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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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起走进饭堂, 门口有人在争吵。

    楼玉认得他们, 那是一对夫妇。

    但他们没有病,有病的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女儿,李俚,今年高三,据说是染指校园暴力,带刀上学, 恶意伤人。校方碍于对方的家庭背景和保护学校的名声掩盖真相,从而没有闹大。

    但没出几个星期,夫妇二人就把女儿骗进来了。

    李俚起初是被骗着以‘长见识’的原由到精神病院参观,殊不知一踏进门来就被护工们架住往病房里送。

    李俚很愤怒,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破口大骂学校的恶行和父母的言不守信,导致整间医院都知道这些八卦。而这对夫妇现在却在推卸责任。

    男方说:“放他妈的狗屁, 你别能推就推,还我家有没有遗传病史?我看是你他妈有病吧, 走, 反正都来了,检查完再走,看谁他妈有病?”

    女人狠狠拍开他的手, “你说话能别那么粗鲁吗整天他妈的他妈的, 李俚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你上梁不正下梁会歪吗!?”

    “放屁!我发现你这女人真他妈爱扣帽子, 要这么偷换逻辑, 粗话谁不会说啊?你他妈也就是不说而已, 但你能说你不会吗?那你不发病谁知道你有没有病?你也就没表现出来罢了,李俚不也有正常的时候?”

    “我操.你妈的走!检查就检查,谁有病谁剁屌!”

    “剁你妈个逼!”

    那对夫妇暂时走远,但粗鲁的斥骂声依然不断传来,人群中唏唏嘘嘘的,议论着这对夫妇的奇葩行为。

    隗洵的目光流连在那对渐行渐远的夫妇身上,吹了声口哨,回头对楼玉说:“人类吵架的最大根本原因就是想方设法去维护自己的观点,我想我找到人生的乐趣了。”

    楼玉没听懂上文及下文,没理解前言及后语,更没办法将这对夫妇的言行举止和这句话的后半句拉起关联。

    “什么意思?”她坦诚的表达自己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你还不明白吗?上帝想让人间变得有趣,于是专门培养一批种子选手,这批种子选手就散落在世界各地,供人们取乐。”

    楼玉:“……”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有人总结‘这两个傻逼真他妈太好笑了’用了两段长话。

    更让人震惊的是,所有人都在想这对夫妇真没礼貌,大庭广众之下犹如泼妇骂街,粗口连篇,操来操去的,脏到极点的谩骂,真是不堪入耳,简直世风日下,日趋败坏,一天不如一天。

    唯有隗洵,他居然还能在一片脏话中悟出所谓的真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这起事件中,他们是让事情发生的人,我们是看着事情发生的人,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命题,”隗洵轻轻啧了一声,“如果让你选,你想做哪种人?”

    “有没有第三个选项?”楼玉想起那些肮脏的话,“我想选不知道事情发生了的人。”

    隗洵还以一个秒计的假笑,伏到她脸侧,随后自然的切换到低音炮,“世上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楼老师。”

    他们站在食堂外,等待着排队。

    他又道:“不过花两年想通一件事也不算浪费人生。”

    像是含了冰片,他的声音偏凉,喃喃细语着:“成天被人夸天才,但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也是花了十年时间才理清楚么。”

    会简单……不,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这道理简单吗?楼玉正寻思着他是不是在轻躁期中徘徊,那方食堂角落一个窗口有个护工探出头来。

    “——0505!”

    他举起手以慵懒的姿态摆了摆,以示回应,绅士般对楼玉道:“daddy e back later.”

