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茉到达黎世建筑后，才想起昨天成珃交代自己要带的材料忘在了家里，她拨通了电话，问他是不是急着要，是否要自己回去拿。

    他说不用，语气冷淡得很，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挂掉了。璃茉心想，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又发什么神经？既然他说不用了，那也没必要愧疚了。

    璃茉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瞧见苏宛在里面，她身后的门开着，就是成珃平时休息用的内室。璃茉愣住了，这时成珃从里面出来，他倒是异常地平静，“愣着做什么，给你的图修改好了没，数据核对完了？”

    “还差一点，我马上去做。”她转身欲回自己的位置，却听得苏宛不屑地说：“你留她在这做什么，她又能干什么？”璃茉脚步一滞，虽有不满却也懒得跟她计较，她又何曾把谁放在眼里过

    哦，不对，眼下还真有一位，能让她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不时向媒体宣示主权的，除了成珃，还能有谁？她继续往前走，有些不满，故意使出点声地拉开椅子，打开电脑，认真修改核对。

    成珃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知道她是有点生气了。苏宛这时把手挽上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着：“今晚，你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正好我就在附近拍广告，我知道你忙，拍完我就来找你，保证不会耽误你的工作。”苏宛说着就把头凑了上去。

    成珃狠狠地甩开了她，冷冰冰地说：“我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他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就不再理会她，径直翻阅起设计图来。苏宛还想说些什么，硬生生被他的冷漠无视给被逼回去了，只得悻悻作罢，临走前还不忘怨恨地瞪了璃茉一眼，可惜只有背影，璃茉根本不屑看她。

    她把手里的设计图修改好，完成所有数据核对后，悉数交给了成珃。

    “不开心？”成珃见她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就对她解释道，“她就这样，别管她就是了。”

    “错了，我哪里来的闲工夫管她？”

    “那你为何……”成珃抬起头端详起她来，眉头有点不悦，“你昨天……”

    “总裁，我算了一下，我的实习期也差不多了，我可不可以早一点回去？”她面无表情，一片淡然，只是据理力争。

    “到了？那你说说，是差几天？”

    “准确地说，是两天半。”

    “这么说，这连这仅剩的两天半都不愿呆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不反对。”

    他站了起来，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还说你没有生气，就这么急不可耐？”

    “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我只对结果感兴趣。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会我就已经收到人事部门的通知了，可现在，结果呢？”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要只相信你的眼睛。”成珃有些无奈，因为她的反应就足以说明她把这子虚无有的事，已经给板上钉钉了。

    “你听我说……”

    “我说了，我只要结果，我要回去！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好，我会考虑，先回去吧。”她分明是在气头上，他可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只要你记得当初怎么说的，就好！”她的眼神里对于他还是有诸多怀疑，当然，她也只能怀疑，成珃心里可是默默在说，我可不记得当初，我只把握现在。

    ******

    “我亲爱的小茉茉，不久我们就可以一起做采访，一起吐槽，一起剁手了吧？”

    “嗯，应该没有问题吧。”璃茉有点担心，到现在都没有回话。

    “其实那天就这样走掉，我还挺担心的，没事了吧。”麦汐很关心地说，“我那天晚上就想问你的，可又怕打扰到你。”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她到现在都有点心有余悸，妈妈一个人待在南城，她始终有些不放心，可她还是说“没什么要紧事，都解决了。”既然与这件事本就无关，哪怕知道，也只是徒增一个伤感的人罢了。

    “你呀，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闵先生可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璃茉惊觉，疑惑地看着她。麦汐解释道：“这几天我一直觉得你俩怪怪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见璃茉低下了头，权当她默认了，“像他那种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又有无限潜力的人，而且俊朗儒雅，温润谦和，肯定是有一群女人明争暗夺的，你可要小心地位不保。我还想着，哪天我要是落魄了，还可以投奔你，等你接济哪！”

    原来，你们都觉得他好。一丝惆怅转瞬即逝，她笑着向她保证：“你放心，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让你饿死！”

    麦汐自是开心，咯咯地笑起来。

    起初璃茉也跟着她傻笑了一会儿，最后她是真的笑不下去了，近乎崩溃，她无助地望着她，“你后悔过吗？”

    “后悔？……你是指感情？”

    璃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你还是别说了……对不起，不该让你回想那些。”

    “呵，我以为多大点事呢，说什么对不起！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从不后悔，也没想过后悔，只是在未来的选择上，我会记住那些深刻的血淋淋的教训。别再胡思乱想了，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麦汐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手，笑容很暖，也暖了她的心。

    “没事，我多想了而已。”她抿嘴笑笑，好让麦汐安心。

    麦汐最后被主编临时分派任务给叫走了。

    临近下班时分，大厅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变得嘈杂起来。

    她觉得很难受，吵闹的杂声在耳边嗡嗡想着，她只想离开。每次都无法做到在熙熙攘攘的公共场合里，独自从容地呆着，尤其还是白天。真恨自己没用，连这都克服不了，执念似的迷恋着夜的保护色。

    “妈妈，好痛！我好痛！这个姐姐真坏，她撞我！”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她扑倒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自己真该死，走路也能走神！她连忙蹲下，想把小妹妹扶起来，可她哭得更厉害了，死活不让她碰，大声叫着“妈妈！妈妈！”

