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彩云彩霞在灶房准备全家早饭，王有财破天荒地走了过去。

    说心里话，孩子太多，王有财真的不是很在意这几个孙女。但是不像刘氏，他也确实不讨厌她们。甚至有有点欣赏，因为这几个孙女真是太能干了。王有财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他对彩云彩霞笑笑，问：“做什么饭呢？”

    太突然，彩云彩霞有点受宠若惊，半天没有回答。刘氏在一旁说：“溜馒头，切点猪头肉，再把昨天剩的酸菜热热。”

    王有财看到彩云在活玉米面，就知道刘氏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想当着孙女与刘氏争执，就对刘氏说：“多溜几个馒头。”然后就离开了。

    刘氏不知为何王有财要多溜几个馒头，但是还是照着做了。吃早饭时，刘氏让彩云彩霞把馒头，肉和酸菜分别端到东西两边。然后感觉很慷慨地分给了彩云6个勃勃头，一碗酸菜汤，和几筷子咸菜。按平时刘氏给的饭量，在些不算少。彩云算着，自己和彩霞，彩虹一人一个，彩玉吃半个，另外半个分给彩凤彩凰，彩珠吃大半个，娘可以吃一个加彩珠分出的小半个。再加上冻柿子，冻梨，还有彩珠从田鼠那里抢来的粮食，今年这个冬天真不能算难过。

    彩云彩霞正要端着饭回屋，王有财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孙女手中的饭，问：“多溜的馒头呢？”

    刘氏说：“你也没说要干啥。我多溜了四个，够不？”

    王有财示意刘氏把馒头拿来。刘氏拿来后，王有财接过，递给了彩云：“过年了，拿去吃吧。”

    彩云楞了。王有财把馒头放在彩霞手里的小盆里。严厉地看了刘氏一眼，不让她说话。然后对彩云说：“快回去吃吧.”

    彩云彩霞高兴又莫名其妙地把饭端了回去。彩虹看到馒头，瞪大了眼睛，满是崇拜地说：“你们偷的？你们都学了彩珠，敢偷馒头了。”

    彩霞拍了她一下：“你以以为馒头像土豆一样好偷？爷爷给的。”

    彩珠知道一定是族里给自己姐妹做了主。这不是彩珠想要的结果。彩珠想带着娘和姐妹离开奶奶家。但是她也知道这个目标很难达到。现在的结果总比没有结果强。所以，在陈梨花战战兢兢不敢吃时，彩珠说：“放心吧，没有事。给我们。我们就吃。”

    彩玉一声欢呼。她还从来没有吃过白面馒头呢。姐妹们加娘一人分吃了半个馒头，另外一个留给彩凤彩凰。勃勃头再加上馒头，姐妹几个吃到了出生以来的第一次饱饭。

    这里高高兴兴，刘氏气得胃疼肝疼。刘氏告诉王有财，馒头是自己省下来留给大闺女家的孩子的。可怜见的，几个孩子在家什么都吃不到。现在让王有财给那几个小贱货吃了，拿什么给外孙女吃。王有财好像是第一次感到刘氏话说得多没有道理。家里的孙女都快被饿死了，还挂着外孙女。问题是外孙女的日子明显比孙女好太多。

    王有财不是一个擅长言谈的人。他简单地告诉刘氏，如果她不改，族里会把他们家除族。外孙女是陈家的孩子，孙女是王家的孩子。王氏一族是不会看着她高看陈家的孩子，虐待王家的孩子的。

    刘氏尽管还是生气，但是到底不再嚷嚷了。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带孩子会娘家的日子。陈梨花没有娘家可回，所以彩珠姐妹也没有姥姥可去。

    彩珠大姑二姑今天是要回娘家的。一大早，刘氏就打发王长顺套牛车去接两个妹妹。王长顺先去了镇子接二妹王桂香。王桂香一家很快就来了。

    王桂香婆家在镇子里开了个小杂货铺，家里有两个儿子，还有三个女儿。王桂香的老公是老大，上边一个姐姐已经出嫁多年，一个弟弟也已经结婚，下边还有两个妹妹。王桂香每次回到村子里都抬着头，眼睛看天。向大家显示自己嫁到镇子里，日子过得有多好。但是其实，她的日子过得并没有那么好。她婆婆是出了名的厉害。她在家里是一点也做不了主。每天有忙不完的家务。尽管不用下地干活，但是需要帮忙铺子里的事。丈夫很懒，脾气也不好，一语不合，甚至会动手打她。王桂香每次回家从来只讲好，不讲别的，所以刘氏总是为能将女儿嫁出农门而自豪。

    王桂香并不常回娘家，也从不把孩子留在姥姥家，因为婆婆不允许。其实她真的喜欢回娘家。因为只有在娘家她才不用挨累，才可以发号施令，才可以骂陈梨花一家来出自己在婆婆那受的气。