    他说,daddy等会儿再过来。

    低音炮酥麻整个耳蜗,像一根小电线直接窜麻到心尖儿。

    楼玉中了他肩膀一拳,掩饰着情绪的变化。

    “找死。”

    隗洵故作吃痛,揉揉直角的肩,轻皱眉,却又衔着笑:“这句足够风雅吗?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楼玉险些绷不住要笑,竭力板着脸瞪他。

    “他说的对,脏话谁不会?说不说的事儿罢了。”

    那边的护工催促着,隗洵要到角落的餐区领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营养餐了。

    “但这东西么当作情趣玩玩可以,骂人这么私人的事情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下发酵,当真就会像刚才那对夫妇一样让人笑话。”他临走前丢下这句,尤以诱人,“脏话这种东西在床上出现才有那么点意思。”

    楼玉听出话里有那么点心虚,但他的离开还算潇洒。

    领餐的队伍前行,楼玉方才回神,原来他不是排这边的,刚都没注意到。

    隗洵领完营养餐,把东西放在空桌上,又跑过来找她。

    楼玉这边队伍人多,前面还有几个人。

    虽然是精神病院,但外界消息并不封闭,这不,周围有人讨论着最近夏威夷活火山爆发事件,网上流传着视频。

    据说从月初开始爆发,到今天都没结束,不过火山也分种类,这座活火山爆发力量不大,没造成大伤害。

    但人人都说那一幕仿似地狱道,诡异又漂亮。

    楼玉看着他,没说出口的话是她的手机这个月的流量没用过。

    隗洵很有默契的耸肩,“我对火山没兴趣。”

    楼玉小声道:“我还没见过火山,小时候看杂志说有的地方火山会喷发到海里,那片海域的鱼就会被煮熟,小时候就一直心心念念着想吃。”

    “鱼?”隗洵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煮熟恐怕很困难吧,以火山的状态要么夹生要么碳化。还要看是什么海,要是红海那肯定不行,盐度太高太咸了,作为汤料就不合格。不过红海附近有火山吗?我想想……”

    他持着索然无味的表情漠然片刻。

    半分钟后:“算了我想不到,不过红海是海洋形成的雏形期,海底应该会有类似于洋中脊的岩浆溢出带吧?红海在哪儿来着……”

    “非洲和阿拉伯半岛之间?”她说。

    楼玉喜欢他用低音炮说话,让人心旷神愉的很,不禁参与了话题。

    “哦。”隗洵揪起条服领子咬着,哀哀的骂了一句,“我地理太差了,上次考试才考到b-。如果没记错的话大概好几千万年以前这俩板块有过张裂拉伸吧?后来地壳断裂形成了一条世界上最大的裂谷。”

    楼玉点头,“东非大裂谷。”

    “哦,东非大裂谷。”隗洵的三白眼有那么一瞬的空茫,旋即又恢复清冷,说:“东非大裂谷东支南起一直向北纵贯会到红海北段,如果那块地方一直做抬升运动,那肯定有火山啊,至少得有熔岩。”他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完看着她,“有吗?”

    “……你地理真的只考到b-吗?”楼玉真情实感的提问。

    “梁绪是这么说的。”他咬着领子,轻啧了声,“我可能是偏板块吧,刚好东非那块儿我挺熟。”

    还挺熟……

    你去过吗?

    偏科就算,板块也能偏?这脑思路够清奇,越说越偏了,她决定回到原题,“那红海不适合煮鱼,哪儿适合?”说完愣了一下。

    你他妈在想什么!海就他妈是不适合煮鱼的啊!

    楼玉想走了,太智障了,她觉得再待下去要傻,智商喂狗吃了。

    楼玉这辈子从没如此痛恨过低音炮,一定是被低音炮迷的眼花缭乱,脑子都没了。

    隗洵还真的想了下,“波罗的海?”

    她漠然以对,“那盐度太低了。”

    “这是重点吗?”

    对,这不是重点。

    他说:“买包盐能花你几个钱。”

    楼玉麻木了。

    “重点得是……”他轻啧了声,不无遗憾,“二氧化硫和硫化氢很难闻啊。”

    “……对。”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

    你地理b-,那化学怎样?

