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留与司命回到轮回台，一切如常，堪称其他神不知没有鬼察觉。

    两位守着命盘看了一会儿，司命忽然眼冒金光：“他向应山去了。”

    “成功啦？”滕留闻言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这么快。他不会是奔着你去的吧。我看他对你颇有好感。”

    司命笑而不语，如今已是放下心中一块石头，看起来轻松许多。

    “梦回呢？你答应我的。”滕留觉得他定是高兴得忘了，便出言提醒。这种事儿她可不会含糊。

    司命掏出酒壶，递到她面前：“酒你拿回去喝，省得醉在我这儿。”

    滕留想他应是知道了自己在月姑处醉酒，吐了吐舌头，接过酒壶：“正好。那我回去啦，谢啦。”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司命叫住：“滕留。”

    “嗯？”

    “……谢谢。”司命使出招牌的宛然一笑，如今这笑释去重负，漾着愉悦满眼，笑得滕留心神一荡。

    她甩了甩头，以傻笑还之。

    再回璇玑宫，玄冥还是不在。滕留坐在他惯常坐着的位置等他。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想找个碗来喝酒，想起司命化出酒杯的法术，自己伸手试了试，化出一只冰碗，还不错，想化出一只玉碗，再施术时觉得掌心一瞬灼热，想起手中封印的赤焰，不敢再胡乱施术。刚要向冰碗中倒酒，又想起这酒的神奇，觉得不如等玄冥回来一起喝，便放好酒壶，与它相面，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次，梦中哭泣的小孩在风雪中跋涉，小小身影在几步之遥处若隐若现，滕留担心他被风刮了去，紧追上去贴在他身上，为他挡些风雪……他要干什么去呢？

    随小孩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滕留感受到玄冥的目光，猛然起身。玄冥坐在案几对面望着她，眼中带着隐隐笑意，难以察觉，可她觉得，他是在笑的，若不是有案几隔着，她真想扑过去抱抱他。大概这就是思念吧，连见面都像是在梦中。

    “我们喝一杯？”滕留捧起案几中央的酒壶。

    “好。”玄冥化出两只酒碗，递过一只放在她面前。

    为了确定这不是梦境，滕留握住玄冥的手，冲他笑了笑，准备收回手倒酒，却被他反握住，收不回来了，不明所以，只好由着他。

    “我来吧。”玄冥松开手，从她手中接过酒壶，细细向碗中倒酒。

    一倒满她面前的那碗，滕留就犹自喝起来，是甜的。抬眼看了看玄冥，他专心品酒，未掷一评，不禁有些好奇：“味道如何？”

    “好酒。”

    “什么味道？”

    “酒味。”

    滕留耐着性子：“是苦是甜？”

    “清淡酒味，未有甘苦。”

    滕留有些失望，想他心中应是没有什么起伏。

    “或许……带了一丝甜吧。入口没有，喝下才有回味。”玄冥补充。

    滕留点点头，冲他笑开了花：“嗯，是甜的。”

    “这是什么酒？”

    “梦回。”为了防止他知道自己下了凡界，滕留并没有继续解释。

    正好玄冥也没有追问她这酒是如何得来的，也没有问她修行如何，只淡淡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喝口酒，又补充道：“最近火神祝融活动频繁，你没事就不要离开这里了，省得他找你麻烦。”

    “嗯。”虽然滕留不知道好端端的，那火神找她麻烦作甚，但还是乖乖应了。

    碗里的酒喝尽，滕留趴在案几上，不舍得离开，好久没闻到他的味道，仍是冰雪的淡淡甜香，比之极地寒冰，更加诱人。玄冥一手执碗，手肘搭在膝上，只盯着碗中的酒，却不再喝了。

    不知过了多久，滕留缓缓抬头，对玄冥微微一笑，幽幽开口：“你不要跳轮回台，我会伤心的。

    玄冥抬眼看着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她执着地等着他的答案，他只好点点头，当是应下。她满意地趴回去，再没有动静。玄冥任她睡下，给她垫了个舒服的铺盖，将她放平，自己则靠在窗前，将碗里的酒细细品完。

    这一觉，梦里始终淡淡甜香环绕，滕留睡得极好，果然还是璇玑宫待得舒服。醒来时，见玄冥靠在窗前，闭目凝神，窗外远处正是散发夜阳花光的月亮，光线柔柔地照进来，打在他脸上，照出棱角分明的侧颜。原来，每一晚，他都可以这样看着她，沐浴在她的光辉下。只是，这样两两相望，又能得到什么呢？

    滕留看着眼前这一副如画景象，有些神思迷惘。待坐了一会儿，愈发想要融入那画中，便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爬到他身侧，想细细铭记下这张毫无防备的动人睡颜。从微微上卷的浓长睫毛，到端正挺立的鼻子，再到薄薄的殷红唇瓣，每一处都要印在脑海。

    玄冥感觉到她靠近，缓缓睁眼，与她对视，眼中一片透彻清明。她没有避闪，回望着他，就这样僵持着，随后轻轻扑向他怀中。

    这是我最最重要的上神大人，才不要让给别人，管他什么前缘，我只管将他守好就是了。她贪恋着他的温暖，和这数百年来时刻萦绕着自己的熟悉香气，怎么舍得放开。

    玄冥一时间有些茫然，任由她抱着自己，并未给予回应，也未将她推开。原来一切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她不是，自己也不是了。窗外如水的光辉打在他们身上，如今也只是配色。

    滕留将脸埋在玄冥胸膛，闷闷出声：“让我帮你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我会好好修炼，让你刮目相看。如果你有事，可以说给我听，没事也要说给我听。”越说抱得越紧，也不知是怕他还是怕自己逃掉。

    玄冥低头看她，眼中泛起笑意，在她余声终止时，轻声回答：“好。”一个字，足矣。

    好是好，可现在滕留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不敢抬头看他，动弹不得，只僵在那里，用力地抱着他。玄冥眼中笑意更深，伸手抚上她脊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她放松下来，索性舒服地躺在他怀里。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