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

    ——五个……六个……七个……

    ——八个……九个……

    ——还差一个呢。

    ——所以，想要诬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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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住在原来住的地方。房间的摆设已有了很大变化，但是她感觉得到，没有人再在这里住过了。昨天直接回到这里，阿伏兔过来问候了一下确认她的安全，并没有见到神威。她知道这是暗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可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表示。她有另外的事要顾及，所以这段时间先委屈一下他吧。

    第二天起床后不久，就有仆人来通报，说族长让她一起用早餐。

    “夫人也在？”艾玛娅淡淡地问。

    “是的，所有直系家属都在。”

    “是吗？我知道了。”

    今天和昨天不一样。昨天她穿着夜兔小旗袍，斯诺夸她好看；今天把克里诺林裙全套穿齐了，只怕也不会有人夸赞她。因为夫人——她的亲生母亲塞西莉娅·霍华德，这个偌大豪宅的女主人，深深厌恶着她。所以她何必那么乖巧呢？

    艾玛娅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勾出一个刻薄到令人心惊的笑容。

    霍华德主宅的餐厅大门推开了，笑容明艳的少女步态优雅地走了进来。

    早上好。她听见自己从容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阴沉昏暗是血族的特色。用餐之处，正对着大门的高高的落地窗外，是如点缀着碎钻的黑色丝绒一般的浩瀚宇宙。头顶的吊灯光线幽暗——那几乎是餐厅内所有光亮的来源。端坐在长桌两边的人的脸艾玛娅已经认不得了，唯一记得清晰的只有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她的容貌在这将近十年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端庄而美丽。艾玛娅长得不像她，也不像她早逝的生父，而是像祖母。她长得恰恰像与她的母亲不和睦的母亲的婆婆。

    “你来了，米娅，快坐吧。”斯诺热情地招呼。

    对于艾玛娅的到来，其他直系家属或多或少露出了异样的眼神。就算因为礼仪没有直接窃窃私语起来，但是之间交错的目光所包含的意思已经足够激烈了。

    艾玛娅的座位还是在斯诺下首，这令他们不得不掂量掂量这个少女在族长心中的地位，可仅仅因为她是他妹妹，而且还是一个快十年没见的妹妹，又有点勉强……还是说，这是族长对母亲政权反抗的第一步？

    “母亲，这是艾玛娅，您肯定还记得的，这些年您也很想念她吧？”斯诺一边开餐一边说着。

    正对面的女人片刻的沉默后，冷淡开口：“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

    猝不及防被提问，艾玛娅顿了顿手中的刀叉，很快接上了话：“我们团长正好要到这边来，我想着顺便可以回来看一看。”

    “是吗？”塞西莉娅的脸像被霜打了一般的冻人，语气十分的冰冷，“我还以为你想回来了。”

    “请您放心，”艾玛娅也冷淡地笑笑，“我不会的。”

    并没有称呼对方为母亲，对方也没有叫她的名字。看样子她们两个都没有和谐相处的打算啊。艾玛娅在背地里讽刺地想着。要是一会儿她称呼她为霍华德夫人，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简单一个回合的对话扰乱了其他人的心境。其实他们的用餐时间一向不大平和，大多时间都是明面上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唇枪舌战的方式晦涩而诡异。但这一次还是他们多年不见的敢直接和霍华德最尊贵的女人对上的——虽不是硝烟弥漫，可已是前兆了。他们可都记得，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这位女主人当初是怎么对自己的女儿的。

    “既然她不想回来，斯诺，你就不要做多余的事了。春雨的客人很快就会回去，不要耽误他们的行程。”

    “母亲，”年轻的族长眉头微蹙，昏暗的光线中一双已带上了谴责之意的蓝眼睛看向了对面神色冷漠的女人，“米娅没有说不想回来，我希望她考虑一段时间，没有必要现在逼她做出决定。”

    “我已经提醒你很多次了，她已经被过继给春雨第七师团团长了，不是你希望她回来就回来的。”女人挑起眉毛，完全当艾玛娅不存在似的说起来，对艾玛娅永远只以“她”来代称。

    “第七师团换团长很多年了，米娅没有跟凤仙先生去地球。”斯诺冷硬地强调，“而且如果不是母亲，米娅也不会……”

    “斯诺·霍华德，”塞西莉娅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是的，母亲。”斯诺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顺从地低下了头这样回答。看见儿子的妥协，塞西莉娅满意地继续用餐，没有追究下去。

