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断崖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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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丞相府的会客厅里,丞相正与一少年聊天。一个紫衣少女突然慌里慌张的闯进来,未等看清什么模样,她便跐溜一下钻到屏风后面的柜子里,对丞相说道:“你们接着聊,就当没看见我!”

    丞相见状,尴尬的对少年一笑,转脸怒视少女道:“你在外面又闯了什么祸!?”

    少女躲在柜子里,开了一道缝隙,只露出半个眼睛,悄声说道:“我在外面闯祸,用得着在家里躲躲藏藏的么,竟是那个小贱人,抢了我的东洋胭脂不说,还扬言要划烂我的脸。这事你要是做不了主,我以后跟你没完!”说着说着,这少女竟撒起娇来。

    这时,门外传来另一个少女的声音:“紫儿你别给我逮着,落我手里,我定要划烂你的脸!”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爹爹,你看她那泼妇样,划烂我的脸,还不如叫我去死呢,呜呜呜……”柜子里的少女说着说着便假哭起来。

    丞相皱起眉头长叹一口气:“唉!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养的女儿竟是让我操心了!”说罢,转头笑脸迎着少年,道:“贤侄先在这坐着,我出去看看。”

    少年婉婉一笑:“好的。”

    丞相一走,这少年便偷偷窥视屏风后面,心想,这少女说话声音清丽,如天籁之音,虽然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面貌,但是应该是天姿国色。而这声音听起来似是……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副画面,少年头皮一阵发麻,随即心里安慰自己说,世间之事不会总这么巧的。

    一盏茶的功夫,丞相一脸冷汗的回来了,一边用衣袖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冲着屏风后边说道:“走了走了,我派人把她送回宫了,你出来便是了。”

    柜子里的少女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左顾右盼的探出个脑袋,嬉笑着说道:“当真是走了?那个贱人可不是容易哄得住的。”

    丞相坐下来,定了定神,道:“我让人把她捆了起来,她动弹不得,你若是不相信爹爹,你继续躲在柜子里便是。”

    少女听罢,打开柜子,大摇大摆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少年心里好奇这少女的长相,却又不敢直看,用余光偷偷斜视,只见这少女淡紫色紧身刺绣上衣,下身散花式轻纱长裙,腰间金丝边镶嵌的丝带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着一枚水晶玉簪,显得体态修长。仅此偷偷斜视而已,却已觉得她妖妖艳艳,摄人心魄。

    “喂,你这家伙怎么还斜着眼睛瞧人家了?”

    少女突然一句话,惹的少年羞红了脸。

    丞相怒喝道:“休得无礼!但凡你从小有娘亲教育,就不会生的这般没有教养!”

    少女面对一脸怒意的丞相,竟也不害怕,撅起嘴,顶撞道:“我从小没娘也就罢了,有爹爹,不也没把我教好么。怎么总是怪起我死去的娘了?”

    “你……你……”丞相这次是真生气了,扬起胳膊,便想要给这少女一个耳光,但是手刚停到半空,就听这少女一副赖皮的口气说:“你打,你打,你打啊。”边说,边把脸凑到丞相面前。丞相便长叹一口气,瘫坐到椅子上:“罢了,罢了,都怪我只顾忙朝廷大业了,却没有时间来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

    少女赌气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抓了一把果盘里的葡萄就吃,一边吃,一边盯着少年,问道:“爹爹,他是哪个?”

    丞相抬头望见对面面红耳赤的少年,突然才想起旁边还有外人,便也不与这少女计较了,随即一脸慈祥的望着少女道:“这位是我平时给你提起的,你郭伯伯家的二公子,末康。”

    少女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看,这是她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位白净俊俏的公子哥儿,一袭白衣,皮肤也白,额前碎碎的刘海盖下来,斜飞入鬓的眉毛躲在刘海底下若隐若现,长睫毛下的眼睛炯炯有神,高而挺的鼻梁下那张略显饱满的唇,竟然粉粉的,犹如海棠花瓣。

    看过之后,少女喃喃道:“这是公子还是千金,长得这般漂亮……”

    少年听了,脸更红了,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嘴里不住的说着:“不敢,不敢……”

    丞相望见女儿毫不掩饰的盯着男子看,便替她害臊了,用脚偷偷踢了一下少女。少女便回过神来,嘻嘻哈哈的笑笑:“爹爹你没跟我提起过什么二公子,郭伯伯倒是提起过几次。”