    这句话她没问出口,因为她想拥抱自己那直来直去的大脑,感激涕零对它说:你从没这么放飞自我,真是太好了!

    “还有火山灰……火山灰盖浇鱼。”他说着说着自个儿乐了起来,笑完之后不无可惜,叹息着:“哎。”

    “……你叹什么气?”这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提问。

    “我对海鲜过敏。”

    这问题回答最得劲的人就是你!

    他终于放开领子,布料上印着一个齿痕,“小时候想吃,现在长大了还想吃吗?”

    这就是你的目的?

    “不想了。”楼玉麻木的说。

    终于排到楼玉,今天菜品都不错,隔着远远的都能闻到飘香的味道,楼玉要了六菜一荤,每样都比划了一次:少盛一点,谢谢。

    隗洵接过她的餐盘一同向空座走去,周围的桌子都坐了人,居然没人占这个座位,走近才发现他把餐盘和腕带撂桌上了。

    餐盘规规整整被摆在桌面中央,丝毫没有一点偏斜。0505的编号大大方方朝上摆着。

    营养餐不愧是营养餐,一看就不好吃,除了那杯柠檬水挺好看的样子。

    隗洵把属于她的那个餐盘放在桌子左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对座坐下,把餐盘也拖到左边,端起那杯柠檬水,一口喝进去还未下咽,放下杯子,像是又悟出一个点,“现在的护工……”叹息着,颇为对护工失望的一副表情。

    楼玉细嚼慢咽午餐肉,诧异的眼神:“什么?”

    他:“就知道在卫生间喷柠檬味的清新剂,搞的现在喝杯柠檬水都要怀疑人生,泯一口都要确定自己的确不在卫生间。”

    楼玉:“……”

    吃饭间,有个护工走过来,凑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隗洵说:“等我吃完的。”

    “好的。”护工点了个头,转身走远了。

    楼玉看着他。

    隗洵耸了耸肩,若无其事般开扫餐盘上索然无味的营养餐。

    楼玉也低下头安静进食。

    隗洵走后没多久,对座空了下来,很快又坐下一个人。

    楼玉一看,有趣了,是李俚。

    李俚是一个月前搬到抑郁科这边住的,据说在儿童少年区那边干了点神奇的事,为了隔绝少男少女再次犯事,所以把李俚送到成年女病区这边居住。

    她平时没有跟李俚直接接触过,李俚年纪小,刚上高一,才十五岁的年纪,凭着婴儿肥的脸颊装可怜的一把好手。

    有时隔着几个房间都能听到李俚在走廊破口大骂,或者央求着有手机的病人借给她手机,她想给父母打电话。

    病人不借,她也不恼,顶多有些难缠,就算遭白眼了抑或被人不耐烦推倒在地,可她始终不会生气,倒是她的父母一出现,她就从甜美的天使变成小恶魔,楼玉从没见过这么能骂的孩子,所以对她印象忒深。

    李俚一坐下来,就说:“姐姐,我叫李俚。”

    楼玉本来杵着勺子在刨饭,听闻这话,横下勺子,“你好,有事吗。”

    李俚:“姐姐你可以借我手机吗,我知道你有,我就用十分钟,就打个电话,绝对不会弄坏你的手机,话费我也可以还给你。”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

    也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

    楼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态度不算强硬,却给人一种没有转弯余地的表情,“还有事儿吗?”

    李俚知道自己失败了,叹息着,把钱塞回口袋。

    实际上开放区的病人几乎都有手机,这里失败了也可以找下一个,她又坐了一会儿,问:“刚才那个帅哥是你对象吗?”

    “不是。”楼玉吃完了,端起盘子,“我先走了。”

    李俚没阻止她,干巴巴的看她离开。

    楼玉以为态度这么强硬,李俚就不会再找上她,不过她低估了现在的年轻人,借手机失败了可以找下一个,但谁知道爱情来得那么快。

    楼玉都怀疑那天提借手机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李俚少女怀春,又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