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李元芳将刘禅送出城，这两天刘禅睡觉的时候他总在人耳边装刘备，刘禅夜夜梦到榕城，加上那封信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身边，小孩突然就想家了。李元芳长舒一口气，可算把这个小祖宗送了回去，这下可以去狄仁杰那儿邀功了！

    他还没高兴多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预测的最坏情况已然出现。长安城的各大医馆前挤满了人，最大的长安医馆更是门庭若市。元芳绕到后院攀上墙，后院里铺满草席，躺着一个又一个的病人，皆双目紧闭，如在睡梦中，这些病人，无一例外都是魔种后裔。

    医馆里的医师全部束手无策，后院里挤满一幕幕的人间悲剧。

    李元芳跳下墙，看来之前的事并不是巧合，想必狄仁杰早就知道了，他留意到街上巡逻的官兵比以往更多，狄仁杰的行动总是比他预料得更快。

    之后的几天，长安城涌现出一大批不明原因晕倒的魔种后裔，将狄仁杰打了个措手不及，女帝下令彻查此事，城内流言四起。

    狄仁杰坐在自家后院，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搜索让他挂上厚重的黑眼圈。老管家忧心忡忡，狄仁杰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坐在后院的小亭里，专注地雕刻手上初具形状的木鱼，将鳞片细细雕出，手法熟练。

    每当狄仁杰查案受阻的时候，他就会雕些小玩意儿。狄府到处都能看到他雕刻的小东西，小猫小狗大王八，每当他雕刻的时候就能暂时从案子里抽出来，让精神得到休息。

    李元芳来到狄府，得知狄仁杰在后院小跑着经过走廊，无意间发现一只木龟趴在走廊尽头。好奇宝宝停下脚步，这只木龟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只巨大的花盆压在它背上。李元芳不喜欢来狄府，没有机会见识狄仁杰的雕刻功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木龟当花瓶垫脚的。

    “真奇怪。”李元芳喃喃自语，他只听说赑屃负碑，没听说王八背瓶的——他仔细观察后，发现这玩意儿背上没花纹，绝对是一只大王八。

    他并不清楚狄府的状况，从小到大狄仁杰雕刻的东西一件都没扔，全部被老管家摆在府内合适的位置，这只王八是所有木雕品里最大的一件，老管家思量再三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把它放在这儿当个花瓶垫。

    李元芳撇撇嘴，对狄仁杰的品味不置可否，耸耸肩，来到后院，刚要汇报工作，只见狄仁杰手里拿着一只未雕完的木鱼，瞬间明白什么，扭头嘀咕：“我说怎么那只王八的表情这么像狄仁杰。”

    “昏迷的魔种后裔有多少？”狄仁杰手上不停。

    李元芳赶紧把头转回来，抱拳回复：“六十五人，每天都在增长，大夫说暂时性命无忧，以后就不好说了。”

    “嗯。”狄仁杰点点头。

    李元芳垫脚看他雕木鱼，努努嘴，感觉今天狄仁杰特别沉默，这几天他们进行了大量的排查，原本将目标人物定在近两年进城的居民中，一一排查后并没有值得怀疑的人，也就是说这个神秘人没有到衙门登记，是非法居民。

    这就棘手了，在女帝未执政前，长安城的非法居民非常多，滋生了各种犯罪团伙，他们拉帮结派，渐渐编织成一个规则另类的地下世界。直到狄仁杰上任，他刚正不阿的作风引起帮派们的不满，原本间隙众多的帮派在一夜之间拧成一股绳，竟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报复这个治安官，可惜智商不过关，反而被狄仁杰一网打尽。

    狄仁杰连夜审问，第二天，女帝看到他呈交上来的一百多张摁着手印的认罪书，也不禁倒吸口气。

    狄仁杰一战成名，地下世界分崩离析，而现在，他面领着更大的挑战。这个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会和瓦解的地下世界有关联吗？原本狄仁杰沉浸在木雕艺术里，李元芳的到来又让

    他的脑袋被重新塞满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狄仁杰的手指被割破了，血流到木鱼上。

    “流血了！”李元芳大叫，老管家见状赶紧去拿干净的毛巾，“痛不痛？”元芳上前抓着狄仁杰的手，冲伤口吹气，差点吹出口哨声。

    狄仁杰倒是不痛，反而对李元芳的反应颇感郁闷，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李元芳噘嘴吹了一会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弟妹自小调皮，磕磕绊绊难免见血，一时就转换成哥哥的身份了，气氛一度尴尬，李元芳捏着狄仁杰的大拇指，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停顿片刻鬼使神差地把大拇指往木鱼上摁，将血蹭到上面。

    “你在干嘛？”

