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人命却不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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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希孟抓来隔壁的李嫂子,丢在阿婆跟前,李嫂子捂着腿,忍不住“哎哟”惨叫几声……

    话说,李嫂子猛地抬头,见希孟一脸厉色,心下大骇,瑟瑟发抖,遂哭啼啼将事情说了一通。

    原来两个月前,县令长子见渔儿年轻貌美,一时起了歹心,□□了渔儿。

    发生了这等事,渔儿哪敢声张,一直忍了几月。直到前几日,到了回家的日子,渔儿不愿再做那事,又恰逢郎君心情不好,便将其活活折磨死,遂吩咐下人丢入河中。

    刚好碰到邻人打鱼,捞起尸体,见是隔壁家的丫头,赶忙给送了回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找俺了,俺也有孩子……一家老小全指望着俺……”李嫂子不断磕头痛哭。

    良久,阿婆拄着拐棍,费力站起来,一张老脸死气沉沉,呼吸急促:“让……让她走……”

    几知连忙扶着阿婆:“阿婆,您快坐下”,遂擦了擦眼泪,紧握双拳道,“阿婆,我们明日去报官,一定要给渔儿讨个说法。”

    阿婆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良久苦笑一声:“孩子,人无权不如鬼啊……”

    王母轻声道:“知儿,这是那禽兽的地盘,告,咱们又能告到哪儿去?”

    听了母亲之言,几知怔住,浑身没一点儿力气,胸口如同压了块大石头般,呼吸有些困难。

    王母又道:“为今之计,先让渔儿入土为安,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几知哽咽点头,只觉得脚步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王母又道:“知儿,你好好陪着阿婆”,又扭头,“孟儿,我们走。”

    翌朝清晨,茅草屋被团团围住,正是县令家的下人,阿婆愤然指责:“你……你,你们还敢过来!”

    轿中人,掀开轿帘,慢条斯理道:“难得本郎君今日有空,特地过来收租……”

    话未毕,阿婆突然扑到轿子上,怒喝:“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孙女……”

    随行侍从一脚踢开阿婆:“滚开!”

    阿婆重重摔落在地,吐了一地血,王母连忙扶起阿婆,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给阿婆喂下。

    轿中人,轻笑道:“哎哟,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随行侍从讥笑数声:“郎君您还不知道吧,,这就是前几日勾引你不成,一时羞愧难当,便投了河的丫鬟的家。”

    轿中人佯装思考,连连叹息:“竟有这回事?”

    “阿弥陀佛!”人群中忽走出一和尚,一脸肃穆:“善哉善哉,切莫贪色,切莫贪色,自食其果啊……”

    几知刚从屋里出来,便听到这话,遂敛袂向前,冷冷道:“这跟你出家人,有何关系?”

    侍从瞟了瞟几知:“小娘子,你说话最好客气点,这可是有名的得道高僧”,遂一脸得意,“也是我家郎君的师父。”

    几知点点头,遂淡淡一笑:“原来是大师啊,失礼了。”

    和尚一脸平静,双手合十:“好说,好说。”

    几知忽而走至人群中:“大师佛法无边,教出如此高弟,真是让人佩服。”

    那和尚面无表情,语气阴沉:“阿弥陀佛,女施主,切莫要胡言乱语。”

    几知扭头,轻笑一声:“天知地知,佛祖知。”

    王母忽而拉住几知:“好了,知儿”,复一脸平静道,“人死不能复生,何需假慈悲?”遂将几知拉回屋内。

    几知含着泪,低声道:“母亲,我想不通,一个出家人,心思怎么会如此歹毒?”

    希孟忽而道:“这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王母点头,一脸嘲讽:“人皆嫌命窘,谁不见钱亲?”

    话说,那和尚听了几知之言,脸色微变,遂道:“依贫僧之见,为力证清白,不如剖腹验尸,女施主以为如何?”

    侍从忙道:“大师……”和尚微微招手,侍从退回,闭口不言。

    此时,阿婆忽然跪在地上,紧紧护住渔儿尸体,怒视着和尚,恶狠狠道:“我看谁敢!”

    片刻后,王母扶起阿婆,轻轻道:“大娘,来,您松开渔儿,难道,您想让渔儿就这么白白任人糟蹋了……”

    和尚见状,也道:“老人家,出家人不打诳语。”

    阿婆瞪着和尚:“滚开,滚开……”

    良久,阿婆望着王母,老泪纵横:“孩子,你怎么也糊涂了,这些人我们惹不起啊。”

    王母身子一顿,轻轻点头。

    阿婆一脸绝望:“就算验尸,又能怎么样,事到如今,还不如给渔儿留个全尸……”

    几知听到此处,落泪不停,这是第一次意识到人命不如草芥,更见识到有权人士的丑恶嘴脸。

    此时,轿子帘缓缓拉开,走出一位郎君,一身华服,面如傅粉,一脸笑意,颇为得意。

    转身之际,忽见一旁几知。

    此女,五官精美,身体削瘦,有纤弱之气又加之沉静大气,即便身着素衣,也让人过目难忘。

    郎君不觉惊为天人,心动不已,一时按捺不住,遂走至几知身边,佯装斯文:“好个娇娘子。”

    话未毕,哪还见娇俏少女,取而代之的是一冷面少年,郎君怒喝:“滚!”

