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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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娴捏紧手心的玉佩, 抬眼看向宫濯。虽然跟自己预想的不尽相同, 可是该送的玉还是要送的,该表明的心意也还是要表明的。

    这般想着,她的心跳渐渐地变得急促, 手心也开始冒汗, 羞涩上头, 冲红了她的脸。

    “阿……肃。”她深吸了一口气,微颤着这个盘旋在自己心头的名字, “我……我也心悦你!”

    后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不这样, 就掩饰不掉她的忐忑与紧张。她半弯着腰,双手捧着玉佩递到宫濯的面前, 小心翼翼地, 像是捧的不是玉佩, 而是她的心。

    宫濯久久回不过神来, 尽管早已心有所感, 尽管暗卫们早已告知了他玉佩的存在,可是, 当他看到她捧着玉佩对他说出那句话时,他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等待多年、心悦多年的小姑娘,今日总算回应了他。

    “你知道……一旦拿了这块玉佩,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吗?”他听见自己这般问。

    “嗯。”他看见眼前之人肯定地点了头。

    “你知道……一旦嫁入皇宫, 往后或许不可再随心所欲地去你想去之地?”

    “嗯。”宋清娴再次点头, “丢下你去旁的地方, 仿佛也没啥好去的。”

    少女双目澄澈,抬眼时眸光潋滟,映照的,全是他的影子。

    “阿……肃!”宋清娴又将玉佩往前递了几分,生怕对方不肯要一般,脸红似火亦要往前送,“你要嫁我为妻……哦,不是,娶我为妻么?”

    紧张与害羞交杂,叫她略有些语无伦次,见宫濯迟迟未接过玉佩,似乎又心急起来,眼角微微泛红。

    “阿……阿肃!”她又着急地唤了他一声,忍不住还跺起了脚。

    宫濯却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默默地凝视着她,半晌过后,却又忽而开怀大笑,仿佛吃到糖的孩童,喜悦洋溢于表。

    “阿娴,我很欢喜!”他突然大手一张,将她连人带玉一同揽入怀中。

    宋清娴任他抱着,见他这般,心中窃喜,却还是腼腆地挠挠脸,缩着手穿过两人间的缝隙,将玉递上去:“所以……这玉,你要么?”一副誓要他接下玉佩的模样。

    宫濯这才认真打量眼前快要贴到他脸上的玉佩,论造工,定是比不上大师之作,但比起某些学徒之作,却是好上不少。玉佩线条细腻,上头的“肃”字清晰可见,一笔一划仿佛都倾注着少女的情意。随后,他便看到了握着玉佩的手,其上还有几道尚未痊愈的伤口,可见她的主人为了雕着块玉佩费了多少心思。于是,无可避免地,他心疼了。

    “我要。”他郑重地接过了玉佩。

    看宫濯接过玉佩,宋清娴松了一口气,忐忑消去后,甜蜜便滋滋上涨,不久便填满了她的心,渗透了她的全身。

    总算是把人给定下来了!她满眼蜜意地想着,一会儿又有点扭捏,只敢拿余光悄悄地盯着她家阿肃瞧。

    “收下我的玉,日后你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就算是皇帝,也不许有别人……”她嗫嚅着补充了一句。

    声音很小,可宫濯听清了,瞧着她狡猾的小模样,不禁失笑。

    只见他将玉佩妥善收起来后,又从怀里抽出了另外一块玉佩,一样是极品的羊脂白玉,只块头小些,看着更适合女子佩戴。这块玉的做工同样不是特别精致,只是也充满了诚意,上头与那块玉佩一般都刻了字,却不是“肃”,而是“娴”。

    宋清娴惊讶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在她雕刻玉佩的时候,她家阿肃也在偷偷地瞒着她做了同样的事。

    “定情信物,自然得成双成对。”看她不解,宫濯解释道,并将玉佩送到了她面前,“方才被你抢先说了,如今我重说一遍。你,愿意嫁我为妻么?”