    作为话题的中心，艾玛娅看似没有被影响地享用自己那一份早餐。实际上，只有她才清楚她有多想放声大笑。

    真是离开这么多年，她长大了才弄清楚霍华德家族权力的中心居然在一个从其他家族嫁进来的女人身上。斯诺和塞西莉娅的关系不好，她好像还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至于现在在她面前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她还要再琢磨琢磨。

    结束了不愉快的早餐，斯诺要去见神威他们，艾玛娅没有要求随同。她留下来有其他事做，比如等别人来“搭讪”什么的——俗称钓鱼。

    艾玛娅状似恭敬地站在走道旁边，塞西莉娅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走过了。

    女人的背影还没有消失多久，讥诮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在她身后响起：“在看你的母亲吗？她已经不认你了，你不可能回到这里的。”

    艾玛娅不紧不慢地转过头，看见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名和她一般年纪的少女。少女拥有着与她清丽的声音极为相配的铂金发色和碧绿眼瞳，五官漂亮得宛若精心制作的洋娃娃。蜜糖般的感觉，而又令人无法忽视眉眼间流露出的尖锐刻薄。她像公主，是高傲而脆弱的美丽。

    “我是莱蕾，莱蕾·霍华德，算是你的堂妹。”少女见艾玛娅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便主动介绍起自己，“我们小时候在家宴上见过。”

    艾玛娅是不会记得的，毕竟当时对于她来说，除了斯诺和塞西莉娅以外的其他人都是陌生人。“你好，莱蕾。”她笑笑，打了个招呼，没有对莱蕾之前说的话做出回应。

    “你好，虽然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莱蕾走近了她，下巴习惯性微微抬起，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因为想回归霍华德所以才接近斯诺的吧？”

    “我想你误会了。”艾玛娅满不在意地回答，“我不会想要进入一个不欢迎我的地方。”

    “看样子真是霍华德后裔，这句话说的合我心意。”莱蕾高高在上地评价着，凑近艾玛娅的耳朵放轻声音，“你和那个霸着霍华德权力的女人不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身上没有霍华德的血却要占着那个位子，给她的儿子不好吗……”

    一蓝一绿的眸子对视半晌，忽的同时一笑，无形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隐晦的同盟。

    “昨天斯诺和你在花园转过了吧，要不要和我也一起去散心？不过事先提醒一句，我不喜欢你母亲，和她的关系也不好，要是怕被她看到，你大可不必和我走在一起。”

    “怎么会？我只有哥哥，没有母亲。”

    “也对。”

    她没有母亲，其实也没有哥哥了。

    莱蕾看上去是个单纯的人，各种方面来说都是。她不像神威用微笑作为面具，她的喜怒哀乐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不像艾玛娅说话迂回婉转，她的一言一行在艾玛娅看来都十分直白好懂，目的明确。艾玛娅猜测，或者说几乎敢肯定，莱蕾是想借她来给塞西莉娅一点不痛快。

    这个对于艾玛娅来说难得的同龄女孩和艾玛娅真的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话犹其多。她的那个父亲，也就是艾玛娅的叔叔，一开始还一脸纠结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后来被莱蕾很不高兴地赶走了。她一边赶自己的父亲，一边嘟囔着“我又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然后不到五分钟，她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告诉艾玛娅了。

    通过莱蕾的嘴，艾玛娅才对当年的那个关于她的预言多了一丝了解。

    “那个预言家，你还不知道吧，是约克家族，也就是那个女人的母家的人，是埃布奇诺教堂的主教……真神奇对吧，一个血族居然在教堂任职，约克家尽出怪人！”

    “教堂？”艾玛娅面色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呀！他还当上了紫衣主教。那个教堂从来都是一些生活在底层的外星人光顾，像我们这些贵族……哦不对，正常的血族都不会去那里。”

    并非是地球小说中用教堂里盛放的圣水就可以杀死的血族，圣水只是不在血族食用范围的液体罢了，就好像洗衣液之于人类，可用不可喝，却也不会沾上受到伤害。特别是知道了地球上某些电影中拍的用教堂的圣水就可以杀死他们的情节，教堂对于血族来说就是个笑话。

    “他当初莫名其妙地预言我们家族的事已经十分僭越了，说的还不是什么好话，真以为做了霍华德的外戚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吗？”莱蕾知道的也是听她的父母告诉她的，耳濡目染之下对约克家族十分没有好感，无时无刻不在表达对约克的厌恶，“你真该去见见他，那个害了你的家伙！”

    这是重点。艾玛娅想着。目的是让她去见那个预言师，是想她和他起冲突吗？

    她望着莱蕾凌厉而意外清澈的绿眸，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她回答道，“可以请你带我去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