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治病

    想我沈墨卿虽然被养在闺中十四年，可也算是见过不少俊俏的儿郎，单单就我父亲而言，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符合所有读书人应有的气质，身材修长儒雅，面皮白净，关键是微微一笑时那双泛着笑意的双眼能让人如沐春风，这也难怪我母亲当年会如此爱他。可眼前这人，却让我产生了如梦如幻之感，一时不知身在何方......不过，我这么明目张胆的瞧他，我愿意，他可不愿意。还未等我细细看他容貌，面前便又遮上了淡青色的纱帘，我从魂游中醒来，不觉便红了脸颊，脸上的热意挡也挡不住。我抬臂用冰冷的双手好歹凉了凉面，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是想看我是否是要找之人啊。

    我在帷帽后悄悄观察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越看越觉得心中喜欢。虽未看清他容貌，我也不由的泛起了花痴。可身旁绿竹此时却不再任由我犯痴，出声问道：“小姐，刚刚你没事吧。”声音关切，我转头应她。又说道：“看来这帮人是要找个什么女人，不用害怕，于我们没有关系。”我与绿竹正小心说话，却被一声尖叫打断，“啊...”还是熟悉的声音，是了，就是那个发出哀叫的可怜人。此时他正被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踩在脚下，好巧不巧，就踩在他后腰之上，位置拿捏的真是分毫不差。只听那络腮胡子大汉说道：“你倒是说也不说......”好吧，就是那个一语能惊飞群鸟的好汉“大人，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那位姑娘去哪了...呲...小人只是个车夫，将那位姑娘送到地方就走了呀....哎呀...哎呀....”这人龇牙咧嘴，疼起来的模样可真不好看。“哼，不说，就等着受苦吧。”说着，那大汉便往脚上又注了几分力气，打算再次让他领会领会什么是千金腿。“够了，带他下去。”这声音夹杂着清冽，混着男人特有的低沉，说不出来的好听，至少我听来是如此。是他，我思量这这人应该是一群人的首领，果然，那大汉听此言，面上陡然恭敬，将地上那人捞起，命人带了下去。

    “今日扰了各位的好眠，魏某在此赔罪了。”说是赔罪，却一点儿也没低头，仍是挺着笔直的腰杆杵在那儿。驿站的众人看他面色严厉，也没人敢怨他半句，开玩笑，若是被刚才那大汉才上一脚，还不伤残了的。众人纷纷散去，我那舅舅也终于想起了我，便也催我回房去。我与绿竹自舅舅身后出来，绿竹这小丫头性子倒是稳重，只是胆子不太大，一路上也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快步走着。上了楼梯，我回头看那人，却只看见他的背影，右手扶剑立着，身姿修长挺拔，正如我家院里种着的那一根根碧绿的茂竹，很有芝兰玉树之感。

