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殿内陡然升起了一道黑色的旋风，焰鸦从旋风中走出来，黑袍和长发被吹得上下翻飞。

    她单膝跪在魔尊面前，“魔尊，您找我？”

    凌炙坐在高高的岩座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沉默不语，房间里充斥着恐怖的安静，像极了传说中暴风雨的前奏。

    焰鸦觉得房间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魔尊毫无情绪的眼神仿佛有千钧重，把她的头狠狠地向下压。她的手不经意地攥了起来，手心里一层薄汗。

    半晌，魔尊终于缓缓开口了：“焰鸦，今天楚霁来见过我了。”

    焰鸦的心跳不自主地越来越快，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宽宽松松的衣袍都被心跳带得大幅度鼓动起来。她咽了口唾沫，以防那颗心从喉咙里蹦出来。

    “楚霁那个受伤的朋友，现在是你在照顾？”魔尊又道。

    “......是。”焰鸦觉得额角一痒，一颗冷汗滚了下去。

    座上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冷笑，“那你可得盯好他了，毕竟魔界现在也发生了妖魔惨死的事件，相当不太平啊。”

    焰鸦砰砰狂跳的心脏终于漏了一拍。她一下子伏跪在了地上，脑袋撞得“咚”的一声。

    颤抖的声音从几乎埋进地里的脸上传来，“魔尊......属下知错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救赤龙吧......”

    凌炙不料她竟完全不周旋辩驳，直接就承认了自己之前的欺瞒。他叹了口气，道：“赤龙又怎么了？你且先起来说话，我还没有说要取你的性命。”

    焰鸦没有起来，依然把脸深深地埋着，“赤龙他......他被朗廷抓走了......他用赤龙的命威胁我.......要我协助他抓住楚霁......”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时，啜泣已经变成了令人心碎的嚎啕大哭。

    “你说什么？”

    凌炙一下子站起来，看向跪伏在地上的焰鸦，眉头紧锁，双手负在身后轻轻地捏了起来。

    焰鸦抬起头，双眼已经红成了一片，睫毛都挂满了泪珠，脸上也沾了灰，被眼泪一冲显得更加狼狈。

    “魔尊，我没有多做什么其他对不起魔界的事情啊！我求您，求您救救赤龙吧！”说罢，她又低下头去，往地上狠狠地磕，磕得咚咚直响。

    凌炙觉得相当心烦，一挥袖把她整个人都掀翻到了一边，“你堂堂魔界亲使，现在跪在我面前只知道哭、只知道撞头，像什么样子！”

    焰鸦仍保持着被掀倒在地的姿势，睁大了眼睛盯着魔尊，除了抽泣时忍不住有规律地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动也不敢动。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朗廷要抓楚霁做什么？”

    焰鸦摇了摇头，哆嗦道：“属......属下不知......”

    凌炙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住了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的冲动，“人家叫你做这么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你都不知道问为什么的吗！你他妈脑子长哪里去了！”

    焰鸦低声道：“我问过......但他不肯告诉我......赤龙还在他手里，我怕如果把他问急了，他会折磨赤龙......”

    “那你以为你不把他问急，赤龙就真的可以好好地回来吗？愚蠢！”凌炙吼道。

    焰鸦噤了声，仿佛被吓坏的孩子。过了很久，她才慢慢爬起来重新在地上跪好，道：“魔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怎么罚我都行，但是求您救救赤龙吧......”

    “你现在想起来让我救他了？之前怎么就没脑子地听他的话？”凌炙的指尖颤抖着，汹涌的愤怒在脑子里乱烧，他终于忍不住抬手猛地一掌拍出，把焰鸦直接打得飞出了十丈开外，在墙上狠狠地弹了一下，才落到地面。

    魔尊动手的一瞬间，焰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那手掌拍到面前来时，却明显地收了一下势头，使她不至于当场暴毙。

    但这一掌的威力仍不容小觑，她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忽然一阵剧烈地咳嗽，面前顷刻就喷洒了一地鲜血。她咳的时候带起了身体的起伏，全身的骨头都同时抗议起来，嘎吱嘎吱地往她的肉里刺。她疼得只想要蜷缩起来，捂住自己伤口。但全身都是伤，她也不知道该捂哪里。

    魔尊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腾着杀意，令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救赤龙的念头钉在了原地不动。

    “你知不知道朗廷的据点在哪里？他有没有找到破开原火结界的方法？”

    焰鸦没有敢抬头，“每次都是他主动找上我来的，所以我不知道他的据点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方法......”

    魔尊的膝盖一动，似乎欲踹，焰鸦便瑟缩了一下。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把一个小小的瓷瓶丢在了焰鸦的面前。

    “这是上等龙血竭炼的药，你把它服下，伤会好得快些。”

    说罢他转身回到了岩座上，那颗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化出来了，一直盯着焰鸦。

    “焰鸦，现在三使只剩你一个了，我也不想在白虎的面前杀你，希望你好自为之，下不为例。”

    焰鸦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了白虎的目光，“属下明白......”

    “这件事情我不对外宣扬，你也当做没有发生。如果朗廷再来找你，随时通知我。你想救赤龙的话，就机灵点儿。”

    焰鸦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属下领命......属下先告退了。”

    “等等，你头上那是怎么回事？”魔尊随手指了一下焰鸦的头顶。

    她伸手抓了抓，从黑漆漆的发间抓出了几根枯草。

    “......这是楚霁的那位朋友，为了补充妖力需要五十斤玉米，少尊主让我去人界帮他带回来。”

    她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手指一用力，把枯草捏成了粉末。

    “如此也不错，你从现在开始就待在魔界好好地照顾楚霁那位朋友吧，顺便把楚霁给我看好了，如果他丢了，我拿你是问。”

    焰鸦愣愣地看着魔尊，实在是难以相信他居然真让自己的心腹亲使去照料这么一个举足无重的妖怪！

    “还不快滚？”魔尊一拍岩座的扶手。

    焰鸦道一声“属下告退”，然后逃也似的踉跄着撞了出去。

    白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跌撞出去的焰鸦，直到凌炙在它的头上用力揉了揉，他才回过神来看向凌炙。

    “你说，朗廷到底要抓楚霁做什么？难道楚霁是破界必不可少的一环吗？”朗廷盯着白虎，无比认真地问。

    白虎只歪了歪头。

    凌炙忽然低低地笑了，笑中带着七分苦涩，三分无奈，“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习惯问你，我还是觉得你什么都能听懂、什么都能给我解答。若是你还完好如初，还能在我身边给我出谋划策，那该有多好啊。”

    白虎从鼻孔里发出呼呼声，闭上眼睛在他掌心里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