    丞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解释道:“我没说跟你提起过二公子,我说的是,平时给你提起的,你郭伯伯家的二公子。”

    “对呀,”少女停下放到嘴边的葡萄,认真道:“这不都一样么,你说来说去,还是表达不明白。你该这么说:这位是我平时给你提起的你郭伯伯的,二公子家的……”少女顿了顿:“这么说也容易让人误解……”

    丞相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暂且不说这个了。这位是我平时给你提起的,你郭伯伯家的二公子,末康,近些日子要在府中小住几天,你帮我好生招待客人,不许再出去惹是生非。”说完,又一脸微笑的对末康说道:“这位是我小女,贺兰紫儿,这些日子我若是忙,顾不上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让她去做。”

    末康赶紧站起身来,回应道:“是。”

    紫儿大方的跳到他跟前,鞠了一躬,故作淑女样子说道:“公子,小女这厢有礼了。”

    末康忍不住一抬头,望见那不可方物的面容,竟然“氨的一下,失声叫出来。

    见末康如此失常的反应,丞相心里着实吃惊了一下,刚才就一直听紫儿说划破脸之类的,心想难道女儿已经被毁容了?想到此,他便往紫儿脸上仔细看去。只见自己女儿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依旧是倾国倾城的面容,悬着的心才又放下。

    丞相不解的问道:“贤侄这是?”

    紫儿倒是没有多想,兴高采烈的捋捋自己胸前的长发,自信的说道:“定是被我的美貌给震惊了,世上哪个男子见得我,不垂涎三尺。”说完,从腰间掏出一面铜色的镜子,自顾自的照起来。

    末康心想,难道这紫儿失意了?怎么会不认得我了?莫非是假装不认识?那倒也没有理由呀,在她爹爹面前,她若是认出他,肯定会提起三个月前的事情,来告他一状。

    末康清楚的记得,三个月前他和几个同伴在琉璃阁赏花的时候曾经见到过面前这紫衣女子,只不过当时是一身艳丽橙色装束。一伙人见她生的貌若天仙,便上前搭讪,谁知道话不投机,惹怒了她,她便拔剑反击,若不是他的马跑得快,必定落入她手中了。

    但是如今看来,这紫儿竟然不记得他,想必已经忘了这事?或许慌乱之中并没有看清他的样貌?对了,肯定是这样了。末康想到这里,心便放宽了,手里摇晃着折扇,顺着刚才失声喊出的一句“氨,掩饰的说道:“啊,啊,叔父的女儿长的真是貌似仙女下凡间啊。”

    丞相听得末康赞美自己的女儿,心里乐的像开了一朵艳丽的花。赞美他女儿的人不少,但是好话听多少遍都不会让人厌倦。他疼爱的揽过紫儿到他怀里,一脸慈爱的望着紫儿感叹道:“我女儿没什么优点,就是长了一副人见人爱的样貌,像她母亲。”

    紫儿推开丞相的胳膊,伸手又从果盘里够到一串葡萄,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道:“爹爹,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在外人面前都不觉得害臊吗?”

    末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即看到丞相一阵红一阵绿的脸,便吓得不敢再做声。

    丞相一脸愠怒道:“就是这说话太没教养,总是惹得我生气!”

    紫儿不管不顾道:“别怪我了,我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孩子,能长这么大就已经是奇迹了。”说完,手里捏着一颗葡萄送到丞相嘴边问道:“爹爹你吃不吃?”

    丞相连连摆手:“不吃不吃,你自己吃罢,我还有要事要和贤侄谈。”

    紫儿“哦”了一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丞相站起身怒喝道:“回来!马上天黑了,你这是又要做什么去!?”

    紫儿不耐烦道:“你有要事和你贤侄谈,岂不就是要冷落了我,我自己出去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不然守在你和你贤侄眼前也竟是惹得你生气,让你和你贤侄谈不成要事了。”

    丞相听她左一句贤侄,右一句贤侄,说得像绕口令似的,便头大起来,一手杵在桌上掩面叹气,说道:“罢了罢了,你在我眼前惹我生气,到外面惹是生非也是让我生气,还是让末康陪你一起出去玩玩吧,也让你们相处相处,彼此多了解下。”

    紫儿一听,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末康,这少年生的白净俊朗,话也不多,想来也不是令人生厌的人,若是他陪自己一起出去找乐子,肯定比自己一个人好玩的多。于是就一脸渴求的,楚楚可怜的望着末康,等他回话。

    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事情,末康心里对紫儿恐慌,但是丞相开口了,他怎么着也不能拒绝,便起身应和道:“好。”随即一前一后和紫儿出了会客厅。

    见紫儿直冲冲的往大门外边跑,末康问道:“姑娘,你是在家附近散散心呢,还是打算走远一些逛一逛?”

