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木掌门和朱离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说话了。

    二长老瞟了一眼荀木掌门：“果然是师徒齐心。”

    朱离自知失言，慌忙看向荀木掌门。

    荀木掌门仿若没有听到朱离之前的话，也没有听见二长老的，或者可以说是直接略过了两人：“你说灵兽在这里？”

    陆夕颔首：“是的。”

    荀木掌门板着脸：“休要胡言。”

    这议事厅里物件不多，一眼扫过就能看清所有物件。这厅里除了人，连只蚂蚁都没有。

    几位长老相视一眼，都是摇头。

    裴飒飒见荀木掌门像是要发怒的样子，动了动手指。

    她的手被陆夕的大掌握得紧紧的，手指一动，陆夕就觉得掌心里痒痒的，还有一丝刺痛。

    陆夕空着的手一抬，不慌不忙地说道：“就在他手上的戒指里。”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那个磕掉了牙齿的弟子。

    那弟子方才站起来，听见陆夕的话，下意识就将自己的右手往身后藏，却不想众人都已盯着他看了。

    “为何你会知晓？”荀木皱眉。

    陆夕随口道：“他自己说的。”

    那小弟子支支吾吾：“我没有，你瞎说。”

    荀木一直盯着陆夕，他仆一见面，就觉得这小女子有几分熟悉，一时间没有说话。

    三长老开口了，直指那小弟子：“储物戒。”

    小弟子脸色刷白，看掌门没反对，颤颤巍巍地把右手上的戒指取下来。

    朱离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被禁锢住了。

    不仅是声音，还有身体。

    惊慌失措间，她保持着昂首站立的样子，眼中满是惊恐。

    能定住她的，显然是修为高于她的人，在场的人中，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能做到。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一只百灵鸟从戒指中被释放出来，带着淡淡金色光华的羽毛上满是干涸的红色血迹，一颗心沉了下去。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知道了。

    裴飒飒当即挣脱了陆夕的手，几个大步跑过去，托着百灵鸟露露虚弱的小身子，送到了三长老面前：“三长老，您能帮忙看看吗？”

    三长老擅长医术，精通此道，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便摇头道：“既然灵兽不愿与订契约，也不可因此泄愤。”

    “是。”林婉婷眼中情绪复杂。

    银色光华闪耀在三长老掌中，慢慢贴近奄奄一息的百灵鸟。

    裴飒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它看，

    直到看到百灵鸟张开了眼睛，才放下心来。

    “还有些内伤，需要草药辅助，你们随我一同去吧，等伤好了，送它回去。”三长老起身向荀木掌门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裴飒飒和陆夕也随着他一同离开了。

    一切昭然若揭，几位长老纷纷离去，二长老留下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甩着袖子走了。

    “哐当”一声巨响之后，议事厅又归于平静。

    *

    三长老的院子里，裴飒飒想来想去，还是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三长老。

    “你要走？”三长老面上表情难以捉摸，说话的语气也难以捉摸。

    裴飒飒点头：“飞羽门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我有幸在这里住了几年，却毫无收获……不瞒您说，如果不是和道灵长老有约在先，我肯定早就跑回家去了。”

    裴飒飒说得实在，三长老往后躺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状，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咯吱咯吱响，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尤其刺耳。

    林婉婷煎药去了，陆夕中途突然脸色一变说是有事走开了，所以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些私下的事情可以说一说。

    裴飒飒眼珠子随着三长老一上一下转悠了一阵，觉得有几分困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三长老幽幽道：“那你接下去打算做什么？不修炼了吗？”

    道灵闭关之前，叮嘱他要照顾裴飒飒，但对于她修炼一事，他记得当时道灵叹了口气：“随她吧。”

    初来飞羽门之时，裴飒飒对修炼很有兴趣，熟悉了飞羽门上下之后，跟着徐师姐修炼了两三年，最后耐不下性子了，在他给仔细瞧过、说了一句“难”之后，裴飒飒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之就是没再那么努力修炼了。

    有不少人在背后说裴飒飒的闲话，他也都知道，好在她和徐师姐交好，徐师姐跟三长老说过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也是多番照顾。

    却从没有听她说起过要回去的话。

    今天朱离联合三个掌门门下弟子闹了这么一出事情，瞎子都能看出来就是针对裴飒飒，朱离的目的可能是要把裴飒飒赶走，但荀木掌门突然跑出来主持这样的事情，如果裴飒飒被栽赃成功，保不准道灵就会提前出关。

