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芳看着已经痛晕过去的沈大壮, 拔出对方腿部穴位上的绣花针, 眯了眯眼，还是没有就这么搞死对方。

    毕竟, 沈明熙长大犯案被查出来后，尤其是他是杀人犯沈大壮儿子的事情曝光，很多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认为他是根子上就出了毛病……

    不管是不是遗传问题，凌芳都觉得，自己要通过沈大壮, 给沈明熙好好上几课！

    一直在偷窥妈妈举动的沈明熙，突然打了个激灵, 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裳，然后在察觉到妈妈看过来的视线后, 立马闭着眼睛咕哝了句，翻过身，好似睡熟了。

    第二天。

    沈大壮醒了后, 又开始闹腾，一边叫骂, 一边又开始抓了东西可劲儿砸。

    凌芳听着房间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瞅了眼自己手上的面糊糊, 本来要进去的脚步一转, 又回了灶房。

    “妈妈……”

    “小明熙啊, 你爸爸精神挺好, 许是不饿, 所以这碗糊糊，等会饿了，可以自己吃哟~”

    沈明熙眨了眨眼，看了眼糊糊，有点想吃，又有点不敢。

    “妈妈，爸爸要是知道我吃了他的糊糊，肯定……会生气的。”

    “不会的。”凌芳说的肯定，并且着重强调了下，要是沈大壮生气，她一定会保护对方之类的话，然后便见着小豆丁面上怀疑，但是脑门上的好感度——

    嗖地一下，跳成了5。

    5个好感值！

    凌芳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这下自己的两个金手指，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这样一来，改造还远，但是过上好日子已经指日可待了！

    三个月后，矮子村已经入了夏。

    因着没有空调和风扇这种东西，大伙儿不管是中午吃了饭，还是晚上吃了饭，都喜欢往村口的一颗大黄果树一坐，然后摇着扇子吹牛。

    这日。

    凌芳因为追一只狍子，浪费了不少时间，是以在回来的时候，脚步快的简直要飞起了。

    “妈妈，妈妈……”沈明熙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然后猛地冲了过去，扎进了凌芳的怀里。

    那一刹那，凌芳要是没下意识的抬起手，恐怕这傻孩子要一头扎在斧头上……

    “明熙，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突然冲过来？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知道了妈妈！”三个月的相处，沈明熙终于有了点小孩的模样，知道撒娇了，还特别小聪明的明白自家妈妈疼自己，所以在有些事情上犯了一次又一次的错。

    凌芳也是无奈，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正准备赶紧回去给自家便宜儿砸煮晚饭吃，不料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大壮媳妇吗？怎么不在家里头好好伺候你男人，反倒是见天的往山上跑？瞧着急匆匆的模样……嘿，这衣服都乱糟糟的啊！”

    说话的是沈大宝的妈，一双倒三角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嘲讽，隐约还有几分挑事儿的小嘚瑟。

    没办法，谁让当初她可是她那一批最好的，结果才卖了五千块钱，反倒是比她迟了一批，长得不怎么好，还一门心思想要跑路的女人，竟然比她高了足足几倍？

    更重要的是！

    她当初在人贩子手里可是被轮了好几次，凭什么这个女人还能清清白白的做一个男人的女人？

    呸！

    现在男人都倒了，反倒是日子越过越好……肯定是跟哪个野男人勾搭上了，哼！

    “大壮媳妇，你这是在山上跟谁约了这么久，现在才回来？还是说，你又一门心思想着要跑了吧？我可跟你说，咱们女人啊，孩子都生了，腿下就生了根，还是要安分点好。”

    说到这，沈大宝的妈话锋一转，就扯着嗓子叫开了，“别以为你男人腿断了，管不得你了，你要是再敢跑，嘿！那就别怪咱们乡里乡亲的又要锁着你了。”

    这里的锁着，可不是什么将人关在屋里面的那种，而是用两条铁链，将人像是一条狗一样的锁在床头……

    这是但凡没有生孩子的女人待遇，更是不少女人心里头的一根刺。

    凌芳眯了眯眼，却没接沈大宝妈的话，只是倏地一扬砍刀，冲着她露齿一笑。

    她的牙齿很白，哪怕在这地方磋磨了五年，甚至牙齿还被打落了一颗，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她牙齿的白，白的发寒光！

    这样的寒光趁着砍刀的寒光，还有凌芳手上提着几个没了头的野物……

    别说沈大宝的妈，就是几个本来想要帮腔几句的汉子，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想要干什么？二蛋妈，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回头我家男人……”

    “你家男人怎么了？你家男人莫不是要趁着二蛋爸断了腿，就想要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成？”

    凌芳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抢白，“我告诉你大宝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我，之前还暗地里跟村头的沈老三搞在一起，想要让沈老三来偷我家的小鸡崽子……”

    “呵，也是沈老三是个废物，鸡崽子没抓着，反倒是让我家狗子咬了口，要不然，惹毛了老娘，老娘就一刀剁了他的老二！”

