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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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按规要去皇宫与天子辞行,天子坐于御坐之上,心神不安,他身边新封的王贵人见此,便道:“陛下,妾为陛下鼓筝。”
王贵人摇曳着身姿走到殿中,小宫女取来价值万金的名筝,王贵人手抚过,筝声轻缓,天子的心境慢慢平复。
殿外门廊下,文鸯,和峤,吕安他们正埋伏在那。
“咔咔。”
吕安问:“什么声音。”
陈钰道:“我腿在哆嗦。”
吕安回道:“不对,这声不对。”
声音停了,和峤道:“是我牙抖。”
吕安一抹脸,一手的汗。
再看他们这些人,皆是一头一脸的汗,有红有白的脸色,臂膀紧绷执刀在胸。
只一人,还神态自若,不,是没有神态,靠在廊边杵着长刀似睡着了,吕安捅捅和峤:“阿鸯是不是睡着了。”
和峤咽了口吐沫,“不会吧,他要是睡着了,一会怎么办,还指望着他呢。”
这时许允焦急的走来,“来了,司马昭进宫来了。一会天子抛杯为号,你们一拥而上捉住司马昭。”
这时听得一个声音道:“刀剑无眼,他要是反抗,就是不肯投降怎么办。”
却是文鸯睁开了眼睛。
许允狠下决心:“杀之。”
司马昭来到殿外,吩咐待从等待,将剑解下,交于江品。
司马昭进了殿门,筝声不绝,殿侧一美貌女子正在弹筝,筝声舒缓,他看了一眼,向正中坐上天子行礼。
“臣司马昭见过陛下。”
座上天子道:“安东将军平身。”
司马昭起身。
天子道:“这次姜维侵袭大魏,特加封司马爱卿征西安东将军之职。望将军大败姜维,得胜还朝,到时,再加封赏。”
司马昭道:“陛下放心,司马昭必能打败蜀军,安我大魏边境。”
天子点头,“来人,朕为征西安东将军壮行。”
许允亲自从殿外奉上酒杯递于天子近前。
司马昭突然问道:“这等执酒捧杯之事本由太监宫女来做,今日怎么劳烦许护军亲自做。”
许允回道:“许允一直佩服司马将军为大魏所做之事,今日得此机会,特亲自执壶为将军践行。”
司马昭心中打个转,己明白今日必不会善了。
这时天子瑞起酒杯,杯中酒水微晃。
座下筝声急如雨打芭蕉,正是王贵人在催他。
他看了眼许允,又看了眼王贵人,心中有了依仗,下了决心,
而此时殿中突然一声大喝“陛下。”
座上的天子一哆嗦。
这声大喝却来自司马昭,司马昭向前紧走几步,直视眼前的君王:“陛下,陛下难道忘了我哥哥仍在宫外掌管数万大军,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我哥哥会怎么做,陛下可曾想过,到时我哥哥问起,陛下要怎么回答。”
提及司马师,天子心惊。
司马昭几步僭越上前,从天子颤抖的手中拿过金杯,放于桌上,直视曹芳:“陛下,杯子要端稳了,可别洒了,微臣告退。”
司马昭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天子瞪眼。
殿外的吕安等人面面相觑,就这么走了?
他们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文鸯眯眼,许允咬牙。
“陛下,不可放过司马昭,他巳知我们要对他们兄弟动手。若放他回去,司马师必不会放过我们,现在拿下他尚有一线生机,不可再犹豫了,陛下。“
天子仍犹豫,最后终于轻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许允见状直接下今“动手。”
司马昭步出殿外。“过御桥,去内宫门。”司马昭并未惊慌仍冷静下令。
众人护着司马昭往御桥下的广场上急退,吕安他们终于动了,杀声响,长刀利剑,稚鸡羽翎向司马昭他们滚滚而来,本来一直在司马昭身边的江品见状道:“将军,我去拦住他们。”司马昭点头,江品拨剑纵身跃去,如游鱼入海,逆游而进,剑意浩长,剑走游龙,与吕安他们厮杀在一起。
司马昭他们下了御桥正松口气,他们跟前的路突被人拦住。
一人一刀立于广场,
那是个少年,仍稚嫩的面庞,像三月三里树上结的青苹果带看青春的嘎嘣脆,只一双眼睛冰凌凌,像冬日最寒时屋顶上倒挂的冰锥子,一锥下去准出血。而这双锥子正定定对准了司马昭。
司马昭很不舒服,被这少年望着他脊椎无由的升起一丝恐惧,这是他在战场多年所生成的敏锐。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很危险。
“你是司马昭?”那少年提着刀问他。
司马昭身边待卫大喝道:“什么人,敢挡征西安东将军的路,滚开。”说完挥刀上前就砍
“你是就好。“那少年侧身避过,再认真的点点头。
