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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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意作无辜状,她没说错啊,他今年27,同他们这群祖国的花朵比起来,担得起这个“老”字。

    他转身去洗手间洗手,出来时似不经意地问,“小九,你为什么不喜欢同龄的人?”

    时意心尖一颤,原来还记得的不止她一人,她偏爱数字九,缠上他后便死缠烂打着让他叫自己小九,当年是无论如何不肯,如今却这般自觉,正是一个合格的男友。

    “我为什么要喜欢同龄的人?”

    “他们比我更合适。”

    时意手中动作滞住,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胸腔被堵住,堵得她难以呼吸,以致她不耐地扔下手中物品,杂物撞击的声音在狭小的室内尤为刺耳。

    “什么叫合适?”

    她一步步来到他身前,撑起未受伤的那只手,将他抵在转角,目光转冷,带着隐隐的怒气,“什么又叫不合适?”

    谢珩慢条斯理拭净手上的水珠,敛眸不语。

    冷笑一声,她猛然拉住谢珩衬衣领口,柔软的布料在她手心皱成团。

    “不如我来告诉你。”

    她发疯般咬上他的唇瓣,血珠密密冒出,咸甜的感觉在口腔蔓延开,她一愣,好似后悔,又伸出舌尖慢慢舔舐,一点、一点,吸吮干净。

    他始终神色淡淡,吃痛时微微皱眉,其他时刻,都宛若一个旁观者,随意将她激怒,漠然看她癫狂。

    她松开他,蓦地想起他曾对她说过的话,情绪控制不住地如海退潮般低落下去。

    那时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还尚未长高的她,语气如同今日淡,“时意,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如果你只是想要恋爱,和你同龄的男孩子会比我更适合。”

    凭什么?他凭什么就这样轻松断定谁合适谁不合适?

    捏捏拳,时意再度欺上他,唇齿贴合,卸去蛮力只余生疏的吻技,青涩得谢珩险些要回应她,好好教她什么叫做亲吻。

    分开时两人的唇都滋润得水亮红润,时意细细的贝齿咬上下唇,难得露出纠结的神色,重逢后,谢珩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

    “如果放在以前,你可以对我说我还小还不懂事,但是现在我已经长大,是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我能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好的、坏的,都能。”

    她的目光不依不饶地缠上他,和他记忆中那个执拗的女孩身影重合。

    “第一眼见到你起,我就觉得喜欢。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说我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好,我承认我是个肤浅的人,但我此刻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少女清冷的声音微哑,愈渐低下去。

    “谢珩,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

    月色冷凝,谢珩顶着凉风回到自己家,门口躺着一双男士运动鞋,不肖多说便知是谢清,但又不是周末,谢清来做什么?

    “小叔,我今天在学校看到你和时意了。”谢清直接言明来意,自时意半月前问过谢珩的消息后,就没再找过他,今天看见她和自家小叔在一起,他不免好奇他们现在的关系。

    又是她。

    两人才不欢而散,谢珩有些头疼,嘴巴也疼,“嗯”了声,不再说话。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谢清有意试探。

    淡淡睨眼自己的侄子,谢珩道,“在一起了,多亏你给她的消息。”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时意怎么那么巧出现在包厢外的。

    谢清一时听不出他话里喜怒,讪笑着,“恭喜小叔成功脱单。”

    谢珩皱眉,“我并不喜欢她。”

    “……”谢清忽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转了话题,“对了,小叔你知不知道时意为什么突然比我低两届?”

    他今天来,一是为弄清他们的关系满足好奇心,二则为了这个,他私下问过时意,她却老跟他打太极。

    他和时意同年,初中同班,也是因为他,谢珩被推入时意这个大火坑。中考结束后,时意被送往榆安,他虽不知内情,但依对她的了解,她无论如何也会考回北川。

    可直到过了五年,两人才再见,时意也摇身一变,变成低他两届的学妹,他不觉得时意高中会堕落到北传都考不上。

    谢珩怔了怔,给自己倒杯水压下心中烦躁,“不知道。”

    谢清惊讶,“连你也不知道?”

