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番外 景福殿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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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六年魏帝行幸许昌新建的景福殿,新建的大殿中御座之上天子正在饮宴。而坐在他身侧的是正在看舞伎跳舞的曹肇。

    何晏从殿外走进来,手捧竹简进来先看了一眼旁边的曹肇这才对正中深施一礼道:“陛下。”

    曹睿已有三分醉意:“何驸马呀。这么快就写好了,呈上来吧。”

    何晏上前将竹简置于桌上。曹睿拿起看了看,又放下,“朕刚喝了酒,还是长思念来我听吧。”

    曹肇靠过去,拿起竹简,朗声念道:“大哉惟魏,世有哲圣。武创元基,文集大命,皆体天作制,顺时立政……”

    曹睿耳中听着曹肇,如冰击玉磬的声音,眼中看着殿中何晏,天气正热,他在薄丝白衣外罩了一身轻软墨绿长衣,更显他白皙貌美,风华绰约,胜过堂下众多美人。

    “想周公之昔戒,慕咎繇之典谟。除无用之官,省生事之故。绝流遁之繁礼,反民情於太素。”曹肇的声音传来。

    曹睿突然打断道“想来元仲好久没见平叔跳舞了。”

    何晏一笑,伸出手来,十指纤纤细如春笋,在曹睿面前做个拈花指:“臣愿为陛下献舞。”

    他就这样如凌波微步般退入舞姬中开始一起跳舞,

    曹睿看向殿中何晏,身资曼妙,容颜如画,更加衬得旁边众舞伎如木胎泥塑般无趣,果然江山易得,佳人难求。

    身为君王,一生见过的美人无数,但像何晏这样姿貌若仙,风姿独绝,文彩风流,一舞倾国的还真少见。

    何晏回身对曹睿唱贺道:

    “总神灵之贶佑,集华夏之至欢。方四三皇而六五帝,曾何周夏之足言。”

    此时天气炎热,他又刚跳过舞,面上己见虚汗。

    曹睿不觉走下座去,来到何晏身边,翻出衣袖内衬轻抚过何晏面颊,眼望微现水渍的白色衣袖大笑道:“何郎敷粉,何郎何需敷粉啊。”

    何晏得意笑道:“不过是坊间传言,陛下勿要当真。”

    曹肇站起,端起酒杯来到何晏面前接道:

    “何郎生来面若凝雪,自然不需敷粉。”

    说完将杯子递于何晏,何晏接过一饮而尽,一丝红润浮上他如玉的面庞,更添三分颜色。

    何晏又是对曹睿一笑,随即转身一旋,侧身后退,斜步移转,踏步拧身,腰肢柔软,如拂风弱柳,身姿长一分则硬,少一分则软,妙到好处。

    何晏笑着对曹睿唱道:“圣上犹孜孜靡忒,求天下之所以自悟。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曹睿笑道:“好个君明,臣良,百姓安康。”

    何晏又伏身:“大魏有陛下这样的名君,自然百姓安康。”

    曹睿扶他起身笑道:“少给我灌迷魂汤,绝流遁之繁礼,反民情于太素,你反对我建宫室吧。”

    何晏顺势直起身道:“莫不以为不壮不丽,不足以一民而重威灵。不饬不美,不足以训後而永厥成。陛下一向英明,但这次不顾这么多大臣反对仍营建宫室,臣相信此举另有深意。”

    曹睿点头正色道:“平叔,现今蜀国诸葛亮己亡,我大魏大敌己去,加以时日蜀吴两国必破,外敌即去,该清理内务了,这些年来,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大部分都抛离土地选择依附了各地世家大族,这此大世家名下占有大量人口,与国争税,甚至是兵源,这次借大盖宫殿,清查这些世族名下人口钱粮,为今后伐吴征蜀做准备。”

    何晏叹服道:“陛下真乃我大魏圣明天子,何晏佩服。”

    曹肇笑道:“难怪武帝常赞平叔聪慧,满朝文武就只平叔知陛下用心良苦。”

    何晏忙道:“那是陛下一向主张征薄赋,减省庶民人力役使,广泽恩惠,如今不顾人心反对,反常之事必有原因,还望陛下今后依忠正之士,听公直之言。”

    曹睿笑道:“平叔可要自比忠正之士,所说为公直之言吗。”

    何晏笑着对曹睿道:“陛下可比秦皇汉武,何晏愿为子房子孟。”

    曹睿道:“朕心中自然明白,这满朝大臣谁才是和朕一心,谁该用,谁不该用,平叔我知你之心意,朕望你为皋陶。”

    何晏大喜拜道:“天当佑大魏与陛下。”

    何晏退下。

    大殿之中,只余了曹睿与曹肇。

    曹睿似还在想着什么,曹肇将一杯酒递于曹睿,曹睿没有喝,而是晃了下,一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曹肇道:“陛下在说什么。”

