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深宅表小姐(待修改,先别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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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马车就驶到了司马府。

    宅邸阴阴沉沉的,就坐落在富丽华贵的皇城西南角。

    穿过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幽径,走入以最高规格建筑而成的汉白玉拱形石门,便见其楼阁交错,威严气派的花园。

    暮色深深,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月色下的景致扑朔迷离,更显得院内的气氛阴森可怖。

    萧幼绯不动声色地瞥了穆阶一眼,在心里不由感到有些恍惚。

    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当年那个总是习惯谄媚阿谀他人的少年竟然在短短六年之内脱胎换骨,拥有了如今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身份。

    她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这一世的穆阶会崛起的这么快,竟然比前世硬生生早了七年。

    二人一路没再说话,彼此之间的氛围显得十分古怪。

    萧幼绯对此大致是遵循了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以静制动的模式。

    而穆阶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感觉有些好笑。

    他故意走两步,突然停一下,然后便好整以暇地看她因为自己毫无规律的动作而变得有些警惕的神情。

    这样玩了五次三番,穆阶也感觉有些无聊了。

    然而更叫他觉得兴味索然的是,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姐姐,有些怕他了。

    她为何要怕他呢?

    他们虽然分离了六年,但他在心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尊敬她,爱慕她的。

    只不过,穆阶现在不太想去纠结这件事,来日方长,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得到她,就已经是他多年以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不一会儿,穆阶将萧幼绯带到了睡房。

    房内由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段,装饰清新秀丽,白釉花瓶内缠枝藤萝紫花盛开。

    见时候不早,穆阶唇角一勾,偏头对萧幼绯笑着道:“幼幼,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卧房,你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

    萧幼绯抬眼看去。

    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墙上还有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琴、剑、悬瓶之类的东西一排排俱悬于壁。

    这房间的布局自然是气派奢华,但最主要的是,它的风格柔中带刚,男女皆宜,倒像是为夫妻双方准备的。

    萧幼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在她安安静静地点头谢过穆阶以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如她所料,穆阶见她进了房间,竟然也跟着走进了房间,倚靠在一把云母屏风旁,杵在原地似乎不准备走了。

    见此,萧幼绯蹙起眉毛,端起冷淡表情道:“穆阶,虽然说你已经向皇上请过旨,但我们现在还未正式成亲,不是夫妻,按照规矩,我们不能同房而睡。”

    她对穆阶贸然求婚的行为感到有些恼怒,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尴尬,她如今并不想嫁给他,现在这么说不过是缓兵之计。

    她已经等了穆羡三年,早就习惯了平静却乏味的生活,一边却也死了心,知道穆羡大概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至于她以后如何,是改嫁也好,独居也罢,她都不希望别人去插手自己的事,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顺势而为。

    穆阶闻言倒是很顺服地颔首道:“幼幼,你放心,我不会唐突你的,只是我太久没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听到他的这句话,萧幼绯愣了一下,道:“你想说什么?”

    见她松口,男人脸上立刻绽出一个笑,满室烛光的映照在他棱角洒逸的脸庞上,一双盛满笑意的狭长明眸更显的蛊惑人心。

    他突然站直了倚靠在屏风上的身体,让原本有些褶皱的黑袍自然垂下,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对面娇妍动人的少女,道:“幼幼,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三年过去,他自然是长高了。只不过这句话放在这里说未免也显得太过没头没脑。

    闻言,萧幼绯下意识抬头望向他的头顶,秋水湛湛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男人此时正玉树临风地站在屏风旁,收敛了满身的戾气,而表现得像一个无害的孩子,面目俊逸,温顺如玉,举手投足间让人移不开眼。配上说一不二的冷冽气韵,和体贴入微的乖巧,让人不由感到赏心悦目。

    看向他那双狭长黝黑的眼睛,萧幼绯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穿越到了六年前,通过他眼里轻微的神色变幻,看到了熟悉的钦慕和讨好。

    她好像被踩到尾巴似的,立刻避开他炙热的目光,淡淡道:“是长高了。”

    看到萧幼绯露出不自然的表情,穆阶立刻知道自己的伎俩得逞,不由感受到强烈的愉悦。

    有句话他压抑在嘴里没有说出口,此番举动,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已经和穆羡一样高了,未必不比他更适合当她的夫君。