    话落，凌芳手起刀落，一刀砍在一旁的大石头上，“轰”地一声，石头崩裂。

    刀……也卷了。

    凌芳傻眼了，心疼的不要不要的，但是比她还要傻眼的是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那几个暗搓搓打算撺掇沈大壮将媳妇拿出来卖钱换酒的汉子……

    唯有沈明熙，小孩儿眼睛贼亮贼亮的，满眼都是妈妈好厉害，妈妈最厉害的想法。

    连带着他的小身板又挺直了几分，骄傲的不要不要的。

    看，这是我的妈妈！

    我的！

    “妈妈，我们回家吃饭吧！我煮了面疙瘩！”

    “……好……嗯？你煮了面疙瘩？你怎么煮的？你还这么小……”

    “我搬了小板凳啊，妈妈，你不是说过聪明的小朋友会帮着妈妈做家务吗？我帮忙煮饭，算不算？”

    “算！当然算！哎哟喂，我的乖儿子，真厉害。”

    瞅着渐行渐远的一对母子，在场回过神来一众男女们，心思各异，其中有个年轻的女人，暗淡的眼神，因为凌芳那强势的一斧头，倏地亮了起来。

    但是很快，怀里“哇哇”的哭闹声，让她回过神，又忙低下了头。

    “人呢？妈了个巴子，骚·货，贱·货，下贱玩意儿……（此处省略几百字）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人呢？人呢——两个黑心烂肺的东西，把老子一个人放在家里挨饿，自己出去偷男人……”

    还没走到屋子里，就先听到了沈大壮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凌芳瞥了眼旁边嘟嘴的儿子，认真道：“明熙，你爸爸说的这些话，是脏话，不文明的话，不好的话，你可不能学，知道吗？”

    “好孩子不能说脏话！妈妈，我知道的！”

    “嗯，真乖！”

    沈明熙红着小脸假意躲了下，却还是让自家妈妈亲了下脸颊，心里甜滋滋的。

    他觉得，要是妈妈一直对自己这么好，一直这么喜欢自己，他可以不学爸爸说的那些脏话，至于昨天爸爸给的十块钱，说是让他找村长伯伯告状的事？

    唔，还是算了吧。

    妈妈要是被村长伯伯打了，还像是大牛的婆娘那样被锁起来，那日后自己可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妈妈比爸爸对自己好多了，虽然不给钱，可是有好多好多吃的，就连自己想要一条狗，妈妈都给自己换来了。

    想到这，沈明熙果断决定，收了十块钱并答应帮忙做事的话儿，就当没说过好了。

    至于十块钱？

    自然是藏起来！

    凌芳先吃了儿子的面疙瘩，然后又忙活了一个小时，把猎物收拾好，然后用盐巴全部腌制上，最后，洗干净手脚，拉着乖儿子回房间休息去。

    沈大壮一见着自家婆娘，立马炸了，正想要飙脏话，又像是想到什么，猛地闭上了嘴，只是一双眼睛透着恐惧。

    “大壮啊，天色不早了，别闹腾了啊，该睡觉了。”

    说话间，凌芳已经利落的一抬手劈在了对方的脖颈上，然后将倒下去的男人往地上一推，又干脆利落的清理了下床铺，这才冲着沈明熙招手。

    “来，儿砸，我们到了睡前小故事时间了。”

    沈明熙已经熟练的点亮了煤油灯，小眼亮晶晶的，蹬蹬蹬几步爬上炕，然后躺等。

    至于他爸沈大壮？

    他由始至终没有多看一眼。

    凌芳瞥了眼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眨巴着眼睛的小家伙，觉得今晚的故事后，还需要再教育一二。

    “有一个叫小东的孩子，他是个放牛的孩子，牛知道是什么吗？就是村长家的那个大家伙。对，那就是牛，嗯，那是个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对矮子村而言，对小东而言，也是这样。”

    “只是，小东是个像妈妈的明熙一样乖巧可爱的孩子，他对牛非常好，给牛喂新鲜的草，还给它喝干净的水，甚至还要给牛洗澡……”

    “对，小东对牛，就像是小明熙你对大狗一样好，所以，大家都很放心他去放牛。可是有一天，牛丢了……小东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没办法，只能去村长家道歉……”

    “妈妈。”沈明熙再一次打断了母亲的话，不解道，“为什么要道歉啊，小东又不是故意的。”

    “对啊，小东不是故意的，但是牛是他放丢的，他不小心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啊。”

    “……可是，可是村长肯定会打他的啊！要是被打死了……”

    凌芳默了下，正想要说“并不是所有的村长都是坏人”呢，就听沈明熙小朋友突然眼睛一亮，特别高兴地道：“妈妈，我要是小东，我就不道歉，我要告诉妈妈，妈妈你一定会帮我把牛找回来的是不是？”

