。”
眼面是一片连绵山脉,但却非静止,而是缓慢变化,如波涛起伏,不辨虚实。远处隐约可见一道光柱散发晦暗幽光,孤独挺立,黑水自光柱下缓缓涌出,流向自己。滕留回头看了看,黑水经过身后缓坡也未疾行,迷雾沿坡而上却半路而止,向后绵延无尽,全然不似刚刚那般走一会儿便到。
“走了这么远?”
“只要识得方向便不远。倘若胡乱而行,便永远也走不出去。”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叫她没事不要乱跑。
滕留为自己捏了把汗,转头看向别处。正好奇黑水为何从远处那根立柱下流出,玄冥开口道:“当初冥帝为夺回冥界赤焰,生生将源头撕裂,打通了天界与冥界,天帝化钟山为柱,压在那里,才阻断了两界贯穿。”
“没法补好了吗?”
“只有女娲娘娘的力量能补这宙宇之缺。可彼时混战,凡界与天界之间亦有裂口,女娲娘娘为保凡界生灵,将炼出的七彩石全部用来补了彼处缺口。”
“不能再炼了吗?”
“七彩石需耗损大量修为炼就,要等她完全恢复时才能再炼。”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还能逮些蜮鬼玩玩。”可转念一想,这些妖妖鬼鬼的给玄冥添了不少麻烦,忙又改口,“还是尽早补上吧。”说完想沿黑水继续前行,被玄冥拉住:“别过去。那边源头下对应冥界幽都入口,是冥界妖魔鬼怪聚集之所。”
滕留恋恋不舍地望向那边,又扭头看看玄冥,想说“你跟我过去也不行吗”,还未开口,玄冥补了句“你不可以靠近那里”,让她死了这条心。敢情是带她来进行安全教育的,滕留很想看看冥界是什么样子,可若撇开他独自前来,她连不死之野都过不了,怎么去那里。
见她还未收心,玄冥劝说道:“冥界本就幽暗,如今又失了两只赤焰,更加阴森可怖。再说你身上封有赤焰,万一被发现了,定会惹来争端,到时候……”
“那只会不会被烛龙带到了冥界?”滕留听到后来,想起了被烛龙带走的凡界西方赤焰。
“祝融去查看过,他说那里只有一只。”
提起祝融,滕留一肚子不满:“他说你就信,那还不是为了抢你们的。再说他不是也没发现赤焰在我这里。说来也怪,既然炎帝不舍得天下生灵涂炭,为何又由着他北夺西找的呢?”
玄冥只看着她,没有回答。通常他是宁可不说也不会随口说来骗她的,她自然知道有不能告诉她的理由。
“我来猜猜。即使我这只不能交给祝融,也可交给炎帝,他定是不会拿来伤人的,多半是接着熔进太阳,或者成为驭火一族的神祗。可你没让我交出……若说是因为这一只的诸多渊源,你又不会意气用事。如今各方部落均不以赤焰取火,若非驭火一族留着也无用……既然不能到他们手里,难道……”她正渐入佳境,刚要抓住要害,被玄冥打断:“你怎知我不会意气用事?”
滕留笑答:“若是那样的话,你就不会把它留在我这儿了,对吧?”这么危险的东西,若不是顶要紧的原因,玄冥才不会让自己涉险。
玄冥确实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那天她的一番话,让他觉得,虽然自己是想护她,但却让她觉得被排拒在外。再说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小不点儿了,脆弱到时时要他保护,于是他决定让她逐渐插手北方事务。如今听她分析得切中肯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没想到平日里凡事都不怎么上心,稍一交代便被她扯出头绪,又不想让她涉水过深了。真是矛盾。
见他没否认,滕留便知自己前面已经猜中,想要猜中后面,还缺了些条件:“冥帝和炎帝有何渊源?”
玄冥知自己拦也拦不住,索性和盘托出:“当初炎帝与黄帝争夺天帝之位,冥帝是炎帝一方的得力干将。炎帝战败后,冥帝被打入冥界,永世不得现身。后来他在冥界自立为帝,天帝见他统领冥界各方妖魔,秩序井然,多有益处,便没有阻止,默认了他的帝位。”
“如此说来,他们如今是要……”
话没说完,又被玄冥打断:“我们回去吧。此事你不要牵涉过深,还是少知道为好。”
“不管我知不知道,该来的麻烦总是会来,知道了还能早做防范。”
“如今也只是猜测,度人之心还是收收的好。”
滕留知他是不想再说,乖乖跟着回去了。
可事实上,她才不会乖乖。要解决关于大神们的疑问,最好的人选当然是侗叔。就说去修炼,借口都不用想。
不过这次玄冥倒是过问起来:“你才去过一次,怎么又要去?”
“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而且我发现,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比如我不会焚化鬼怪,只会施冰雪,不能将至寒之力转换。”
“这个我可以教你。那里荒无人烟,你是想要自己顿悟吗?”
“不能顿悟吗?”
“你乃冰雪之质,转换之术于你颇为艰涩。”
“那你先教我,我再去练习。”滕留心想反正也不急。
“那里至寒,并不适宜练习此术。”
哎呀,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滕留泄气地趴在他的案几上,心想真麻烦,干脆把侗叔的事儿告诉他算了,可又没法跟侗叔交代。正思量间,玄冥开口了:“想去便去吧。等到了时日,我送你上山。”
滕留听他答应,顿时来了精神:“不用这么麻烦,到了时日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玄冥点点头,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滕留见他不再言语,以为是自己执意乱跑惹着了他,歪着脑袋想看看他眼中神色,可他貌似专注地瞧着眼皮子底下的卷宗,就是不看自己。
“不是说要教我转换之术吗?”
玄冥抬眼看了看她:“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