    强行和灵兽订立契约不成功，把灵兽打伤的事情，不少见，却也不多见。

    更别说把祸事栽赃到无辜的人身上。

    如果真的是那小弟子做的，三长老无奈，那荀木掌门是有的烦咯。

    而且道灵现下正是处在修炼的关键时刻，如果提前出关，修为毫无精进那是小事，万一气急走火入魔，那可是要了命的。

    也不知道荀木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说他是有意的话，他们刚才离开的时候，他却没有多阻止。

    如果说是有意的话，三长老垂下眼睛，道灵闭关之前，是给裴飒飒留了一条联系他的方法的。

    道灵生怕裴飒飒收到欺负，只要裴飒飒捏碎脖子上挂着的紫色水滴，他马上就能知道。

    也保证了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

    三长老的手在摇椅扶手上来回摩挲，心里百般计较，却也知道，此时，裴飒飒离开，才是最好的。

    裴飒飒眼睛瞟向窗外：“先回家一趟，和爹爹娘亲还有大哥待一段时间。然后嘛，去凌空门找二哥玩，再游遍三山四海……”

    这个计划在她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现下终于有了实施的可能性，她说着说着眼睛里都有了亮光。

    她自小离家，一直住在飞羽门。飞羽门虽大，但她身份不对，只能在有限的地方转悠。

    三长老摇摇头：“不修炼了？”

    裴飒飒嘟着嘴：“随缘随缘。”

    她也想修炼的。这几天在陆夕的帮助下，她似乎找到了些方法。

    然而从这段时间的事情看，她想好好修炼，首先，就不能呆在飞羽门。

    白若羽也就算了，朱离的找茬她真的有点吃不消。

    还有可能会害身边的人惹祸上身。她还不够强大，还不能保护到周围的人。

    所以，不让她们因为她而受到牵连和伤害，也是她现下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

    三长老叹一口气，摸了摸裴飒飒的头，眼里有疼惜：“也好。”

    他虽然和裴飒飒接触不多，但从徐师姐的话里，他也知道裴飒飒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孩子。

    飞羽门现在方向不明，掌门做事略显乖张缺少章法，唯一能劝住掌门的道灵长老又闭关未出。

    不如让她离去。

    两个人又说了些话，天很快就黑了。

    裴飒飒还等着陆夕一起回落雁林，却没想陆夕没等到，反而等来了徐师姐和陆夕的一封信。

    她看完信，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陆夕说自己家里有急事，必须得先离开了。至于工钱，他和裴羡文定的时间是到裴飒飒生辰后三个月，现在时间没呆足，他也不要了。

    徐师姐邀裴飒飒同住，裴飒飒咬着嘴唇拒绝，满脑子都是陆夕“不辞而别”的事情。

    她怎么能不要工钱呢？裴家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家，只要说明，工钱日结也没问题呀。

    或者她留个住址，将来也好联系。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虽然陆夕平日里话不多，有的时候还会说她几句，但裴飒飒这么多年来，总算是有了一个值得相伴的人，也渐渐地把陆夕当做了自己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好友和可以指导她修炼的良师。

    陆夕走得这么急，也没说清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也许有什么她可以帮上忙呢？

    裴飒飒一个人慢慢吞吞地回了落雁林，原本有些沮丧，但在看到围着自己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灵兽们，她摸了摸小猴子的后脑勺，觉得空着的心里填上了一块，把露露受伤的事情一说，果然引起了公愤。

    一堆灵兽一起吐槽的样子，莫名地逗乐了裴飒飒，她也跟着义愤填膺地怒斥朱离等人。

    “思思姑娘呢？”小豆包看她神色好了一些才张口问道。然而刚问完，它就后悔了。

    裴飒飒正好揪着它的耳朵，闻言手一晃，它只觉得耳朵上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几乎要被她揪掉了。

    裴飒飒抱歉地向给它揉揉，兔子后腿飞快地把她的手给踢开了，不让她再碰自己。

    “思思回家了。”裴飒飒皱着眉头，闷闷不乐。

    “你过几天回家就能看到她了呀。”小豆包龇牙咧嘴。

    裴飒飒屈指弹它脑门：“回她自己家。”

    小豆包抱着脑门心里奇怪。它虽然看不出陆夕的虚实，但却也懂些浅显的占卜测算。

    它偷偷给陆夕算了一卦，他明明已经没有家人了，要怎么回家？

    然而裴飒飒愁眉苦脸的，小豆包咬了一口果子，神神秘秘道：“听说青霄门送来了拜帖。你们猜猜，这是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