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街道，炫色璀璨。

    拉开窗帘，她坐上了窗台。也许，真的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好好地欣赏这座城，西原，真的很美！把窗拉开一点，微凉的晚风拂面，她闭上眼睛，似乎还能闻到那咸咸的海水的味道。

    那个她和他曾一起待过的地方，他还说，喜欢这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意境！她猛然睁开眼睛，曾几何时，她和他之间竟变得那么遥远！风吹动了白色的窗纱，也吹乱了她的心……

    熟悉的铃声响起，她侧目望着它，任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却无动于衷，似乎自己的灵魂已经与之抽离，她身处于另一个空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也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神飘忽地望向窗外，渐渐地，眼神开始聚焦，凝聚成一个灼热的焦点，她看到了他的车停在了那里。她看不清车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能够想象到，定是冰冷至极！

    看到他下了车，璃茉心里一一默念着，计算着他的脚步。

    近了，近了！……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怔怔地看向门的方向，终于有了力气。跳下窗台，脚步却很飘忽，犹豫着，想象着他的怒气，还有……

    那几米的距离，她却走了好久，就像时间被定格了，脑海中空白了一片。

    她开了门，却不敢看他。往里挪了挪，方便他进来。

    闵湜彧先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她竟始终没有抬头。

    他进来后，她就轻轻关上了门。还是低着头。

    闵湜彧拿起了她的手机看看，赫然映入眼帘，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他的，而且也并不是他自以为的或许是调成了静音模式。

    他慢慢走向她，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质问她，“你听到了，为什么不接？你还想怎样？”

    见她还是一副安然处之的冷淡模样，他一下子就怒了，“你就这么不在乎，就这么不在乎！你说，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再理我，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呀！”他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摇晃着。她往后退去，撞到了桌子，正好碰到了受伤的地方，她忍着痛没有叫出来。她瞥见原本放在书后面的药盒，由于撞击，露出了一个角。

    他的眼睛是嗜血的红，他的脸是近乎绝望的扭曲，他喷薄而出的怒气，向她袭来。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此时居然能这么地镇静。她悄悄地，移动着手指，把那露出的一角，推了回去。她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心中却大大松了口气。

    她伸出手去，拿下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他心里一动，终究还是不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刚刚恢复的稍许理智，又被她的下一句话给激得荡然无存，“我想过了，如果我们做回朋友，会是很好的选择，或者陌生人，若你想的话。”

    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极力控制。她居然可以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我想的话，呵，我想的话，”他气急败坏地冷笑着，“我恨不得…….我恨不得杀了你！”他一拳砸过来，她没有闭眼，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就等着他的拳头砸下来。她心想，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砰地一声，他的拳头从她鼻尖擦过，落在颈后的墙壁上。他的呼吸很急促，整个身体都因为刻意压制而抖动着。他血红色的眼睛直盯着她看，仿佛势要把她看穿，然而，她却始终这般淡然。

    他的手在滴血，却无动于衷，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落地的啪嗒声，也敲打在她的心上。

    “若你解气的话，就杀了我吧。……这样也……”这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再战战兢兢的了，不用再整天忧虑自己给他人带来麻烦，成为别人的累赘了。她不能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于他，他本就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冷哼一声，“这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那你说了，也不算！”她还嫌不够乱，还敢火上浇油。

    “你听着，我就算把你绑了，也要绑去婚礼！”他松开了她，“接下来，你哪也别想去，什么也不用管，只管等着举行婚礼。”

    “我不是你的附庸！我有手有脚……”

    “那我现在就把你二十四小时看起来！”他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啊！”她的伤处被扯动，疼痛蔓延开来。

    闵湜彧放开了手，恼她，气她，又不免担心她。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他说了句，“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就走了。

    璃茉就这么站了一会儿，随后拿起那一盒药，又找出其他所有的药盒，全部拆开来，倒在水池里，放水，看着它们慢慢地溶掉……她好希望自己的神经质能够一并随着它们流掉……

    ******

    不久，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很开心的样子，说她们正帮忙筹备着婚礼。

    临了，妈妈还说：“妈妈真的是很开心，能够亲眼看到你能幸福。当初我还有点担心你们两个呢，现在看来我真是多虑了。妈妈的心愿总算是了了，小茉……”

    他的动作真的很快，说到做到!

