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世长安

字数:4493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七苦

    佛曰七苦:生老病 死怨憎会 爱别离求不得。

    冬日的长安城,是异常冷的,好似连身体里带着热气的血液,都会冻结了一样。

    长安,长安。

    倒是个好名字,一世长安。

    卿灼站在长安城门前,抬头望着城门上的长安两个字,她是从极北之地而来的,那里的冬天冷的更甚长安。不知谁曾说过,极北之地的人,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身上总是带着寒冷也磨不掉的温暖。卿灼却不同,她带着极北的冷,好似温暖从未在她身上滞留,也许连血液都是冷的。

    她眉间不知藏了什么,又回头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路,她站在这里有许些时候了,大雪早已将来时的脚印掩盖住。

    卿灼抖掉身上的雪,转身走进了长安城,眼中丝毫情绪也没有,好似局外人般看着长安城中的波涛云涌。

    长安城中行人甚少,许是因为清晨的寒冬太过刺骨,卿灼这样想着。

    她是被不渊捉来长安的,原本卿灼是不情愿的,但她想着,她从未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她便来了。

    不渊说要她帮助一个名唤慕济安的人,大梁江山的秦王,卿灼曾听过他的名字。

    早年前朝君主昏庸残暴,民怨四起,各处有人揭竿起义。在这些人中,最有声望的便是慕济安了,正值少年便参加晏定台的军队,凭一把剑驰骋疆场,救那昏君于雁门关,后些慕济安父亲起义,他帮助他的父亲打下这大梁的半壁江山,等这大梁建立,太子之位却落在了他哥哥的头上。

    卿灼从来都不在意外面的世界,在她眼里那都是别人的道路,与她毫无关系。然而不渊却与她说了很多,她仅仅记得清楚的一句是不渊的感叹。

    不渊说:此人当真为君王之材。

    她这便记住了慕济安。

    卿灼自幼习的是权谋之术,学的是谋士之道。她善于洞察人心,也明白人心的狡诈。幸得,卿灼生了一副蛇蝎的心肠。

    卿灼缓了缓脑中的思路,走向座落在长安城东的一处别院内,别院布设雅致,院中种的梅花迎雪而开,她环视四周,院中只有大概二三名的下人,见她进来也无人出声,甚至好像没看见一般,卿灼并未停留,畅通无阻的走进了正堂,正堂边上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女人,好像在等待什么,她见到卿灼时眼中明显存了一分诧异,却又迅速的掩去,声音中带着几分抑制的热情道: “阿灼,许久不见你。”

    卿灼对她是不陌生的,算是她寥寥可数的友人中的一个。但也并不算亲厚,只是记得她是柳让的朋友,名唤明珞。

    卿灼嘴角勾起笑意,缓声问道:“明珞,可有麻烦你了?”

    明珞笑着却有些疑问:“不麻烦,只是你怎么跑来你师父的别院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去□□上么”

    卿灼眼中有一抹狡诈,却正声道:“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

    “你这丫头,从小便比别人敏感谨慎,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外面不比家里,小心些总是好的。”说完明珞又道:“我带你去客房,从不咸到长安,一路奔波,难免累到”

    卿灼点头,跟着明珞后面,明珞走的有些快,她只好也加紧步伐。

    走到一间房前,明珞推开门走了进去,回头对卿灼道:“便是这里,这是柳让为你留的,环境清幽,你便歇在这里吧”

    卿灼将包袱放在桌上,转身对明珞说:“我在这里便可,你即有事出门,不必为我耽搁”

    明珞轻笑着:“阿灼果真心思细腻,我正想同你说,你倒先看出来了,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听柳让说过,明珞若非无事,日上三竿前是不会起身,这才清晨,况且你穿衣正式,包袱在一旁,很难叫人看不出”

    明珞听完卿灼的话,倒是一愣:“柳让对你…说起过我?”说完又用极轻的声音说着:“也好,能记得我,也是好的”