    曹睿道:“我想到了现今曹氏宗室子弟中可用之人。”

    曹肇道:“宗室”

    曹睿这才将酒喝下道:“先帝防备宗室甚紧,可以说前所未有,以至现如今我只有依靠前朝那些世家大族,他们己隐见尾大不掉,但这还不是当误之急,只要加以时日用何晏与夏侯太初制衡他们足够,只是这武将方面…”

    他略一思虑:“继曹子丹位的曹爽还是不行,现在领兵出战只能靠司马懿,但不急,肤还有的是时间,足够找出个能代替司马懿的人来。”

    曹肇道:“陛下英明神武,朝政自然尽在你掌中。”

    曹睿笑问曹肇:“我还没问你,你与何平叔的流言。看刚才你们俩个一唱一和的,想来是交情不浅呀。”

    曹肇以手拉住曹睿的袖子,笑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曹睿惊讶道:“真的。”又笑着摇头:“这可不行,我当他是宗室大臣,若是生了私情,就会尽力维护,以至公私不分,甚至患得患失,而处在我这个位置此乃大忌,我可不想做昏君,也不希望他做奸佞。”

    曹肇故意做恼道:“那陛下与我呢,可当我是什么,奸妃吗?”

    曹睿笑着一握他的手:“我待长思自然不同,我当你为朕之梓童。”

    曹肇果然笑颜如花,拜伏于地:“陛下当真是圣明之主,天佑陛下与大魏福泽深厚绵长。”

    曹睿立于殿中,正是十分英俊,而此时的曹睿与魏国正如日中天。

    谁也不曾想过这正如日中的曹睿就这么去了,也顺道带走了魏室的国运。

    洛阳侧殿中,一群宗室子弟东倒西歪席地而坐,中间位于正坐的正是新鲜出炉的曹大将军曹爽。

    “今日请各位叔伯来是定先帝谥号。”曹爽道。

    楚王曹彪道:“以先帝生平行事,明德有功,神圣之德盖四方,该谥为昭。”

    彭城王曹据道:“先帝乃文皇帝之子,又打败吴蜀联军对大魏的进范。经天纬地曰文,威强睿德曰武,该定武。”

    曹彪拍案,“曹据,打小我说什么你都唱反调,你找打。”

    曹据怒道:“我大老远回京奔丧,不是听你放屁的。”

    曹彪将案上盘子抛去,曹据撸袖,众人忙去拉住两位亲王。

    燕王曹宇道:“这是做什么,你们要从小打到老吗。依我看不如定谥号元好了。”

    又有人反对:“始建国都曰元,先帝功再大,也不宜用这个字,聪明睿哲曰献,不如用献。”

    有人跳出来反对“你什么居心,居然把给汉献帝的谥号上给先帝,你咒我们曹氏也做汉室吗。”

    “你少扣帽子,我为宗室亲王,如何能咒自家,看我教训你这蠢货。”

    “都是亲王列候,谁怕谁。”

    曹爽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定哪个。”

    何晏打着哈欠,心不在焉,他的五石散就快犯了,此时听得耳边诸曹呱噪,更是心烦,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听这帮蠢货废话,而不能回附马府中抱着软玉温香。

    “明帝吧。”

    何晏站起来,“先帝一时明主,沉毅断识,英明果决就定个明吧。”

    他回身对曹爽道:“昭伯,我就先回府了。

    曹爽知道他的毛病,也只得同意。

    何晏又看一眼曹据他们:“你们继续。”就遛达的出了侧殿,把那一众宗室子弟抛在身后。

    曹爽思量了一下,对座下众人道,“众位意下如何,不如就听何驸马之言为先帝定谥号为明。这样我们也好尽早散去,各自回府。”

    这些宗室子弟中同何晏一样有点小嗜好的不少,众人己在这里耗了大半日了,架也打了,骂也骂了,此时己是口干舌燥,再面面相觑一番,皆相见两厌,便皆道好,就定谥号明,魏明帝。

    何晏路过先帝停灵的大殿时,听过一阵哭泣声,声音悲切如啼血杜鹃。他走到大殿门口向内一看,果然是曹肇。

    曹肇正悲切间,突然身上一暖,抬头看时正是何晏将件皮裘披于他身上。

    “先帝并未任命你为辅政大臣,你可失望。”

    曹肇摇首:“我没平叔那般大志,我只想找个合心合意之人,共度此生而已。

    况且先帝一直在政事上清醒明白,私情与公事分得很清楚,他也知我担不了辅政之事,若是勉强反而害了我。”

    何晏见他语音悲切,神态哀伤,意存怜惜,更加软语温存。

    曹肇此时正当心震神哀,此时见他如此温柔,不由扑到他身上痛哭失声,何晏在他背上轻拍,为他顺气。

    随着哀哀之声,香烟渺渺升起,殿中哭声渐渐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