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凡觉得头晕。

    眼皮很沉重，用力都睁不开，视野一片光亮，耳边仿佛响着海妖的呓语。

    “……阿凡？”

    “……”

    “醒醒……”

    “……唔。”

    秦慕凡终于睁开眼，眼前满是橘黄色的光，亮得他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他便看见有一个人，伸头皱着眉看着自己。

    “没事吧，睡傻了？”

    男人拧着眉，不无担忧地问，又伸手推了推秦幕凡，让他更加迷茫了。

    “什么？”

    “没事就起床呀，这都几点了，还睡。”

    男人勾起嘴角，温柔地笑了一下，秦慕凡愣了会才想起来，这是张知今啊。

    张知今现在、不是该在监狱里……吗？

    张知今从床边站起来，理了理系得端正的领带，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秦慕凡赶忙起身，抱住了张知今。

    “怎么了？”

    张知今疑惑地问。

    “……我刚刚，做噩梦了。”

    张知今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秦慕凡的头。

    “我出去上班啦。”

    “……嗯。”

    是梦吧，是梦吧，是梦吧……

    一定是梦吧。

    哈哈。

    张知今仍皱着梦，一脸嫌弃的表情。秦慕凡赶紧摇了摇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你要出门啦！”

    “是啊，不工作，怎么养某人哟。”

    张知今酸溜溜地回答着，秦慕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就在家开开心心地做家务。大梦初醒，人们总是为一些不曾发生过的坏事感到侥幸。一直到了晚上，秦慕凡要去贾霖汀的酒吧里了。张知今工作很忙，虽然薪水微薄，但他很努力，中午也很少回来。

    一直捣鼓到傍晚，草草吃了饭，秦慕凡准备要出门了。门边的鞋架上摆着一双旧的黑色皮鞋，秦慕凡的拖鞋穿到坏掉，只好凑合着先穿一下皮鞋，张知今就穿了另一双新的。因为工作需要，张知今上班习惯穿皮鞋了，碰巧买的时候有买一送一的活动，便咬牙买了两双。但是毕竟秦慕凡平时穿的很随意，配上皮鞋总是很奇怪的，张知今还老是鼓动他去买正常的鞋穿，可是因为他们住的比较偏僻，秦慕凡也很少买菜，直接从酒吧的厨房拿，老板准的。就一直拖着拖着，直到现在。

    秦慕凡穿上鞋，一直走到了酒吧，他心情不错，因为没遇上那个混混。

    他的工作就是站在吧台递酒，今天是贾霖汀的生日，他也有幸得饮几口。可惜他酒量极差，又老是把握不了分量，经常没一会就醉醺醺的了。可是现在，他却清醒得很。

    “小凡，你该回家了，你又醉了。”

    贾霖汀在秦慕凡耳边大声喊道，音响开得很大。秦慕凡疑惑地看着他，忽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知道了，汀哥。我……我去厨房。”

    “你都醉成这样了，怎么还记得呀。懒不死你。”

    贾霖汀笑着说，很快又转身去继续他的庆祝了。可秦幕凡却更加觉得惊悚，因为，他看见另一个自己摇摇晃晃地挤过人群，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慌忙跟上，身旁跳舞的人们都有着模糊的脸，手臂穿过自己的身体、带着彗星尾巴一样的迷幻轨迹。越向厨房走近，身边的一切越扭曲成怪异的图画，直到他看见秦慕凡拿起挂在墙上的菜刀走出了厨房，他连忙跟出去，眼睛扫过灶台上放着的各色蔬菜。

    他急匆匆地向秦慕凡的方向跑，可怎么跑也追不上。忽然秦慕凡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的路灯下面站着一个人，他心惊胆战地凝视着那个人的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直到变成李民的眉眼唇鼻。他忽然神经质地抖了一下，心里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阿凡，你在干嘛！”

    有人跑了过来。

    “住手啊，小凡，秦慕凡……快住手啊，……呜。”

    他把秦慕凡掐在李民脖子上的手掰开。

    他看见贾霖汀看着自己，那样慌乱无措，他把西服外套和衬衣脱下，递了一件给贾霖汀，示意他拿在手上。他们一起将秦慕凡搬到路灯下，秦幕凡睁着迷蒙的眼，仿佛什么事情都跟他这个醉鬼没关系。

    “救我。”

    他听见秦慕凡说。

    没有人回答。

    “救救我，知今，救我。”

    救你，不，你去死好不好。

    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你已经在地狱里面了。

    ……

    他们又故技重施，将李民的尸体搬进草丛里。他穿上衬衣，抱起秦慕凡，而贾霖汀带着外套走了。

    ……

    贾霖汀带来了一把新的刀，包在外套里，拿出来，寒光闪烁而刺眼。

    还有一双新的便鞋。

    ……

    他一会将衣服都抱进了厕所，一会又用吹风机细细吹干了、抱进了卧室。

    听见衣柜门开合的声音。

    还将鞋藏在电视柜后面。

    ……

    终于他停下来，看着秦慕凡。

    秦慕凡半合着的眼睛里，映出一个人，但是看不见脸。

    他知道那是谁。

    那是张知今。

    “救我……”

    秦慕凡像在梦呓一样地说。

    ……

    “你不会对我说谎的。”

    “我杀人放火，你也会护着我。”

    “我就把他杀了。”

    “谢谢你。”

    谢谢你实现了诺言。

    梦醒了。

    ……

    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