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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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带着上辈子人的记忆投胎成了一只狗。直到出生的第五天,我才勉强睁开自己的小眼睛看到这个世界。我确定我是一只萨摩耶,因为生我的母狗就是一只萨摩耶,我勉为其难喊她为‘娘亲’,毕竟来到了一个时代,就得有融入这个时代的意识感。
我有三个兄弟姐妹,他们都不如我健硕。模样小小的我就知道怎样利用自己聪明的头脑去和兄弟姐妹们抢母乳,所以我总是能喝到最饱,位置处于最舒服的那一个。
养育我们的主人是希伯族人,我们生活在四面白雪皑皑的罗荒野的一个部落之中。我一直未找到任何线索来确定自己是在哪个朝代,我怀疑自己掉进了一个被历史遗漏的缝隙时代中。
早晨的时候,男主人便会出门狩猎,天气严寒使得他们不得不用貂毛做外套裹身。直到晚上回来时,多半手上又会多几只貂与白狐。女主人们则一整天在家带着小孩,煮饭洗衣,等男主人回来时便忙着剥掉貂的皮,第二天缝制成衣服给男主人穿上出门狩猎。这样一天一天,在这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安逸。
在我来到这里的半个月以后,我大概是能听懂一些这里的语言了。主人他们养有一个小孩,叫哈库,约莫八岁。哈库他最喜欢我们,只要一起床就会来和我们玩耍。只是我的兄弟姐妹实在太笨,不懂迎合,除了睡就是吃,只有我懂事,会去配合他。
他对此非常兴奋,对我爱不释手。有一天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对他的娘亲说,“娘亲,娘亲,这只小摩好似和别的小摩不一样。”
她的娘亲在做针线活,随口说,“哪里不一样,不过是畜生。大了就得出去陪你爹爹在外狩猎。”
哈库说,“哪里都不一样。不过要是是公的,该多好。”
那一刻我深刻的明白了,古代重男轻女之封建有多重。关是狗都要挑剔,也难怪,我的娘亲总喜欢舔弟弟和哥哥,不愿意舔我和姐姐妹妹。我抗议,于是拉了一坨粑粑在窝里。
哈库说,“天呐,她居然….”
我得意地摇了摇尾巴,也莫名其妙地吞了一记口水。接着我的粑粑被我娘亲给吞下肚了。我顿觉大事不好,难道我刚才那一记口水是想要吃s….
我越来越难以接受自己变成一只狗的厄运了。
哈库是个奇怪的小孩,就像她那个长相平凡的母亲一样不平凡。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女主人是部落里的巫祝,地位可见一斑,可惜的是,自我出生以来这一带风调雨顺,巫祝太闲,便落得与平常女子一样下场的家庭主妇。
哈库的不平凡是他的先知,只是年纪尚小,法力捉襟见肘,顶多能预测个明天会不会下雨,要想猜明天课堂上的试题是什么那就难了。他在我半个月大的时候,便能说我的不一样,可见他日后前途无量。我有时候会担心自己会被看穿,想着往后大些终究是要逃离这个家的。
那是在我三个多月大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哈库突然在梦中大喊了一声,“快逃。”
女主人和男主人便都被吓醒了。女主人似乎隐觉不妙,推着男主人说,“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男主人不以为然,“不过是句梦话,不必在意。”
女主人说,“我心里不大安神,想起来占卜一盅。”
男主人并没理会,拉了女主人揽在怀里,霸气地吻上女主人。“这些年来国泰民安,不会有什么事的。”
后面的情节我就不再一一描述了,反正我红了脸,害羞地别过了头。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秀恩爱了,欺负我这单身狗…
没想到真是春宵一刻误一生啊,约莫是一周之后的一个午后,部落里闯入大批马驹及倭寇。这些倭寇戴有凶神恶煞的面具,行为更是狠毒。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男主人带领了一帮男壮士去抗敌,最终寡不敌众,全部死去。整个部落因此没落。
而在此之前,哈库的母亲带着哈库以及我的兄弟姐妹一齐逃离了部落,去往雪山之巅。途中我的一个弟弟和妹妹被雪崩压死,姐姐被冻死。只余下可怜的我与娘亲。哈库将我抱在怀里,娘亲寸步不离地紧随其后。
在雪山的山洞中,女主人卜到男主人已身受不测,抱着哈库痛哭不已。哈库目含泪光,发誓定要为父亲报仇。
而我关心的是,我们下一顿要吃什么。这里荒山野岭,早晚得饿死。
哈库的先知在饥寒交迫的情形下发挥了前所未来的作用,因为不是谁都能看到一块雪地就能猜到这底下将来会长出什么蔬果来的,简直如透视眼一般神奇。
我已不吃母乳,可惜这里不会有肉,只能吃野菜,这让作为肉食动物的我很不愉快。有一个晚上哈库特别兴奋地从洞外跑进来,手里居然提着一只野兔。
他对我们所有的狗与人说,“晚上有肉吃了!”