    王长顺接了二妹一家后，又去接大妹妹一家。到了陈家庄后，王桂芝早就准备好了，直埋怨哥哥来的太晚。每年，王桂芝都要在娘家住到正月十五。而她的孩子一年有大半年住在姥姥家。孩子的奶奶从不干涉王桂芝把孩子送回娘家。都是丫头片子，又干不了什么活，在姥姥家还省了家里的饭钱，何乐而不为？

    等王长顺把王桂芝一家接到，家里开始鸡飞狗跳。别看彩珠的几个小姑姑不喜欢彩珠姐妹，但是和她们姐姐的孩子相处的很好。有一个月没见面，几个孩子很兴奋地凑到一起，嘻嘻哈哈的玩了起来。

    刘氏在房间和两个女儿聊天，王桂芝发现母亲不太高兴，就问怎么了。刘氏就将大年初一的事讲了一遍。又抱怨王有财现在偏向彩珠姐妹，今早还把自己留给外孙女的白面馒头给那几个小贱货吃了。王桂芝一下子就炸了。她对刘氏说：“你等着，我去给你出气。”然后就往外走。她的嗓门太大，惊动了王有财。王有财忙从屋里出来，叫住了王桂芝。

    王桂芝埋怨王有财偏心，不向着自己女儿，反而向着外人。王有财看着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自己给了孙女几个馒头，好像那馒头是她的一样。王有财突然感觉大女儿也很不讲理。王长顺两口子没日没夜地辛苦劳作，自己的孩子别说吃好的，根本就吃不饱。但是大儿子两口子从未抱怨。大女儿常年把孩子扔在娘家，让娘家给养着，每次回来刘氏都想方设法地给她改善伙食。就这样，她还埋怨自己偏心。王有财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大儿子一家做得太过分了。

    因为刘氏特别宠着大女儿，王有财也没有训斥她。他只警告说如果王桂芝还想在娘家呆着，就不要去找彩珠一家的麻烦。

    王桂芝感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屋里嚎啕大哭。刘氏原在等着女儿去给自己出气，不料女儿被丈夫拦下。赶紧过来哄女儿，又跑过去和王有财吵。

    彩珠在房里听到正房鸡飞狗跳的，心里特别安逸，这才是个好年呀！

    王长庆和小伙伴们看到了彩珠姐妹的惨状，感觉不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他们回家后都要求家长找一找家里是不是有这几个孩子能穿的旧衣服。庄户人家，很少有多余的棉衣，因为在当时棉花很贵。但是这几家翻了箱子底后，还真找到了几件。王长庆和小伙伴们相约着一起来彩珠家送衣服。

    王桂芝从自己奶奶去世，自己娘当家作主后在娘家就再不知什么叫收敛，什么叫委屈。现在爹竟然偏向着自己一直视为仇敌的大嫂生的几个小贱货，还不让自己去骂她们。又想到娘说的爹把自己孩子的馒头给小贱货吃了，今后还要给小贱货吃饱吃好，心里更像刀剜了一样难受。

    她们把粮食都吃了，自己的孩子吃什么？又想到婆婆一心想要孙子，不喜欢自己这几个女儿。如果在娘家也得不到好，这日子可怎么过？不让去找她们，还不能在屋里骂骂出气吗？所以等王长庆和同窗上门时就听到王桂芝大嗓门在屋门口的叫骂声。

    彩珠四叔王长安感觉这个年过得糟透了。在同窗面前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王长安真是没有面子。又担心同窗因为这个再不搭理自己。王长安这么多年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几个侄女。在刘氏的教育和引导下，王长安兄弟姐妹视侄女为家里的丫环。她们好像就应该干活，伺候自己，吃不好的食物，穿破旧的衣服。现在这一切突然曝光在自己朋友的面前，想到朋友的眼光，王长安开始反思自家的做法，第一次感觉自家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现在朋友们再次上门，王长安真是喜出望外，他赶紧迎了上去。但是听到大姐的漫骂声和同窗鄙视的目光，王长安好想地上能有条缝，他好钻进去。

    王长庆和同窗们没有搭理王长安。他们来到西厢房，向里喊：“大嫂，我们来看彩玉。能进来吗？”

    陈梨花吓到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从王长顺奶奶去世后，刘氏从不让陈梨花去村子任何人家，连自己大姐家都不行。任何人到他们家串门，刘氏都不让陈梨花露面。所以陈梨花在村子里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说，除了跟着男人们一起下地，就是在家里干活。

    唯一单独出来的时候是去河边洗衣服。但是，刘氏严格要求陈梨花不许和村子里的其他人搭话。刘氏不时派女儿去监督陈梨花。并在女儿报告说陈梨花和别人聊天时惩罚陈梨花。刘氏很少动手打陈梨花，但是刘氏会当着陈梨花的面打彩云姐妹。这比打陈梨花更让她难受，所以陈梨花洗衣服时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陈梨花不愿意和人搭话，也就都不再搭理她了。现在竟然有人上门，陈梨花不知该怎么办了。她本能的害怕刘氏会为此惩罚她。

    彩珠见娘不说话，赶紧自己回答：“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