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家总算反应过来了。刘氏赶紧喝止王桂月和王桂双。但是两个小丫头娇养大的，又认为自己有理，根本不听话。最后还是王长庆和同窗看不下去，拉开了王桂月和王桂双。彩珠的头发被抓散了，脸上留着血。她顾不上自己，心疼地抱着小妹，问她那里疼。彩玉又痛又怕，浑身颤抖说不出话，只是无声地流泪。

    她们出来有了一会儿，彩云见她们没有回去，就出来找。发现她们没有在茅房，没有在院子里，非常担心。尽管不被容许进正房，彩云也管不了许多。她悄悄进了灶房，从门缝往里看，才发现两个妹妹在奶奶房间里。虽然不知为什么妹妹在那里，彩云知道只定不是好事。彩云急忙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两个妹妹的惨样和脸色铁青的刘氏。她马上走过去把妹妹们护住身后。

    她对刘氏说妹妹还小，不懂事。如果她们惹了奶奶生气，请奶奶打自己，不要打妹妹。彩云的脸因为风吹日晒非常的粗糙，根本不像个七岁孩子的脸。手上布满冻疮，有些地方破了，留着脓。而彩云脸上麻木的，逆来顺受的表情更让人心酸。彩珠的几个姑姑和彩云几乎同样大小，站着一起，对比真是太强烈了。

    王长安本来高高兴兴陪着同窗，突然发生了这种事，先是感觉很扫兴。紧接着看到同窗们的脸色，才意思到问题的严重。他忙给刘氏使眼色，又对彩云说：“没有事。没有事，只是个误会。”

    刘氏明白今天的事如果处理不好会影响到小儿子，不管心里有多恨，还是露出一个笑脸。她亲切地拉过小彩玉，想要哄哄她。但是彩玉从懂事到现在，看到的都是奶奶打娘，打姐姐。还拉着自己不让去哄哭得喘不上气的小妹妹。彩玉怕奶奶，怕极了。一被奶奶拉到身边，更是吓得浑身抖个不停。她站不住，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求饶：“不关娘的事，别去打娘；不管姐姐的事，别打姐姐；小妹妹太可怜，别打小妹妹。奶奶，我错了，你打我吧。”

    刘氏总威胁要摔死彩凤和彩凰，但是还真没有动手打过她俩。太小了，无处下手。所以刘氏有点恼了，口气就有点不善：“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小妹妹？”

    彩玉吓得糊涂了，分不清威胁和真打了：“奶奶，你打过的。”

    刘氏脸都青了。顾不上那么多了，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打得彩玉跌倒在地。彩珠扑过去拉起妹妹，看到妹妹嘴角留着的血，彩珠心疼得恨不得打死刘氏。

    彩云跪在奶奶面前，请奶奶打自己出气。三个不会看眼色的姑姑又扑上来对彩云拳打脚踢。又是一片混乱。

    王长安赶紧上前制止。拉开之后，几个客人要告辞。族长的孙子很有礼貌地请求刘氏原谅彩珠姐妹。他说因为自己和同窗的来访才导致了这场误会。如果刘氏惩罚彩珠姐妹，自己和同窗会感到不安。

    刘氏和王长安一再表示不会和彩珠姐妹计较，几个人才离开。

    送走这拨客人后，彩珠姐妹回了自己房间。陈梨花看到她们的伤势，心疼得掉了泪。问她们为什么到正房去。彩珠赶紧承认是自己的主意。但是彩玉坚持说是自己好奇才进去得。

    陈梨花知道这事还没完，但是也没有继续责备她们。彩珠悄悄叮嘱彩云彩霞，一旦有事，先护住彩凤彩凰。彩珠有点懂刘氏：我不打你。我打你珍惜的人，让你更痛。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拨客人后，王长顺兄弟回来了。刘氏让王长平关上大门，自己带着三女儿王桂荣和二儿媳刘秀芬来到西厢房。她阴阳怪气地对陈梨花说：“长本事了，让闺女去正房闹事。有族里撑腰，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听说你身体不好，哪能让你自己带孩子，再累坏了，让别人讲我的闲话。我现在把六丫七丫带到我屋里，从今以后我来带她们。”刘氏冷笑一声：“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这两个小丫头。”说着，就让王桂荣和刘秀芬上前抱孩子。