之后,他就动了,他的速度也不很快,司马昭甚至能看清他拨刀的动作。刀已出鞘,拨刀在手,一步一人,如切瓜砍菜,刚才最先冲上去那人祭了他的刀,司马昭所带这些人也都是好手,但他们仍没人能抵挡那少年一招,少年执刀,渊渟岳峙,直接横刀就砍,而碰上他的刀就是非死即伤。一腔鲜血飞出,那是从司马昭前方待卫的腔子里喷出的,他刚刚连刀带人被破为两段。头颅与残刀飞到大殿之上的白玉雕刻栏杆上仍瞪着前方,似乎不明白为何会遇这场祸事。他的身驱仍直直挺立着,司马昭身旁另一待卫,见状飞起一脚,他的身驱便像文鸯飞去,文鸯这才皱眉,不退反进,长刀疾刺前方扎透了那尸身,而刀势未绝,带着尸身前冲,直刺入后面那人身上,“你就这样对待同袍尸身吗?”文鸯讽刺的说,刀用力前刺,两人来个前后脚透心凉,一刀两血葫芦。文鸯转身,并未看上一眼,刀柄用力一旋,长刀拨出,身后扑通两声尸身倒地。一刀一步,一步一人,一人一血,鲜血溅到文鸳脸上,热血并末让他缓得一缓,进前的步伐慢得一慢。他手中的刀仍横,脚下的步仍稳,而他面上即无嗜杀的神色,也无怜惜的神色,仿佛他正在干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他正认真的做那件很平常的事。看着那张平静又认真的稚嫩面孔,众人不禁胆寒,那正是天生的魔主地长的煞星。
司马昭狼狈奔逃,还有十步,他在算还有九步就到内宫门只要逃出内宫门,他就有办法了。而文鸯在他身后己如附骨之式,离他只有数步之遥,而那少年刀正急,势正猛,无人可挡。两名待卫鲜血喷出,还有五步,司马昭身后惨叫却是身后待卫肠子涌出,内脏划了一地,三步,只要一瞬,只要一息,司马昭惶急,是谁,究竟是谁可以令文鸳的刀顿上一顿,停上一停,少年将残尸踢到一边,双手举刀向司马昭背后砍去,刀风势急,两步,两步,只有两步,突然杀气止,刀锋顿,文鸯势顿,刀停,却是江品这时摆脱了吕安等人,真刺文鸯后身,文鸯侧身避过,反手以长刀直击剑身,江品撤剑,划个剑花,以剑斜挑文鸯侧腰,文鸯再闪身。
只这一息,
只要一瞬,
只这一步,司马昭逃出内宫门,身后深红色宫门咔一声关上了。他身边最后一名待卫顶着宫门,下了门栓。司马昭终于喘了口气,眼前正是御花园,穿过御花园就是玄武门,玄武门的驻军头领是石苞,正是他司马氏的人。而他己隔着御河看到,玄武门的驻军听到异动已正往这边赶来,司马昭急忙穿过御花园,往园中御河的石桥上去,他已看清河对面那张惶急的脸正是石苞。穿过石桥就好了,就能与石苞会合,有重兵护卫他就安全了,等他回头再收拾许允他们,还有那曹氏的天子。
在他一脚刚踏上石桥,另一脚刚要落步之时,猛听身后轰的一声,司马昭回头看去内宫门被撞开了,或者说被砸开了,内宫门的门再厚也是木头做的。再硬也没石头硬,此时正是被一石雕撞得四分五裂,中间还开了个大洞。一个瑞兽的石雕正倒在地上,白色的玉石上还有一片红白之物,而他的那个待卫己脑浆并裂倒在地上,而那正是因为他守在内宫门前被破门而入的石兽砸中脑袋当场倒地,在司马昭那个位置正看到石兽的眼似瞪着他,眼珠的位置还沾有一片红红白白之物,正午的阳光让一切无所遁形,粘连的汇成一片小溪似流非流似动非动。司马昭胸中几乎一片恶心。
而此时四分五裂的内宫门终于支持不住,轰然倒地,烟尘散去,一个少年郎走出来,那正是文鸯。
司马昭看着眼前那个少年郎,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似笑了一笑,如猎豹终于见到了他的猎物要志在必得,下一秒就要将之撕裂,司马昭胆寒,正欲转身赶紧与石苞会合。
却见那少年手一扬,一物从手中抛出,急速越过御园,直奔司马昭而去。司马昭脑中想躲,那物来势太急,他刚起个念头,勉力侧了一侧,就眼睁睁看到那物正到了他身前,他看清了那正是把断剑,只这一念未完,剑柄己正打在他的胸前,
司马昭听到了自己胸前喀嚓两声,那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他还来不及感觉痛疼,就掉到了御河的水中,在水中摔了个晕头转向,此时夏日己尽,己至深秋,御河碧水寒凉,司马昭勉强浮在水面上重重喘着气,眼前是正交战两方人,嘴边渐有血沫涌出,耳边是一片喊杀,惊叫声,还有自己的喘息声,水涌上来打湿了身上衣甲,他的手指开始在水上徒然挣扎,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溅起了一串水花,终不是持久可抓之物,抓不住也是枉然。司马昭沉入水中,惨叫,刀剑的声音远去,水底是静寂无声的世界,混浊冰凉的河水灌入他的口鼻,压迫着他的神经,眼前透过混浊的碧水,看到的是变了形的浅日薄阳,呼吸渐渐困难,寒冷侵入骨髓,远处太阳渐渐变红,他仍挣扎着,他还不想死,不能死,他心怀孽障,在这世上他心中仍念着一人,而那人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