    “呃……”其实李元芳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刚才一股脑地就想打破那个尴尬的气氛，“我在……染色，染成红鲤鱼嘛，吉利。”

    狄仁杰满脸问号，这就是你把伤口使劲摁的理由？

    不一会儿管家来了，帮狄仁杰包扎好，完事后，狄仁杰对李元芳说：“今天把你弟妹接到狄府。”

    李元芳一愣，随即明白他的用意，现在长安城的魔种后裔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昏睡不醒的人会不会是自己，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出门。但这个办法并不是人人适用，整天待在家里如何生存？虽然李元芳暂时不让弟妹们上私塾，可他整天出门在外，依旧担心弟妹们的安全。

    “多谢大人！”李元芳跑出门，心情大好，没想到狄仁杰还是挺有人情味的，没当密探之前李元芳一度以为这个声名在外的治安官肯定跟冰块一样冷，看来他该对自己的上司改观了。

    元芳回到家，兴冲冲地推开门，一个人都没有，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一阵恐惧感涌上心头，赶紧跑出去找人，此时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嗡嗡作响，到处喊弟妹的名字，拐过街角，看到弟弟妹妹一个不落，脑子里轰地一声，气得抓过年纪最大的弟弟打屁股。

    “不是让你们待在家里！为什么不听话！不听话！”

    “哇……”弟弟被打哭了，最小的妹妹也被吓得挤眼泪，抽抽搭搭地辩解，“家里……没吃的……了，我去买……菜。”

    李元芳看到弟弟手里的菜袋子，停下动作，喘口粗气，他刚才真的慌了神，惟恐厄运降临在弟妹们身上，不得不说，他刚才真的害怕。

    李元芳把弟妹们领到狄府，狄仁杰看到这些小元芳们，顿时后悔自己的决定，应该把这些小鬼接到衙门！跟元芳的手贱相比，他的弟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出一个时辰，干净整洁的门廊全是泥脚印，白花花的墙壁也被蜡笔画占领。

    李元芳一面训斥弟妹，一面向顶头上司致歉，狄仁杰抽抽嘴角，人是自己请的，总不能丢出去，只好违心地尬笑。“不妨事。”

    刚入夜，李元芳吭哧吭哧地擦门廊，撅着屁股把小崽子们搞脏的地方一一擦干净，长舒口气。

    “这些事交给管家处理就行了。”狄仁杰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冷不丁地冒出声。

    李元芳把抹布放进水桶，站起来甩甩酸痛的腿。“不用了，狄府这么大，我看他们都挺忙的，而且我已经习惯了。”

    “五个弟妹都是你带大的？”

    “差不多，大一点的也有帮我。”

    狄仁杰没有接话，他认识李元芳完全是机缘巧合，当时见他挺机灵的，正好他刚把地下世界连根拔除，正缺人手，就把他招为密探，没想过这个整日没心没肺的小家伙竟身兼数职。

    “你还好吧？”李元芳开口。

    “嗯？”

    “你晚上都没怎么吃饭。”

    “啊，没事。”狄仁杰轻描淡写。

    李元芳知道是案子的事令他烦恼，这几天眼看着狄仁杰的气色越来越差。“这可不行，你是长安唯一的治安官，不善待自己万一出了更大的事苦恼的就是女帝了。”

    “这件案子并不复杂。”往日狄仁杰钟情于扑朔迷离的案件，而这个案子太明晰了，凶手就是神秘人，却查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这是让他不解的根本原因。

    “嗯……”李元芳摸摸下巴，“其实我可以当诱饵，引他出来，上次是我没准备好。”

    “不行。”狄仁杰果断拒绝。

    “为什么？这是个好办法。”

    “不行就是不行，你别说了。”狄仁杰瞬间沉下脸。

    李元芳非常不解，明明是个好主意，而且省事，怎么狄仁杰说变脸就变脸，按照正常情况，不是应该高兴地夸奖自己一番然后顺便加个薪吗？上司的心思真难懂。

    “什么人！”狄仁杰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房顶跳到围墙上，瞬间消失，不加解释立刻从后院跑出去。

    李元芳没看到人影，回过神狄仁杰已经不见了，后院的门大敞着，拔腿追出去。前面的狄仁杰越跑越快，直奔朱雀大街，这时李元芳又觉得腿不够长了，转而拐进一条胡同抄捷径。一个胡同又一个胡同，胡同就是李元芳的法宝。等他来到朱雀大街，狄仁杰正追着一个黑影朝他跑来，他二话不说将黑影扑倒在地。

    “小样！竟敢踩治安官家的屋瓦，这回逮到你了吧！”李元芳兀自得意，狄仁杰跑上来，黑影转过头，三人都愣了，这不是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