    我与绿竹回了房间，我本就疲累，又下楼折腾了这小半会儿，刚才不觉，现在已是再无精神撑着，于是卸了帷帽外衫，忙钻进被子中准备大睡一觉。睡至半夜，却觉得怎么越发冷了起来，身上竟抖个不停，牙关处也磕碰出微微的响声。又觉嗓子里发痒，迫得自己不得不咳出来，这一咳不打紧，却将身旁的绿竹吓了一跳。忙唤我道：“小姐，小姐，你怎么样，是不是病又发了.....”小丫头声音都带着抖意，看来是被我吓得不轻。我想睁开眼出声安慰她几句，眼皮上却似挂着个锤子似的，怎么也睁不开。绿竹见我不应，忙将我随身带着的药拿了出来与我吃下，又以手试了试我额头温度，却听她吓得叫了一声。翻身下床拿披风将我裹好，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我听见房门“嘭”地打了开，身侧传来让我不喜的声音。“三丫头.....”我晓得是我那舅舅来了，他毕竟是舅舅，不好靠近我这女眷，便在床侧问我。可我现在哪有什么力气去回答他。我那舅舅见我如此模样，声音也不由带了急切，在房里来回踱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外的，又下着这般的大雨，如何去寻大夫呢...哎...哎...”我听他叹气叹得我心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舅舅有多看重我呢，不外乎是若在路上出了事，外祖母那儿如何交代呢。我心想着，意识却似胶着在了一块儿，脑袋昏昏涨涨，便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颠簸中渐渐有些清醒，背后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撑着，腿弯处也是这样的一双臂膀。是了，我被人抱在怀里。什么？我一时震惊，任我脸皮再厚，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脸上不由发烫，心里却是一阵恐慌。好吧，我其实不知自己脸上早已因发热烧得通红。我睁眼去看是谁，却看到一个刀刻般的下颌，还有些不听话的青茬冒出来。许是察觉我在他怀里有乱动的迹象，他出声道“别乱动。”是他，那个魏大人，我心内不知该惊喜还是忧伤。此时抱着我的人怀抱滚烫，在这深夜的凉意里也让我浑身不再发抖，可我偏偏这样一幅尊容出现在他面前，真是...再好的形象也没有了。我不由低头，却猛然惊呼出声“啊...”叫完便感觉面上凉风一扫，被人狠狠瞪了一眼。这其实也怨不得我，任谁大半夜被人抱在怀里在屋顶上飞着，也由不得她不吓一跳。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会在他怀里，我的绿竹呢，我那舅舅呢...我脑中疑问四起，却又经不得我深入思考。抱着我在屋顶上飞着的人许是察觉我内心想法，出声为我解释道：“带你去看病。”还是这般清冽的语气，还是那样低沉的嗓音，却让我在这又刮风又下雨的深秋夜里，浑身生出阵阵暖意，这人将我护在怀里，用斗篷将我完全罩住，即使这外边再打的雨也刮不进他造出来的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我在他怀里不知羞地蹭了蹭，闭目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放任自己陷入昏睡。

    再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我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虽还是无力的很，好歹脑袋不昏涨了，只是意识还是有些模糊。手上传来融融暖意，我索性将脸也侧了过去，贴着那处温暖，舒服地长出了口气，张嘴便喊道：“娘亲......”却发觉贴着我脸的那处温暖微微僵了一下，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却不是娘亲温婉轻灵的声音，而是男人独特的低沉嗓音。“好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还将手抽了回去，我不满地皱了皱眉，正打算将那手再拽回来，却被这声音彻底惊了睡意。

    不是娘亲，我忙睁开眼睛，眼前那人的身影渐渐清晰，眉似剑扫，不带丝毫恼意，还是那样一双深如秋日潭水的眼睛，此时他正用手微揉着手腕处，见我醒来，瞥了一眼桌子那处，我便听见一个老头愉快地声音：“哎呀哎呀，丫头终于醒了......”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风似的一个胖老头便刮到了我的身边，将身后那人挡的严严实实。这胖老头将手搭在我腕上，又仔细查看了我双眼，面色。终于长舒一口气道：“我说这天下还没我看不好的病吧”转头哼了一声冲身后那人叫道：“小子忒坏，昨天夜里显些将我这院儿给拆了....可得拿什么来赔罪”魏大人不愧是个能伸能屈的人，我听他衣服摩擦微响，恭敬道：“多谢前辈。”生生将老大夫后面还未出口的骂言给憋了回去，老爷爷想是还有些不甘心，又倏地转头直盯着我看，我此时也是聪明得紧，学着魏大人的口吻道：“多谢前辈。”不过我这一句话可是比魏大人的带了更多的真意。胖老头没了可调侃的对象，起身咳了声，说道：“老头我去抓药...”说着一溜烟跑了。

    我平白看了这么久的戏，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想着无人说话怕是有些尴尬，便出声试探道：“多谢大人救妾性命。”多么温良淑娴，一定可以抹去我昨夜给他留的糟糕影响。他却不开口答我，只往前走了两步，低头扫了我一眼，轻轻勾了一下嘴，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便转身掀袍坐在了桌边。我：“......”这笑容虽说养眼的紧，但让我心内突突个不停，不会昨夜里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丢人丢大发了吧。我一时懊恼，在床上纠结着该如何出口问一下他。还未等我思量好，刚才那老大夫却闯了进来，将药往他怀里一扔，又嘱咐说了用法...好吧，我正认真听这药的用法，身体却陡然一轻，又落进了那个带着暖意的怀抱，头上魏大人开金口道了声：“走吧”我愣神间却还记得闭上双眼，又开始了我生平第二次的惊险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