    陈梨花愣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彩珠真急了。她对彩云彩霞说：“抱上妹妹，往族长家跑。就说奶奶要摔死妹妹。”然后就一头冲了上去，一口咬向王桂荣的手。王桂荣娇生惯养大的，受不得疼，大叫着松了手。彩云彩霞趁机抢过妹妹，抱着就往门外跑。彩珠又一头撞到刘氏的肚子上，撞得刘氏后退了好几步，闪开了门。彩云彩霞趁机抱着妹妹跑了出去。彩虹已经抢先打开了院子大门。彩珠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我奶奶要摔死我妹妹！”

    动静太大，王有财，王长顺兄弟们出来了，左邻右舍的邻居也都出来了。王长顺兄弟很快就追上来彩珠姐妹，把她们截了回来。彩珠反抗着不回去，王长顺把她抱起来。彩珠用最大的声音喊叫着，吸引着邻居们的注意。

    二太奶奶和另外几个年纪大的邻居跟着进了她们家。彩珠的心放下了一半。

    彩珠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上学念书的孩子，在离开她们家后，进行了讨论，并达成了一致。他们震惊于在自己村子，在连续几个丰年后，竟然还有像乞儿，甚至不如乞儿的人存在。村里和族里应该管一管。他们决定：第一，马上回家和家长反应。第二，和王长安断交，因为他们家不仁义。第三，王长庆提议，看看各家是否有旧棉衣给彩珠姐妹送去。

    现在全村都在议论刘氏的恶行，又传来刘氏要摔死两个双生的小孙女儿，全村人都愤怒了。特别是族长，他认为就是因为自己作主给彩珠姐妹上了族谱。刘氏这是报复，是给自己脸色看。

    族长联系了其他四个族老开会。大家一致认为刘氏在大年初一，彩珠姐妹刚上族谱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闹，是藐视族规。大年初一要摔死孩子，这是给王氏一族造孽。这事传出去，王氏一族的名声就会被毁了。族里不能不管。

    族长让人把王有财叫到家了，在其他族老面前历数了刘氏的恶行，让他回家管教自己的媳妇，别给全族人丢脸。

    王有财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族长，不明白为什么族里会来管他们家的家务事。他开始解释刘氏告诉他了，今天的事是一个误会。刘氏只是想把孩子带回自己房间，帮陈梨花带。他说是彩珠撒谎，要不就是彩珠误会奶奶了。族长和族老们都冷笑，没有人相信他。

    全村人都知道王有财人老实，也很糊涂。王有财的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他娘一人把他拉扯大。王有财一直很听他娘的话，除了他坚持娶刘氏这件事。他娘死后，他就全听刘氏的，刘氏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王有财家有四十亩地，在村子里不算富贵，但也是个富裕的人家。王有才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侍弄地里的庄稼上了，那是一家的根本。

    刘氏不喜欢陈梨花，这个王有财知道。但是他并不认为是个问题。当年他娘还不喜欢刘氏哪，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至于孙女，王有财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们。

    他自己的小女儿和这几个孙女一样大，每天从地里回来都会迎上来，和自己撒娇。他从不缺天伦之乐。看着小女儿吃得胖乎乎的，每天晚上围着自己玩耍欢笑，他心里就感觉劳累一天值了。下一代，不是还有外孙女吗。那几个孩子也讨喜，自己一回家就姥爷姥爷地叫着。孙女，好像从来没有和自己亲近过。自己平时还真想不起她们。

    要说王有财讨厌孙女，他也不承认。他是盼着有孙子，但是他不着急。别说大儿子还年轻，自己有四个儿子哪。王有财想想自己好像还挺喜欢孙女的，这几个孩子真能干，一点不输小子。王有财从没有想过失去她们。