    见他神色不悦,似乎不愿谈起时意,便又问,“小叔,如果你不愿意,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她?”

    是啊?为什么呢?

    谢珩也想问自己。

    五年前,谢清中考结束,成绩出来是区状元,谢清母亲信佛,带他去还愿。那天天气不算好,始终阴阴的,云层厚重低垂,仿若大雨降至。

    谢珩开车一路送他们到山下,他不信鬼神,不虔诚的朝拜也无神佛会受,送他们到佛寺外,索性独自在外转悠。

    一晃三小时,雨开始淅沥地下,檐外雨水汇成帘幕,处处皆是苍茫天色。谢清手里拿着串佛珠匆匆来找他,衣角上已经沾上水珠,谢珩见多识广,一眼认出那是上好的紫檀木。

    谢清小跑着过来,嘴里还在喘气,将珠子塞到谢珩手中,“我妈替你求的,说是住持开过光。”

    他咬咬牙,继而又道,眸中有忧色,“小叔,对不起。出门前我跟时意说了我们来还愿,她说要来找我们,但现在过去那么久了,雨又那么大,我还没联系到她,我有些担心。”

    听到她的名字,谢珩眉心一跳,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时意,大约是——从他们中考结束开始,便失去和时意的一切联系。

    他以为她是想通了,眼下只怕另有隐情。

    来时并未下雨,伞放在车上没拿下来,谢珩匆匆去找寺里的小和尚借伞,给时意一连打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对于时意是否会来找他,谢珩并不疑惑这个问题的答案。若是别人,他可以想到诸多他们失约的理由,但若是时意,她说了会来,那必定会来。

    谢清母亲还在和住持聊天,他和谢清分头在佛寺里找过一圈,都没见到时意的影子。

    雨越下越大,谢珩当机立断,“你在这等大嫂,我去上山的路上找她。”

    三个小时,再慢也该到了,寺里不见人,极有可能是被困在上山路上。

    “时意——”

    雨色涳濛,耳边噼啪打叶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向来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不顾形象地大喊,声音也传不了多远,不过几丈,便被雨声掩去。

    他一路向下搜寻,去往半山腰的岗亭,雨这么大,只要时意没出事,她都应该会找地方躲雨。

    “时意。”一声陡然放松的轻唤落下。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刻,时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回身见到来人,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两具被雨水浸润的身体相贴,意外地营造出温暖的错觉。

    谢珩微微叹息,头一回没有推开怀中少女。

    她在他怀中颤栗,水珠顺着他眉骨淌落,黑伞静静躺在一旁,谢珩拍拍她瘦弱的肩膀,语意温柔,“我来了,别哭了。”

    时意松开他时,已经止住哭噎,谢珩仔细打量她一番,发现她身上泥垢不少,少女皱皱鼻子,一双大眼水汪汪,格外委屈,“路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哪了吗?”

    她摇摇头,在他面前小小一团,打湿的头发黏在额角显得格外乖巧。

    拧干她衣摆的水,他叹气,“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时意脸色忽变,她是偷跑出来的,联系谢清都是借保姆手机登的企鹅,此刻身上空无一物,更别提手机。

    “谢珩,我爸要送我去榆安念书,我不想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她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如同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什么?”

    时意有些犹豫,不知道他是问为什么时语年要送她去榆安还是问为什么她不想去,半晌,呐呐道,“榆安那么远,离你太远了,我不想去。”

    或许他本来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一去千里,等她归来,他可能早就忘了她。

    她眼底露出偏执的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求你了,你帮帮我。”

    他不语,思索过后避开她的眼,道,“你爸的安排总有他的道理。”

    手里一轻,时意放开了他的手,眼里神色凄凉。

    她脑子忽然发热,迸出一个念头,“如果我去,等我回来,你跟我在一起吗?”