    几日后,肃王爷喜得贵子,大喜过望,很快邀请了全京城的官妇、小姐至肃王府上参加宴会,肃王府上摆了三天三日的流水宴,曲水流觞,玉盘珍馐,应有尽有。

    而萧幼绯在几日后也收到了从肃王府发来的邀请贴。

    按理说她既不是官妇,也不是小姐,本来是没资格参加这宴席的。

    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她虽深居简出,貌美之名却不胫而走,在京城的名门望族心里颇有几分神秘感,近来人们又听说她要二嫁给年少有成的大司马,更是在她身上又暗暗增添了一抹传奇色彩。肃王得子,心里想得是普天同庆,声势越大越好,自然将她也一并邀请了。

    等到了肃王府,触目可见的景致皆让人叹为观止。

    全府以“山”字型假山拱抱,东、南、西面均堆土累石为山,中路又以房山石堆砌洞壑,手法颇高。

    全院曲折变幻,风景幽深秀丽,还有碧水潆洄流经园内。

    院子中央,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贵妇正聚集在高脚戏楼下,欢声笑语喧阗不断。

    萧幼绯一出现,她们就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这群宗妇小姐们虽然在身份上高人一等,但说到底也是八卦之人,她们见萧幼绯面生得很,却又美貌异常,纷纷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在这群姑娘里打头阵的便是如今已经荣升公主的韶光郡主。

    一看到萧幼绯,她的目光就变得极其复杂。

    这一世的她的父亲在知道穆阶的身份以后,对穆阶极其偏爱,前几日甚至向她和母亲隐晦地表示想立穆阶为太子。

    谁知穆阶听了这个消息后却不露喜色,反而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父皇。

    程云漪也不是个傻的,她立刻猜到他是因为皇帝要娶后宫三千佳丽而不愿意当太子。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见此,程云漪真是恨铁不成钢。程家如今有机会争夺太子之位的惟有肃王、晋王二人,然而她年少走丢,回到家里时,这两位哥哥都已经长大成人,和她的关系并不亲密。

    这一世她奋力笼络穆阶,如若他当了太子,她的利益无疑可以最大化,后半生自然也就衣食无忧,可以随心所欲。

    她在穆阶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几日。然而穆阶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样对她感恩戴德,他对程云漪成天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好为人师的模样感到厌烦至极。

    就在几日前,他以高车战败后向北骅称臣,北骅为表自己的接纳之意,应与高车结秦晋之好为理由,建议皇上派一位公主去与高车和亲。

    如今整个皇宫里只有程云漪一位待嫁的公主,这份殊荣很快就落在她身上。

    程云漪开始是不同意的,她前世因为曾被穆铮之父穆成收养了一段时间,而对少年时期仗义勇猛的穆铮产生了情愫。这一世她就算不嫁给穆家的人,也不能嫁个边地的蛮子吧?

    然而几日后,程云漪得到消息,那要与她联姻的王子似乎长得十分俊美,年纪也轻,比她还小一岁。她立刻有些心动,佯装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只不过前前后后和高车一族打了六年交道,穆阶最是明白,战败以后,高车正在妄图拉拢北骅,成天不遗余力地派人在北骅传播什么高车富得流油,高车王子皆为神袛转世之类的的言论。

    至于这些事情的真假,只有嫁过去的韶光郡主有机会知道。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形娇小玲珑的女人突然拉住萧幼绯的衣角,小声道:“萧夫人,我相公想见见你,等宴会结束后,你能和我去一趟吗?”

    萧幼绯一愣,问道:“你相公是谁?”

    女人垂着头,轻声道:“是穆家的二世孙—穆典。”

    宴席一结束,萧幼绯就随女人去见了穆典。

    三年过去,他看起来又消瘦了不少,气质显得愈加阴沉古怪。

    见了萧幼绯,他上下打量她一圈,突然阴阳怪气地道:“恭喜嫂嫂,又嫁如意郎君。”

    最近一直疲于应付性格古怪的穆阶,萧幼绯的心情原本就算不上好,如今又遇到另一种类型的怪人,不由更加觉得厌烦,索性没有接他的话头,冷冷道:“你为何突然想见我?”

    自穆阶发达以来,很多穆家的子弟都来京城投奔了穆阶。如今在这里看到穆典,萧幼绯倒觉得不怎么惊讶。

    酝酿了一会儿,穆阶脸上突然浮起一个饱含恨意的笑容,表情阴测测的,极其古怪骇人:“萧幼绯,你知不知道,祖父在半年前死了。”

    祖父?萧幼绯知道他说的是穆家太爷穆安远,不由感到有些惊讶,道:“他是如何死的?”