    所有人都希望他和她能够在一起，在他们的眼里，是珠联璧合！是琴瑟和鸣！

    除了自己！

    ******

    “结果呢，请问，你考虑好了吗？”璃茉见他怡然自得的样子，心里便一阵窝火。

    成珃眼睛一转，笑意满满地说，“这个，也不是不行，只是……”

    “谁要听‘只是……’，我只要回去，我只要手续！”她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可他却迟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她真的没有耐心了，她只想去找人事部门讨要档案和手续。

    “等等，”他叫住了她，“只是因为侍先生很欣赏你的眼光，他希望你能全程跟这个案子，这对你，也是次难得的经历。”

    璃茉转过身来，“你，你们，太高看我了！那么多专业的设计师还不够用，非要扯上业余的我？呵，这样耍我有意思吗？”

    她真的好累，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

    她去了人事部门，软磨硬泡，终于把手续求来了，只需要总裁签字即可！

    她把它甩在他面前，冷冷地说：“签字吧。”

    成珃也有点生气了，“你今天，怎么回事？”

    “该问怎么回事的人，是你才对！我只是按照合约程序在走！”她也不甘示弱，句句在理。

    “好一个伶牙俐齿！”他眉头紧皱一起，不悦地站了起来，“那我告诉你，我——不——签！”

    她冷笑起来，那么无力，那么伤感。“理由呢，给我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什么，你真的不懂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在逃避？成珃心里五味杂陈。

    他突然停住了，而后驱散心里的阴霾，“因为我高兴，因为我开心，我就是乐意这么做！”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了好久，她都看不懂！

    “你留我有什么用？你说啊。我就一疯子，我就一神经病！留我有什么用！我什么都做不了!”她快崩溃了，这样喊出来才感觉好了一些。许久以来，她都不敢触碰那根敏感地神经，这下好了，嘣的一声，断了！

    “璃茉，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成珃担心地扶着她的双臂。“你别吓我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的眼圈红红的，湿湿的，却总有一股劲强撑着。

    “别碰我，别碰我，你别碰我！”她甩开了他的手，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到在地。

    她突然笑了，“好啊，好啊，开心，……你们都开心好了。”她喃喃说着，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开始天旋地转。

    “你们都开心，都高兴，那我呢？.....”她跑了出去，踉踉跄跄，只感觉一脚深，一脚浅的，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可她没有停下，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哪里都好！

    身后似乎有声音在喊，那是她感觉到的，她已经听不见了，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层天然的屏障，把她给完全隔绝了。

    走，走.....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往前走……

    已然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最终到了海边。她站上了海滩上的礁石。

    面前就是广阔的蔚蓝色的大海，浪花时不时地拍打着礁石。凉凉的海风吹着她单薄的身体，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落下去。

    这时，身体的另一个声音响起：你就是个胆小鬼，你连往前走的勇气都没有！好似被这邪魅的声音蛊惑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那声音似在讥笑：你以为站在了这里，就会掉下去吗？你居然还在为此担心，可笑，你连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你，你只能是一个人，难道你还要回去面对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来吧，和我一起，只有面前的它，才会让你自由！彻彻底底地自由！只有我在意你，陪着你！

    她没有听从那个声音，身子往后倾，试图往回走，可脚就像是钉在了上面，她根本挪不动。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往前迈去。

    只差一步了，她不再试图挣扎了，那一刻她感觉到了心安……

    “许璃茉，不要！不要！”

    可已经迟了。

    他只抓到了她的一角衣衫，从手中滑过，她已经落入海中。

    紧接着，他也跳了下去。

    ……

    成珃把她救回了岸上。

    他像疯了般地按压着她的心脏，不住碎碎念，“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成珃气喘吁吁，却仍旧不肯停下，“赶快醒过来，醒过来呀！”

    他近乎声嘶力竭。

    终于，她把水吐了出来。

    他喜极而泣，“璃茉，璃茉，你醒醒……”

    见她睁开了眼睛，成珃一把拥住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醒了就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去哪都可以，哪都可以……只要，你别再吓唬我了……”

    “咳咳……咳咳……”她被他抱得太紧，没有办法大口呼吸，不住地咳嗽起来。

    成珃匆忙放开了她，小心翼翼的，“怎么样了，感觉好点没？”

    她点了点头，可还气若游丝，“你还救我干什么？……”

    他握紧了她的手，很凉很凉，“别说傻话，是我不好，从今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衣服都湿透了，她打了个寒颤。成珃把她揽入怀中，好让她暖和一点。“我已经让夜华过来了，再坚持会儿，很快就会来的。”

    等到夜华来的时候，璃茉已经在成珃的怀里睡了过去。

    夜华无奈地感慨：“你们上辈子到底是谁欠了谁？你就直接告诉她，有什么不好？”

    “就算告诉，又能怎样？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他望着怀中熟睡的人儿，眼里尽是柔情与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