当然除了他娘亲能回答她以外,我和我的娘亲都保持缄默。我总不能也特别高兴地配合他,‘汪’几句吧。一般我不爱叫,觉得实在丢人。
没想到这只野兔引来了救兵。正当我们大快朵颐之际,门外气冲冲地跑进来了一个少年与一个年轻的飘逸男子。
那少年进来看到那一锅肉就傻眼了,“你们…你们该不会…吃了…”
哈库眼睛都没眨一下,“没错。可好吃了,要不要坐下来一起?”
少年差点就哭了,“我的兔子…那是我的雪兔…你们…”
女主人顿觉尴尬,“这位小兄弟,我们并非有心。只是迫于饥寒交迫…”
少年抹了眼泪说,“我恨你们。”
这时旁边的年轻男子开口了,“哭什么,不过是只兔子,没了再抓便是。哭哭泣泣,像个什么样子。快跟两位道歉。”
少年不服气地嘟嘴,“爹,这又是什么道理。他们吃了我的兔子,还让我向他们道歉。”
少年说的挺有道理,我摇了摇尾巴表示赞同。
女主人忙说,“是我们的错,我们道歉。只是,两位…是从哪来,要往哪去。我与我儿困于山中多日,不知外面凶险如何了…”
少年说,“全死啦全死啦。”
女主人沉默了。男子说,“几位现在要到外面去不会再有危险,倭寇早在几日前都已经撤离。若是不放心,可随我们一同前往,我们从中原来,要往中原去。”
少年说,“对,我们有的时候无聊,就喜欢到处走来走去。”
男子皱了一下眉,“莫熙,何时能改改自己的聒噪性子。”
少年说,“随我娘。”
男子怒,“少拿你老娘来说事。”
少年说,“爹,你居然敢说娘老!我回去要向娘打报告!”
男子怒不可遏,“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削你!”
敢情这男子打东北来的,家中似有母老虎一只。我正想到这里,所有的人竟都打算启程了,没人来通知我一声。我正好自己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跑,这小短腿也真是碍事,跑几步就累了。
这个时候,少年才想起自己会追来洞中的目的,突然喊叫道,“我的兔子!”
哈库不知哪捡来的树枝,剔着牙,“在我肚子里。”
少年龇牙咧嘴,“赔我。”
哈库回,“你爹说了不用赔。”
少年说,“我爹说了又不是我说的。”
然后哈库仿佛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接着慢慢地扭过脸来看了看我,抱起我,递到少年手里。
“喏,这个赔你,总成了吧?”
什么什么什么?你当我货物,可以随随便便做等价交换吗?哈库你这个小混蛋,你还是不是我主人,说好的主仆情深呢?说好的不离不弃呢?
少年把我抱在手中举了起来,我知道自己挺狼狈的,前面两条腿耷拉地挂着,整个狗身都被他一览无遗。少年说,“这是什么?”
哈库说,“狗。”
少年问,“怎么会有全白的狗?”
哈库说,“怎么不会有,就在你手里。”
少年说,“好可怕。”
我心里默默落泪,千万别扔掉我。我还小,禁不起折腾。为了让自己形象更好点,我咧开嘴吐出了舌头。
少年秀气的脸微微一怔,“笑了?”
我得意地摇了摇尾巴,好歹萨摩耶可是以‘微笑天使’著称的,不施展一下魅力不是枉费了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好品种。
良久,少年好似很勉强地说,“算了。我莫熙向来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勉强接受了。”
然后,我的主人就变成了少年莫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