    宋清娴却在宫濯拿出“娴”字玉佩时懵住了,茫然地点了点头,又茫然地接过了玉佩,话却是一个字也忘说了。

    宫濯再次开怀地大笑,将宋清娴紧紧拥在怀里。

    “如此,我便当你答应了。”

    彼时黄昏,夕阳透过窗户潜入,照在一双璧人之上,似有金光勾缠,拢得二人之影融为一体。

    ……

    腊月,赶在年前,宫里传出来一道圣旨:册封宋氏清娴为皇后,待钦天监择定吉日成婚。

    消息一出,满京震惊。

    可大多人细想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陛下与晨曦郡主本就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过往不过因为那几岁的年龄差的懵逼,所以大伙儿不曾想到这一层而已。

    是以,尽管也有些许不满的声音,但是京中大多数人还是对他们抱着祝福的态度。

    在朱雀街,甚至有一大批茶客用向了“功夫茶”这家据闻乃晨曦郡主一手经营起来茶馆,一来是为捧场,二来也是为好奇,不少人都想着,趁晨曦郡主未入宫,多来几趟茶馆,说不准能瞻仰到未来皇后的风采。

    只可惜他们的好奇都未能满足,因圣旨下来后,宋清娴便忙碌了起来。到底是要即将要当皇后的人,要学习的礼仪宫务各种可不少。

    东宫太后在说过不再过问宫濯的婚事后,果然不再过多插手,每日深居简出,只派了一名资历颇深的嬷嬷去教导宋清娴某些作为皇后必须知道的事情。那嬷嬷并没有多严厉,却也不亲切,只该教的东西都教得一丝不苟。宋清娴虽好动,不耐烦那些琐碎之事,可为了不丢她家阿肃的脸,倒也学得认真。

    西宫太后向来是不管事的,宫濯的婚事定下来后便热衷于给宋清娴添妆,仿佛是对宋清娴那一库房有余的嫁妆还不满意,今日送她一金钗,隔日又送她一袭华衣。此外,更是时不时地招她来身边嘘寒问暖,不知底细的还以为她这是嫁女儿,而不是娶媳妇。那关怀备切的程度,连身为宋清娴亲娘的宋夫人都自叹不如。

    至于宫濯,自打定亲后心情都不错,连带着处理政务的效率也高了许多。看陛下日渐成熟老练,一些看着陛下长大的老臣都欣慰不已。

    也有几位大臣不满陛下只娶一个,想要将女儿嫁入宫,可这时候,却无人敢扫兴,在陛下面前提及纳妃之事。

    一些知趣的人家,更是年前便给自家待嫁闺中已久的女儿定了亲。其中就有渔阳县主,传闻她上回离宫归家后性格暴虐,随意杖杀奴仆,被人参了一本,县主的名头也被剥夺了,家中人唯恐受她连累,便匆忙给她备了嫁妆,将她远嫁到了江南。

    消息传到宋清娴耳中,她只眨了眨眼,并没有太过在意。如今她这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她家阿肃,又哪里腾得出缝隙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不,又抱着她的课业跑御书房找宫濯了。

    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蹑手蹑脚地搬出了她的小桌椅,宫濯在上头批阅奏折,她便在下头看书读账,偶尔心有灵犀,抬眼偷偷看心上人一眼,正巧碰上对方也在看她,羞涩之余,想低头躲闪,却又不舍,于是,便由着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块,难舍难分。

    书房重地,本该是个沉稳严肃之地,偏叫这一双小情人营造出一种温馨暖人、岁月静好的氛围。

    守在外头的太监总管卫离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息——他们陛下到底没能逃出晨曦郡主的魔爪;又满心欣慰——他们陛下守了晨曦郡主这么多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翌年三月。当初钦天监的人挑来拣去,最终为帝后大婚选定的吉日为三月初十,恰巧与宋清娴的生辰是同一日。

    临近成婚的那几天,宋清娴没再进宫,乖乖地待在家里陪伴父母兄长,又或者听宋夫人给她讲述某些成婚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随后便是三月初十这日,京中人期待已久的帝后大婚终于来了。

    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路上行人欢声不断,笑语连连,仿佛都在为帝后贺喜。

    吉时将至,宋清娴戴着绚丽华美的凤冠,身穿绣金挂玉的大红喜袍,与家中父母兄长一一拜别。从宋府到皇宫,这一道她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可这一回,宋清娴莫名地哭了,金豆子掉落,险些花了她的妆容。