    “你干什么呢？你怎么能欺负小孩子呢？”随着一声暴吼，璃茉被来人狠狠推到在地。她形体壮硕，又用力过猛，璃茉感觉都快被撞散架了，手肘处越发疼痛。

    璃茉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对不起……”

    那位妇人只管检查着小妹妹是否伤到了，浑身上下都给摸了一遍。小妹妹只管喊着，“妈妈，我痛，你别碰我！”

    “宝贝，宝贝，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她又转头看向璃茉，嚷着，“要不是你，我宝贝怎么会成这样！都怪你！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你看你这什么样子，别出来祸害别人！……”

    “我……我……”她说话真难听，璃茉就连道歉的话语，都显得理亏。

    “许小姐！你，还好吗？”

    原来是侍玘玹！他把璃茉扶起来，说：“你脸色不太好。”侍玘玹满脸的关切。

    她摇了摇头，为难地看了看那位妇人。那位妇人见有人来，以为多了帮手，叫得更加大声，“好啊，你以为叫人来就了不起啊！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璃茉的脸胀得发红，低着头，心里乱乱的。这么多人，她很不舒服，很不自在！

    侍玘玹握住她瑟瑟发抖的手，“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等到他转过身来，那位妇人一下子不说话了，张大了嘴巴。她结结巴巴地说：“侍……侍……侍医生……”

    “这是个误会，她根本无心伤害你的孩子，你放心。她是我的朋友，所以，不会有事的。”侍玘玹虽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有力，那位妇人听了，也不再那么激动了。

    “我……我……”那位妇人一下子转了性子，脸上尽是愧疚之意。

    “我知道，你带孩子回家去吧，她该饿了。”

    “是，是，谢谢。”她转头就把孩子带离开了。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该道歉的是我。今天，谢谢你替我解围。”周围的人见没有什么事，也都散开了。璃茉的神色恢复了些，没有刚刚那么红了。

    “她是我的病人，叫林甄。”璃茉诧异了一下，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说“谢谢”，而后静静地听他叙说。“一年前，她老公和她离婚，为了抢夺孩子，没少折磨她，所以，她的精神一直不太稳定，时时刻刻都害怕她老公突然出来抢走孩子。”

    “那法院是怎么判决的？”

    “那段时间，经过治疗，她恢复得不错，加上孩子自己的意愿，考虑到孩子的成长，法院就把孩子判给了她。可是后来，她老公根本没有死心，重新结婚的那个女人，其实早就插足了他们的婚姻，她一开始就知道林甄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还从中加以挑拨。有好几次，他们公然抢夺孩子，导致她精神几度崩溃，常常觉得会有人受他们的指使，偷偷抢她孩子，害她孩子。”

    侍玘玹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眼璃茉，她静静地听着，神态安然，低垂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不时地跃动着。他有些无奈的语气，继续说起，“林甄以前，很好，她是公司的财务经理，事业有成，理性睿智。可偏偏命运不济，天意弄人，自从发生孩子被跟踪抢夺事件以后，她就辞了职，把孩子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刚才大概是孩子乱跑，一时失了控，才会……她现在有点草木皆兵，情绪极易激动失常，你别怪她，好吗？”侍玘玹转头看她，乌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怜惜。

    “侍医生，明明怪我，是我不小心，你这样说，我更是过意不去了。”璃茉急忙解释说。

    “还疼吗？我看看。”

    她的手肘处已由一开始的红肿变得紫青了，破了点皮，还冒着丝丝血珠儿。见到侍玘玹眉头紧皱，脸色有点不悦，她说：“我没事。她是……下手重了点。”她往里缩了缩受了伤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不想再被他这样盯着。

    倏地手臂一凉，她的手已被拿开，一抹白色的药膏涂在了伤处。她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还没等她说完，侍玘玹就用指尖涂抹开来。药膏凉凉的，可他的指尖更凉。她心里打了个冷颤儿，他离得太近，就连呼吸都是凉凉的，似有若无。

    她身子有些僵直。他最后轻轻地揉了揉，又像嘱咐病人的口吻，说，回去拿热毛巾敷敷，不久就会好的。

    璃茉心想，他本来就是医生，这些都是医生的职业天性，反倒自己显得敏感，不好意思了。

    “谢谢你的药膏，我回去会照做的。”

    他轻声嗯了一声，真的是很轻，要不是此时的她，精神高度紧张集中，她真的以为，那是幻听。

    “是不是很可笑，说起来，我也是你的病人。”她自嘲地笑笑，“我们还是病友呢。”

    他的身子一僵，慢慢转过了头，“你跟她，不一样！”

    她泯然一笑，显然并不同意他的看法。

    他几分微愠，“我说过，你没问题！只是你过分压抑自己，有点封闭！”

    她匆忙点了下头，分明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小心翼翼，生怕暴露了自己。

    这里人多，来来往往经过的人，也会不经意地瞟上几眼，毕竟人们看到美好的，都会贪恋几眼。

    她站了起来，再次对他表示了感谢，跟他道别。

    他说送她。

    她坚持说不用。她可不想让一个心理医生送，她知道是自己敏感，可她就是本能地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