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让你放宽心。”

    周谨航笑了笑，用英语又给他重新说了一遍：“八卦消息早晚会过去，你搭理他们做什么。等我跟珊珊和好以后就给你平反。反正台阶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她过来低个头了。”

    转眼又是一周。

    眼看着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可纪珊珊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周谨航有点心虚坐不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连续两周，他们混迹在各种餐厅酒吧，什么明星推荐店、网红推荐店吃了个天昏地暗，可周谨航却觉得这些所谓的佳肴吃到嘴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临近中午，他坐在床边浏览着手机上的订餐页面，心里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早知道那天就不喝那么多酒了，话说出口当时倒是爽了，可是这两周珊珊不在，他连日常三顿饭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

    其实那天周谨航也并不是想分，就是烦她争风吃醋。再加上气不过之前纪珊珊把他独自丢在宾馆房间，心里不平衡，就想借个机会把面子找回来罢了。

    谁知道她会那么死心眼。

    周谨航忽然想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天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吃。这里中餐厅也有很多，同样的菜他点到桌上尝过几下，就瞬间没有了胃口。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啪！”手机被重重摔在了桌上，周谨航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爆了句粗口，掀起被子蒙住脑袋倒头就躺在了床上。

    他怎么能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她有什么好的呢？

    “nic，我找到一家中餐厅诶，chef lee's mandarin house，你去过这儿吗，不如中午去吃……”

    “吃个屁，不吃！”

    jason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一个激灵，后面还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断在喉咙里。

    周谨航诈尸似的突然从床上坐起，他整个人现在就是个典型“行走的焦虑症患者”，跟刚断奶的孩子差不了多少，看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做不在心上。

    暴躁，激动，坐立不安。

    褶皱的衬衫少了那个人的打理，无精打采地贴在他身上。纪珊珊在的时候把他伺候得太好了，想喝水的时候，水杯就在手边；要刷牙的时候，牙膏已经挤好放在了旁边的杯子上。

    不用收拾家，不用洗衣服，不用思考每天吃什么，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坐在那里享受，周谨航有点怀念那种感觉了。

    他起身换了件衣服，然后绕着房间各处低着头兜圈子。

    jason：“你找什么呢？”

    “领带。”周谨航把枕头翻起来摸了一圈还是没有，转头问：“藏青色带斜纹的，看见没？”

    “没。”

    “哪儿去了，我记得明明放在……”

    周谨航似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他记得和珊珊去酒吧那天带着的就是那条，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撤了，摸着黑胡乱卷抱了一堆衣服去客厅换好的。

    难道领带还在她家么？

    周谨航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莫名地有些得意，玩味的笑容又再次爬回了那张英俊的脸上。

    他忘了，纪珊珊肯定不会忘。

    这么多天拿着他的领带不告诉他，她是什么心理？

    “jason，帮我打个电话。”

    周谨航隔着一米把手机往他身上扔过去，机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准确无误落在了jason怀里。

    “给谁打？”

    “珊珊。”

    洛杉矶，santa monica state beach。

    中午的太阳高悬在头顶，明亮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介绍完最后一个景点，纪珊珊把遮阳帽又往下拉了拉，拿着手机坐到离海岸不远的休闲区的白色长椅上乘凉。

    距离客户们集合还有两个多小时，她买了杯甜品，点开了手机上的气象预报。显示的地点依旧是monterey，最近气温忽冷忽热的，像是又要变天的样子。

    周谨航离开家的那天，她记得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出门，冷了知不知道加衣服。

    她的聊天软件通讯录里人不多，会话窗口里的最近消息，还是那天去酒吧之前周谨航发给她的动态表情。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对话框，几乎是下意识地，输入了一行文字：【周谨航，变天记得加衣。】

    将要按下发送键的瞬间，纪珊珊陡然僵住，手指仿佛触电反射般地从那绿色的按键上方移开，这样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她在这么温暖的天气里冷汗直冒。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深吸了几口带着海水潮湿腥甜味道的空气，心情缓慢平复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周谨航半个月前就已经和她分开了。

    浓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紧接着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空虚落寞。

    她还是忘不了他。

    “嗡嗡……”

    原本安静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自动切换到了来电页面，“周谨航”三个特效字不停地发着光，纪珊珊刚刚跌回正常值的血压瞬间又飙到了一百八。

    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慌，拿着手机的手竟然细微颤抖着。她要不要接，接起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

    周谨航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喜欢她。如果就这样贸然接起电话，会不会依旧换来他的斥责羞辱。

    可如果不是呢？

    这么多天她盼着的不也就是现在这样吗，周谨航主动找她，跟她说清楚当晚的事情，也许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

    又或者是他出了什么事？

    想到最后这种可能性，纪珊珊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接听按键。

    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纸张翻动声，她按捺住紧张的心情，艰难开口，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喂。”

    一个字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兔子啊，是我。”

    纪珊珊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心里忽然一阵失落，缓慢开口：“jason。”

    “nic让我问问你，消气了没有？”

    纪珊珊眉心打结，刚要开口就听见听筒里传来厚重水杯翻倒在地的“咣当”声，一阵嘈杂的动静之后，她听见周谨航远远地暴喝声：“靠，你会不会说话？！”