    话说,那和尚抬头之间,正好对上希孟,其清冷疏离,迥异寻常,心里微微一惊,涌起一股怪异,忙轻声制止道:“郎君,不可!”

    华服郎君闻言,稍微退后,遂抬头打量一眼希孟,轻笑数声,不以为然道:此狗鼠辈,焉能为事!”

    希孟搂着几知,面色不改,盯视着着华服郎君,寒意浸骨。

    和尚见状,大惊失色,心道:“那少年绝非常人”,遂至郎君旁,轻声细语一番。

    那郎君望了一眼希孟,目光忍不住在几知身上打转,遂望着和尚,似笑非笑道:“师父,不是一向好这一口,徒儿看,这娇娘子的味道,怕是远胜那农家女……”

    和尚闻言,面色微变,不觉暗盯向几知,眼眸深处淫光逝过,喉咙微微滚动后,双手合十,遂一脸庄严之色。

    只见,那和尚继而上前一步,假意一脸哀痛:“阿弥陀佛,死者已矣,生者何苦再受其折磨,依贫僧之见,这租金也就免了。”

    语罢,一行人离去,郎君上轿前,忽而扭头,注视着几知,一脸含情脉脉。

    几知见状,瞪了一眼,遂转过头去。

    郎君心里一动:“有意思,真有意思。”

    待一行人离开之后,此事也就就真的不了了之了。

    第二日,正巧王母在河边洗衣,不远处,漂浮着一具尸体,王母费力打捞起,忽然跌倒在地,捂嘴痛哭。

    王母忙找人将尸体送回家,遂小人做棺盛殓,披麻戴孝。并告知乡里邻居,开吊做道场,奔丧者着丧服,哀泣不已,悲声载道。

    夜间,希孟几知守丧。

    几知望着满天繁星,忽而轻声道:“希孟,你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希孟摇头:“我不知道”,顿了顿,“但是,她一定会,一直活在你心中,对吗?”

    几知泣不成声,连连点头:对,渔儿在我心中”,复含泪笑道,“渔儿,永远留在了十六岁。”

    哭丧完毕,王母即给两位死者沐浴洁身,帷幕将死者围住。

    几知替渔儿换上新衣,并梳理头发,修剪指甲。

    剪下的指甲,盛装在小布囊中,待漂漂亮亮后,才将渔儿安放在尸床上,脸部用覆面纸轻轻遮盖后,方放进棺材。

    翌日清晨,大雨不止,婆孙二人被合葬在一块田里。四周,绿树成荫,瓜果繁茂。

    几知突然道:“我想坐一会儿。”王母同希孟一行人离去。

    绕过梗田,至坟对面的大树下,希孟这才开口:“大娘,你先回去,我等小知一起。”

    王母点头:“也好。”

    坟前,几知苦笑道:“你这爱撒谎的小猴子,说好的一起去长安,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片刻之后,几知忽然落泪:“这样也好,以后没有人,能拆散你和阿婆了……”

    良久,几知轻声道:“渔儿,我好不甘心,你等我,你等着我……”

    这时,希孟忽而上前:“天快黑了,回去吧。”

    三更,几知希孟换上一身黑衣,刚推开竹门,王母立在门口,一脸冷静,轻声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想要做什么去?”

    几知吓了一跳,一脸慌乱,忙道:“母亲,我……”

    王母一脸平静,缓缓道:“回屋。”

    几知忽然摇头:“娘亲,我实在,实在不忍心让渔儿婆孙含冤死去。”

    进屋后,王母抱住几知,轻声安慰:“傻孩子。”

    待几知睡着后,几母遂叹息:“孟儿,知儿犯了糊涂,你怎么也由着她。”

    希孟垂着头,良久沉闷道:“大娘,教训得是!”

    王母忽而道:“你可知,县令的兄长是谁?”

    希孟抬起头来:“仇士良。”

    王母点头,遂道:“孟儿,大娘信得过你,只是,不愿无辜之人牵扯其中,你能明白吗?”

    希孟轻轻点头,王母道:“你孟明白最好,以后凡事三思而行。”

    王母浅笑道:“留得青山在,保护好自己。”顿了顿,“回房休息吧。”

    希孟忽而伸出双手:“大娘,给我。”

    王母一愣,轻轻将几知交到希孟手中。

    话说,希孟抱着几知,刚走至门口,王母忽而含泪轻声道:“孟儿,知儿就交给你了。”

    希孟身体一顿,微微点头。

    归雁横秋,一抹斜阳,数点寒鸦。几知来到渔儿婆孙坟前,放下手中的一束稻穗。

    靠在坟头,笑容清浅:“渔儿你看,今日我和希孟一起割了稻子,大家伙儿夸我进步了。”

    顿了顿,几知轻声道:“她们还说起你了,说你是个特别孝顺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