    穆典冷笑道:“祖父是在半年前战死疆场,为国捐躯而死的。只是后来,祖父的部下却告诉我们,祖父的死其实另有原因,他在战场上被自己的士兵反水偷袭,流血身亡。身为从戎三十载的将士,他却死得如此冤屈惨烈。我真为祖父感到不值。”

    见他如此义愤填膺,萧幼绯也乖巧地露出几分悲悯之色。

    穆典见此,突然从广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按在了萧幼绯的手心,附在她耳边,冷笑着阴测测地说:“萧幼绯,其实害死祖父的祸首就是穆阶,穆家昨日才得到消息,反水之事都是他在暗中授意人做的。如今皇上包庇他,穆家又遭到刻意打压,每况愈下,能为穆家声张正义的只有你了,你将□□洒在他所用的食物中,便可为祖父报这血仇。”

    也许是害怕她拒绝,穆典自说自话地做完这些事后,立刻推着轮椅将萧幼绯送出了房间,身体无意识绷得很紧,脸上也有不自然的匆忙之色。

    一离开穆典所居住的客栈,萧幼绯就将装着□□的纸包扔了。

    她如今也到了双十年华,而不是十二岁的稚童,没有他人想得那么好诱哄。她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去杀人,更何况,杀了穆阶,她也不能全身而退。穆家虽对她有恩,但也不意味着他们能利用自己,自己却作壁上观。

    几日后,到了穆大司马的娶亲之日。鼓乐喧天,鞭炮齐鸣。萧幼绯不愿意穆阶将此事的声势弄大,让他将十里红妆等环节都一并略过,只在门口放了些鞭炮作罢。

    穆大司马的娶亲颇有几分简陋,宴请的宾客也很稀少少。

    然而穆阶还是十分高兴,在宴席结束后微醺地来到了婚房。

    人影摇晃,烛火摇曳。

    新妇已经擅自地掀了盖头,正端坐在大红被褥上,一脸平淡地看着他。

    明亮烛火下,萧幼绯的面容冷若冰霜,却显得愈加美艳动人。定定地看着她,穆阶勾唇笑了笑,感觉眼前盼望已久的景色却如水化开了一般,似梦非梦地荡漾着。

    全福人很快为新人递上了合卺酒。

    酒器是两个被一分为二的觚。萧幼绯一手执柄,一手扶着觚身,浅浅抿了一口酒水。却见对面的人端着酒器,迟迟没有下嘴的意思。

    他一双狭长的深眸里满是让人看不透的幽光,看着她的眼神极其复杂又深邃。

    见萧幼绯疑惑地看向他,穆阶笑了笑,痛快地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便木讷地坐在原地,等待那穿肠□□发作而带来的无边痛楚。

    二人相顾无言地静坐了会儿。

    见他表现得如此异常,萧幼绯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过了许久才道:“穆阶,你是不是知道我见过穆典了?”

    似乎没猜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穆阶愣了愣,点了下头。

    萧幼绯的心里不由泛起了波澜,蹙起了眉毛道:“那你为什么还喝这酒,真是不可理喻,亏你还长到十八岁,做事没轻没重,连惜命都不会。”

    见她疾言厉色,一如六年前一般表情认真地教训他,穆阶眼里立刻浮现浓浓的怀念之色,等听清了她话的内容,他又低声解释道:“幼幼,你放心,我不是安心等死,我已经安排了府医在门外等候,不会这么快死的。”

    萧幼绯听了,竟活生生被气笑了,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四个字:“你很得意是不是?—阳奉阴违。”

    穆阶不答话,只用黑黝的眼睛定定看着她,表情似乎有几丝呆愣。

    过了许久,他仍然感觉药力迟迟没有上来,脸上立刻涌出狂喜之色。一双黑眸又紧张又兴奋地望向萧幼绯,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地道:“幼幼……?”

    萧幼绯无奈地点点头,秋水成韵美目里眼波潋滟,流露出几丝微不可察的柔情。

    穆阶的脑子嗡得一下,立刻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小心翼翼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见她没反抗,狭长的眼里立刻迸射出两道炙热无比的光。

    风云流涣,前尘往事在此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