    凌芳：“！”

    凌芳觉得，自家便宜儿子不会成了妈宝男吧？可是转念一想，妈宝就妈宝吧，反正只要是个好人就成……

    再说了，自己也绝对不会让未来儿媳不好做，这样也没什么冲突不是？

    不过。

    “明熙能想到找妈妈帮忙，这是很对的！所以，故事的后面，是小东的妈妈帮着小东找回了牛，并且带着小东去村长家道歉了。”

    “牛都找回来了，为什么还要道歉啊？”

    “因为牛走丢了一晚上，虽然妈妈帮着小东找回来了，可是这依旧让村长家里的人担心了啊？”

    沈明熙不明白，让村长家里人担心了，怎么就要道歉了？又没有弄丢牛！

    不过，他却明白，他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点点头，表示明白就可以了。

    “妈妈，我知道了。”

    “嗯，真乖。”凌芳可不知道小豆丁竟然就学会不懂装懂了，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又恍若不经意地开口道，“明熙，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对爸爸不好吗？”

    正要像往常一样，闭眼睡觉的沈明熙眨了眨眼，不解的看过来。

    “因为你爸爸做错了事情，所以妈妈这是在惩罚他！”

    “……因为爸爸，打妈妈吗？”

    “不止是这样，还有其他的，比如……”凌芳稍思索了下，觉得有些观念还是要尽早种在孩子的脑子里面，便直接道，“妈妈原来是大学生，知道什么是大学吗？”

    沈明熙摇了摇头，有些好奇，还有些莫名的小担心，总觉得比村里面其他人懂很多，厉害很多的妈妈，可能会抛弃自己一样。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凌芳将自己原身“安若溪”，因为一时善心被人强行掳走，贩卖到矮子村，并且经历了一年多生不如死日子的事情，简略的说了说……

    最后，她道：“明熙，妈妈原来不是不爱你，你的名字还是妈妈起的，明熙明熙，妈妈希望你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能……替妈妈走出去！”

    沈明熙听着妈妈说她被打的很惨很惨，很难过很难过，眼睛不自觉地红了，心里还有些难受……

    “妈妈……妈妈，你是不是，很不喜欢爸爸？因为爸爸买、买了你吗？”

    “不仅仅因为你爸爸买我，还因为你爸爸强迫我，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很多事情！所以，明熙，你爸爸做错了事情，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可是，可是村子里面其他的人……”

    “他们都做错了！”

    沈明熙一怔，小小的人突然就有点迷茫了，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村里面其他人都做错了，那对的……又是什么样的呢？

    凌芳也没打算一晚上就灌输出一个三观笔直的孩子，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然后哼着儿歌，哄孩子睡觉了。

    不过第二天，她就交给了沈明熙一个任务，那就是去和几家买来的新媳妇说话。

    村里面买来的新媳妇一般都是锁起来的，相较于买回来的儿子，她们的自由度更低，低到一天下来，可能除了婆婆或者男人给他们喂点吃的，连第三个人都见不到。

    而孩子，尤其是土生土长在矮子村的孩子，却是例外。

    因为大家普遍认为新媳妇多接触孩子，才能更快的怀上孩子，才能生男孩子。

    所以当初的沈大宝才能那般轻易的接触到沈大牛的新婆娘，沈明熙，才能探头探脑的，进了村子里面买了老婆的人家……

    “你……”衣不蔽体的女人见着沈明熙，先是下意识的想要扯自己的衣服，待到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模样后，只能麻木的露出一个笑容。

    出于良好的教养，她对孩子，依旧怀着善意，哪怕被摧毁了尊严，摧毁了信念……

    “你好啊。”

    沈明熙不明白对方明明一副想哭的模样，为什么还要对自己笑，可是他从这个女人身上，却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是不是，几年前，自己的妈妈也是这样的……难过？

    “小、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女人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她在这里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外的人……

    还是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很乖巧很漂亮的孩子。

    难道，也是拐卖来的？

    女人想到这点，表情瞬间就崩裂了，泪水几乎不要钱的往下掉，她哆嗦着唇，想说“你别怕”，“你以后一定会离开这里的”，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自己都在害怕，害怕，一辈子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芳今天没有上山，不过她打着上山的幌子，在企图找第二条路，无果后，又打着找自家娃儿的幌子，摸清村子里面的布局。

    村子比想象中的大，整体布局呈现出一个长方形，越靠近里面的越穷，因为那意味着出村的路更远，甚至还要比其他人面临更多的野兽袭击……

    最靠近村口的是村长和赤脚大夫的家，两家也是最富裕的人家，甚至赤脚大夫家还兼职开了唯一的小卖店。

    主卖一些油盐日用品，还有酒。

    不过酒可不是论斤两和瓶卖，而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卖，一杯两块钱。

    而这一杯，可能至少还掺了一半的水，至于为什么沈大壮喝这种酒喝了个几杯还会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