    之后周谨航还说了些什么，可她没有听清，大概是jason刻意捂住了听筒的缘故。

    几秒后，声音再次清晰起来，“兔子，那个……”jason轻咳了两声，重新改口道：“nic是想问你，反省得怎么样了？”

    远处碧空如洗。

    纪珊珊望着雪白的海浪扯出一抹苦笑，“他要我反省什么？”

    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jason：“nic说你自己知道。”

    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周谨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让他把话说清楚。”也许是压抑得太久，话出口的时候，纪珊珊就想到可能会再次惹火他。

    何必逞口舌之快呢？

    周谨航已经肯主动找她，只要她低头，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回到从前……那种不明不白的卑微的日子。

    jason没有再继续，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兔子，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帮nic把他那条蓝色领带送过来，我们后天有个活动需要用。”

    纪珊珊低头看了眼腕表，声音平淡：“我不在monterey，今天肯定赶不回去。周谨航有钥匙的，你让他自己去拿就好。”

    “你现在在哪儿呢？”

    这回说话的终于变成了周谨航本人，高高在上的质问语气，带着一丝丝的急躁和不耐烦。

    “洛杉矶。”她答。

    “去那儿干什么？”

    纪珊珊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好脾气地回复：“工作。”

    周谨航气极，语气更加恶劣了：“你缺钱怎么不跟我说，跑那么远又累又耽误功夫，能赚多少钱？”

    纪珊珊沉默着。

    她的确是缺钱没错，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从周谨航这里拿什么钱。谈恋爱，每个人都有所图。她想要的仅仅是和他简简单单待在一起而已。

    她图的，是感情。

    所以周谨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冷漠态度才会让她觉得心寒。

    在酒吧的时候，在路上的时候，在家里的时候，他看着她给学校打电话，给家人打电话，却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南希不忍心看她整天焦虑，为她介绍了这份工作。可在周谨航眼里，她的努力是不值一提的徒劳。

    周谨航颐指气使又道：“以后少接这种工作，天天跑出去我怎么找你？想要钱我给你也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

    不想再和他争辩，纪珊珊捏着眉心，疲惫地回应：“……知道了，我今晚大概八点左右就能回……”

    “明天早点把领带送过来，就这样，先挂了。”周谨航甚至懒得听她说完一句话，就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远处的海面有一群海鸟掠过。

    周围的环境十分嘈杂，充满了人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小孩子叽叽歪歪的叫喊声，可是纪珊珊听不见，她只听得见心脏滴血的声音。

    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每当她以为到了极限快要不堪重负的时候，周谨航总是有办法再往上面狠扎一刀。

    当晚到家之后，纪珊珊待在浴室很久很久，温热的水流淌过每一寸皮肤，裹挟着全身的疲惫悄无声息地流淌进地板的下水孔中。

    当翻译导游的这几天，她似乎把平时一个月能讲的话全部都讲完了，明明不是个话多的性格，还要刻意变成那种谈天说地，信手拈来的样子。纪珊珊现在就只有一个感觉，累。

    不过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旅游团里有两对夫妻带着孩子，三个小朋友大概4、5岁的模样，精致漂亮得像瓷娃娃似的。小孩子没有什么戒心，整天拉着她讲故事，还时不时抢走她手里的导游旗，冒充小导游。

    这样毫无负担的相处，让她很开心。

    洗完澡之后，她没过多久就睡倒在柔软的床上，松软的被子裹在身上舒服得不像话，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手机显示的时间，上午11点整。

    没有任何的电话打来。

    纪珊珊从沙发上拿起那条被主人遗忘许久的领带，叠了三折，忽然又全部展开。jason昨天好像是说，他们明天要参加活动？

    她拿着手里的领带径直走进卧室，把它挂在挂烫机的衣架上固定，弯腰捡起地板上的黑色电线，将插头插好，顺手拧开了加热开关。

    做完这些，她转进厨房炒了几道周谨航爱吃的菜，还额外附赠了一道肉沫茄子。jason昨天在电话里已经听出了她情绪不对，适时转移了话题，大概也是不想让她和周谨航再次争执起来。

    就当还人情了。

    周谨航把这次的午餐当成她的示好信号，很大方地把这页揭了过去。当晚，纪珊珊从学校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的男人。

    两周没见，他脸上英挺的轮廓更加明显了。

    “又哪儿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周谨航回头瞥了她一眼，难得主动开口跟她搭了腔。

    她淡淡道：“学校有课。”

    周谨航没再说话，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游戏上，屏幕上光影闪烁，随着他不断地按动游戏手柄，机枪射击的特效音响个不停。

    之前她的所有时间都是按照他的课程表来安排，他当然也就不会记得她什么时间上课了。

    脱了鞋子换好衣服，她踩上毛绒绒的地毯，伸手从身后沙发上拽过一个粉红色的抱枕搂在怀里，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打游戏。

    因为长期运动的缘故，周谨航属于体脂率低的那类人，手上稍有动作，就可以看到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他身体后倾靠上沙发，一双笔直的大长腿伸展开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分开不过两周，纪珊珊却有种分别多年的恍惚错觉，她温柔的目光在黑暗中像只轻盈飞舞的蝴蝶，轻轻落在他的身上。

    这张脸，怎么都看不够。

    经过了半个月的分别，面前的男人和她记忆中的轮廓渐渐重合，纪珊珊眉头轻轻皱了下，又缓缓松开。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周谨航，你是不是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