    至于说刘氏虐待孙女，怎么会？刘氏只是着急要孙子，这也是为老王家不是。当年自己娘还不喜欢孙女呢，对孙子明显比对孙女好，但是也没有虐待孙女不是。自己这几个孙女怎么受虐待了？都长大了不是？饿着了，冻着了，怎么能长大？

    王有财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族老们气得都不知怎么和他说。

    一个族老问他：“你看过你的孙女什么样吗？她们比逃荒要饭的孩子还不如。如果在路上看见这样的孩子，有善心的人是不是要给她们些吃的？有多余的衣服是不是要送给她们？你成天看着你的女儿打她们，骂她们。看着她们吃不饱，穿不暖。你的心还是人心吗？”

    族长骂王有财：“你看看，除了你们家，谁家让五岁的女孩下地？你自己十二岁的女孩什么都不做，你让五岁的孙女下地，你不偏心吗？”族长又说：“你再去整个村子看看，谁家的孩子饿成你孙女那样？如果你能找出一家，今天就算我们多管闲事。”

    族长问他能不能管得了刘氏，如果管不了，族里帮他管。族长让王有财选：休了刘氏；让王长顺一家分出去单过；保证管好刘氏，不再虐待彩珠一家。

    王有财不明白事情怎么变得这么严重，但是他有些害怕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刘氏给他生了十个孩子。现在大的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小的还太小，还需要他们的娘。他不能休了刘氏。

    王长顺是长子，将来是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的，不能分出去单过。

    一个族老生气地问：“那就等着刘氏饿死，冻死我们老王家的女孩，让我们王氏一族颜面扫地？”

    王有财连连点头，表示他会管束刘氏，再不会让孙女们受委屈。

    族长和族老最后同意维持现状，看刘氏的表现再最后决定。族长提了几点，第一，必须让彩珠姐妹吃饱穿暖。第二，不能再让彩云彩霞和彩虹下地干活。

    族长最后又说，如果刘氏为今天的事报复陈梨花和孩子，那他们家也不再是王氏族人了。王有财连连保证不会，才擦着满头的汗水回了家。

    全家都在焦急地等着他回来。王有财先瞪了王长顺一眼，然后让所有的儿女们滚出去。在就剩下刘氏和他时，王有财转达了族里的意见。

    刘氏气得直咬牙，骂道：“都是彩珠这个贱丫头，一肚子坏心眼。这个丫头从上次被摔死后，不对，他爹，我上次摔了她，当时她真的没气了。后来不知怎么又缓来过来。你说是不是什么脏东西附在她身上了吧？不行，我得告诉族长，让族长作主烧死她”

    王又财赶紧捂住刘氏的嘴。王有财警告她不许再提这件事。她如果提，不是彩珠被烧死，一定是她刘氏被休掉。

    王有财又警告刘氏最近不要找西厢房的茬。要给西厢房足够的饭食。饭食要和大家的一样。刘氏惊得叫了出来：“一样的饭食，那得多少银子？我们那里有那么多的钱？”

    王有财也很头痛。他现在年纪大了，做活就有些吃力。彩云彩霞还有彩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下死力气干活。三个人和起来都能顶个壮劳力了。现在族里不让她们下地，那明年的庄稼活怎么办？四儿子读书不下地，三闺女舍不得让她下地，二儿媳刘氏护着，孙玉梅刘氏护着。陈梨花身体越来越不好，不知明年是否还能干活。唉！太难了！

    四儿子读书像是个无底洞，明年还得给三儿子娶媳妇，这都需要钱。庄稼种不过来，雇短工得花钱。王有财心里埋怨刘氏对孙女们太苛刻，否则孙女们也不会闹这一场。

    还有彩珠，真是太能闹了。不是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王有财不觉也恨上了彩珠。

    尽管大家都在悄悄议论，但是整个王家静静地度过了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