    卿灼没有听清后面那句话,一时间没有回答。

    明珞静了片刻,抬眼看着卿灼:“阿灼,我便先走了,这次出门甚远,许是不会回来了,这别院你若是不住了,便空着就好”缓了缓又说:“阿灼,你一切小心”

    卿灼没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明珞向外走去,消失在她的视野。

    卿灼也并未留心,她一路上确实很累了,不咸到长安的距离实在甚远,她自幼便体弱,倒是当真有些吃不消。卿灼正想着去哪里提些热水洗澡解乏,便听见有人轻叩房门,她只好前去开门。

    门外是一群穿着绿衣的丫头,手中提着木桶,木桶里盛着热水,在冰天雪地的寒冬,看上去云烟氤氲。

    卿灼点头退后,明白大概是明珞临走之前唤人烧的热水。

    那群丫头倒完水便在一旁侯着,让卿灼十分不惯,只得吩咐着让她们退下,卿灼才脱衣洗澡。

    卿灼无事的环看起房间,屋内十分温暖,厅中的火炉吱吱的燃烧着,卿灼一向晓得柳让的别院哪怕没人的房间也会时时打扫,冬季皆备上火炉,因为不咸也是如此,她从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未问过,倒是有一次不渊曾问起房间为何时刻打扫,冬季常备火炉。

    柳让听完他的话,眼睛静静的盯着火炉,半晌没有回答。

    就在卿灼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柳让才低声说:“他一向爱干净讨厌冷的”柳让的声音里染着莫名的情绪,卿灼不懂,不懂他的话,也不懂那莫名的情绪。

    卿灼同柳让一起的时间并没很多,多半的时间柳让都在外面,卿灼也很少见到他,在不咸,陪伴卿灼的只有无尽的谋士之道以及一些医药常识。

    柳让不准她习武,柳让说因为她身子骨太弱,不适合练武。她却想学,磨了柳让许久,柳让才让不渊教了她轻功。因此她轻功极好,刚会的时候总是每天飞来飞去的,甚至几步路远她都蹦来蹦去。慢慢长大了沉稳许多,便只是一心学习谋术之道。

    可至此她都不明白柳让为何不许她学武,她的身体早已不似幼时般虚弱。

    卿灼拍了拍头,索性不想,起来擦干身上的水滴便换上在一旁烘烤的衣服。来时穿的那件衣服因为舟车劳顿变的有些褶皱,卿灼蹙了蹙眉,伸手将那件衣服丢进一旁的火炉里,火苗迅速的舔了上来,顷刻之间衣服便化为灰烬。

    待她穿戴好不久,那群丫头又进来将水倒掉,打扫干净,添上煤炭后就退下了。

    卿灼看了看日头,约莫已经辰时,身体许是因为刚刚洗澡而变的疲惫,她将房门在里面关好,便脱去外衣,剩下一层亵衣,躺在床上,困意很快的袭来,卿灼转眼间已经沉睡。

    大概是因为许多天没有好好休息,卿灼睡了很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天空都还没亮透。

    卿灼缓慢的睁开眼睛,看见离床前不远的桌边,坐着一个人,烛光在那人身边摇拽。

    那人是侧对着卿灼在缓缓的倒茶,如墨的长发只是简单的绾起,灯火描绘出那人的侧颜,一身白衣耀了她的眼。

    卿灼撑起身子,一时之间不知应该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

    “你醒了”那人脆若银铃的声音好似迫不及待的传入卿灼的耳畔。

    “你是谁”卿灼刚刚睡醒,音色有些暗哑。

    那人转身来到卿灼身旁,将茶杯递给她,卿灼伸手接过,静静的喝水,喝完后又将茶杯还给她,那人却没接。

    “我叫离栖”说完她便将一封信和一枚环玉放在卿灼身上。

    卿灼将茶杯放在一旁,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信,大概意思便是离栖会同她一起协助秦王,信是不渊写的,还有环玉为信物,她揉了揉头,放下信纸,抬头看向离栖,缓声说:“我叫卿灼”

    离栖点头,如墨的眼瞳对视着她的,轻声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