    谢珩沉默。

    “你答应我,我就去。”时意咬紧唇,她没有底气、没有把握,她甚至不是在赌,只是在无理地要求。

    良久,他叹了口气,大掌落在她头上,不轻不重,没由来的令她心安,“好,等你回来,我们就在一起。”

    “你不许骗我。”

    他拿出袋中佛珠,徐徐缠上她的手腕,腕骨细得仿佛微微用力就要碎掉,“以它为凭,不骗你。”

    他原本想,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她长大些、遇到过更多的人,总会看清。

    北川权贵圈里,谢三花名在外。对于外人那些评价,他从不介意,事实如此,心没定下来,洁身自好是活、游戏人间也是活。

    五年后她归来,他已经腻味那样的恋爱游戏,她却对他道,“我来讨债了。”

    语气冷冷清清,不再迷恋、不再低求,勾得他心底发痒。

    谢珩揉了揉眉心,移眸望窗外皎月,唇上少女柔软的触感似乎仍在。

    他不禁好奇,不知这场游戏,究竟会鹿死谁手?

    ******

    天色已暗,残月挂在树梢,时意抬眸望眼萦绕月旁的乌云,懒劲上来,到底不愿折回去拿伞。

    暗暗抱有丝侥幸,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出门就下雨?

    而事实就是如此。

    当她急匆匆赶往便利店买伞却被店员告知最后一柄伞刚刚售出后,心里早已悔不当初。

    淋了满身雨赶去neo,傅时云见只落汤鸡挟着满身风雨闯进来,半是惊讶惊半是好笑,“你没带伞啊?”又瞥眼窗外,“雨那么大没伞你不会请假吗?今天人本来也就不多。”

    他倒善解人意,时意摇摇头,唇角微勾暗自承了他的情,“没事,有浴室么,先让我冲个澡。”

    傅时云点头,“跟我过来。”

    时意用温水抹了把脸,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一股冷意从小腹徒然升起,她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一看内.裤上果然几处鲜红斑斑点点。

    真是祸不单行,时意站在浴室里进退不得,自从和谢珩不愉快地分开后——她下意识否认那是吵架,做什么事都不顺心,霉头也不停地触。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时意拨了通电话,默默说服自己新时代独立女性应当要有能屈能伸的风骨,更何况,不找他,总不能叫傅时云去给她买内裤吧。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

    “小九。”是她久违的温润嗓音,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悄然中松了口气。

    她闷闷嗯了声,道,“我有点事,你现在有空吗?”

    谢珩扫眼手中挤满小字的文件,套上钢笔,取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调转座椅朝向窗边,华灯已快落幕。

    “嗯,刚忙完。”

    “那个……”时意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脸烫得将周身冷意逼退几分,“我来姨妈了,在neo。”

    他那般聪明,这么明显的暗示,肯定懂她什么意思吧!

    谢珩舌尖一卷,拉出一个松懒的尾音,“哦?”

    “然后呢?”

    “……”

    对不起她错了,撒气一时爽,求人火葬场。

    深吸口气,她话里露出几分讨好的意味,“我淋雨了,然后没有卫生巾,裤子也脏了,你能不能……”

    “嗯?”他饶有趣味地问,“能什么?”

    “能不能帮我送点必需品过来。”

    谢珩不忍轻笑出声,适时收敛,“等我过来。”逗猫儿嘛,讲究适可而止。

    电话收线,时意还是有些不放心,给他发微信交代好要买什么,打着打着字脸又热起来。

    「内.裤要,s码。」

    「棉的。」

    手机一震。

    「我知道。」

    谢珩想起那日她跳舞时露出的那抹纤腰,像个妖精似的。

    在浴室待了近半小时,时意裹着条大浴巾,坐在马桶上等人救急。期间傅时云来敲过次门,以为她在浴室出什么事了。

    时意撑着下巴滑手机,“等人送衣服。”

    傅时云一颗玲珑心,转瞬间想通其中关联,悠然回了吧台做自己的事。

    “扣扣。”清脆的敲门声随如玉男声同时响起,“小九,开门。”

    ???

    让她裸着给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