    她的大嫂——上个月刚嫁过来的周蔚——赶紧上前安慰:“大喜之日,莫要哭 ,皇宫离这也不远,日后还是能常见的。”

    宋太傅和宋夫人连连点头,一人牵了女儿的一只手,眼眶也是红了。

    宋清昱还真怕他们这般依依不舍下去会误了吉时,只得忍下自个儿心头那股不舍,拉开自家爹娘瓮声瓮气道:“好了,好了,吉时将至,该出门了。”

    宋清娴幽幽地看了他们一眼,憋回了眼中的泪意,转身上了凤舆,随后领着十里红妆,一路进了宫门。

    可当真入了宫,下了凤舆,看到台阶尽头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等着她的宫濯时,她的心又缓缓地安稳下来。

    今日过后他们便是夫妻了。

    只这般想着,便似有欢喜与甜蜜在膨胀,一点点却迅速地占满她的胸腔,将先前那点儿愁绪彻底挤了出去。

    她又开始雀跃了。众目睽睽之下,又曾被千叮万嘱要注意今日仪行,她不好像往日那边胡来,否则,只怕就要飞奔到宫濯身边去。

    然而,即便如此,她前行的速度也比先前快了不少。

    “阿肃,我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宫濯身边,身上繁杂厚重的服饰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宫濯却生怕她摔了,出言提醒:“走慢点。”

    宋清娴嘻嘻一笑,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噘起嘴轻嗔:“凤冠好重哦。”

    宫濯估量着那凤冠的重量,又看了一眼她的纤纤细颈,眼里划过一抹心疼:“忍一忍,待大礼结束便可摘下了。”

    “哦。”宋清娴应了一声,因凤冠压着,未敢大幅点头。

    宫濯看她这般乖巧的模样,不禁亦喜上眉梢。

    今日的阿娴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她穿上了繁厚的嫁衣,画上了精致的妆容,瞧着似乎成熟了几分,却还是娇俏与青涩,似覆上了糖霜的果子,甜美之余又裹着些旁的滋味。

    宫濯忽而看得心痒难耐,牵起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娴,我在桃林里让人准备了鹿肉。”

    深知他的小妻子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他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果不其然,宋清娴的眼睛瞬间亮了。

    大启帝后的婚礼不算太繁杂,可这么一套礼仪走下来,便已然入夜。新人合卺,对烛而坐,都是初尝云雨,许是想到即将到来的亲密行为,两人都有些害羞,宋清娴小脸绯然,宫濯的耳尖亦通红。

    “鹿……鹿肉呢?”为了缓解气氛,宋清娴胡乱扯了一句。

    “嗯……明天?”宫濯抬手替她解下头上的凤冠。

    “有孜然么?”宋清娴心如擂鼓,倒不是真的执着于鹿肉,只是想说些什么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先前看话本时,她还畅想过自己推到阿肃后再如何如何,可如今临到事前,却怂了,僵坐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有。”恍惚间,宫濯又解了宋清娴的外衫。

    “那果酒呢?”

    “有。”

    “你……亲自烤么?”

    “嗯。”

    “那……我要双份的。”

    “好,想要多少,都给你烤。”

    宫濯低下头,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

    许多年前,彼时宫濯还是个小小少年,某日被繁重的课业压不过气来,独自躲在角落舔伤。

    宋清娴不知怎的寻了过来,一个只有几岁的小胖团子,晃晃悠悠地跑近:“大哥哥,你在哭呀?”

    宫濯自是不愿在人前丢脸,瓮声辩驳:“我才没哭!”眼眶却是红的。

    宋清娴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凑近,攀上来在他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大哥哥,亲亲就不痛啦。”

    宫濯从未被这般亲近对待过,登时便愣在那里,许久才捂着脸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日后要嫁不出去了。”

    宋清娴不明所以,歪着脑袋问:“嫁是什么?我可以嫁给大哥哥你么?”

    宫濯当时嫌弃地打量了她一眼,最终却是点了点头,并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许多年后,宫濯终于娶了宋清娴为妻。

    洞房花烛夜,他拥着累到在自己怀里的娇妻,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一时感慨,情不自禁地在妻子额头落下轻吻。

    ——阿娴,感谢你当年来到了我的身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