    “哦?”紫儿一愣,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末康一边拿手中的折扇在胸前扇动,一边解释:“姑娘若是只在家附近走走,我们便只这样走出去就可,姑娘若是想到远处逛一逛,咱们可以骑马出去兜风。”

    紫儿突然转过身,拉起末康的胳膊,天真烂漫的笑道:“你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你都是我爹爹的贤侄了,做什么喊我喊的这么生分不是。那咱就骑马呗,我家马圈的马个个生的高大健壮,跑起来,那叫一个快!”说着,便拉末康往后院走去。

    一到马圈,自己便松开末康的手,自己冲到马群里挑起马来,左看右看,始终不能决定骑哪一个。困惑之际,突然听得身后一声长长的马嘶鸣的声音,她便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张望的说道:“未见其马,先闻其声,好马!”

    一会儿,后院东面那个专门为访客设置的马圈里,探出一个白色的马头,一对黑眼珠犹如黑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哒哒哒,这马走出来,白色的鬃毛在夕阳的照射下似乎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左右顾盼,显得异常神骏非凡。

    紫儿一脸惊奇的望着牵马的末康,走上前羡慕的说道:“这是你的马吗?怎么生的这么好看?不过就是瘦了点,一看就是被人虐待过。”

    末康笑笑,自豪道:“这马不能太胖,虽然体型消瘦,但是四腿修长,是匹良驹,也是我最喜欢的坐骑,怎么样,还不错吧?”

    紫儿像是见到珍奇异宝一样围着马转了两圈,突然眼睛一亮,一跃跳到马背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对末康说道:“让我先骑它一骑。”

    岂料这白马仰天嘶鸣了一声,马蹄“哒哒哒”几下,围着末康转了一圈,任凭紫儿如何催逼,它都不肯前行。

    紫儿一怒,用脚踢向马的肚子,结果这马突然后脚站立起来,又一阵嘶鸣,吓的紫儿直叫。

    末康见状,不禁失声大笑起来,一手抚摸马的鬃毛说道:“哈哈,这马是认主人的,就算你往它屁股上狠踹一脚,它都不会载你。”

    紫儿不信,用脚又狠踢向马的屁股,这马一声悲鸣,在后院乱窜起来,马身不住的摇晃,似是想把紫儿摔到地上去。

    见她鼓着小脸,一阵惊慌,脸色也变得煞白,末康便跑上前轻拍马头,顺势跳到马背上,坐在紫儿身后,对这马儿说道:“小白马,载我们出去。”

    说来也怪,这马像是能听懂话似的,不用驱赶,它便哒哒哒的往门外疾奔出去。

    转眼的功夫,他们便到了丞相府后山的小树林里。两人的衣着一白一紫,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倒也照的一副和谐温馨的画面。末康从后面环抱着紫儿,心里舒畅无比,紫儿不说回家,末康自然也舍不得这小美人儿,便载着她一路狂奔。

    又奔出数里,来到一条瀑布前,末康把马停了下来,纵身一跃跳下马背,跑到河边捧了河水来喝。紫儿也过去,一边洗手,一边瞧见末康精致的脸庞,一阵欢喜,道:“想来你娘亲也生的漂亮,如果我娘亲还在世的话,定要让她们出来比试一下,不过现在是没机会了。”

    末康一愣,继而笑笑,说道:“我娘亲也不在世了,不如下次再梦到娘亲的时候,我跟她提起这事,让我们娘在天上比试去。”

    紫儿大笑,调皮道:“我爹爹说我娘亲不杀生,不妄言,不恶口,不邪见,死后是一定会升天的,可是你娘亲,就不知道了。”

    末康抢先说道:“我娘亲跟你娘亲差不多,不说她们了,说说你罢,你好像总是惹你爹爹生气,你不怕他惩罚你吗?”

    紫儿一撅嘴,道:“我做什么要怕他了,他自己都说我还小,不懂事,我便就是个不懂事的人儿,惹他生气也是于情于理的咯。再说他是我爹爹,我不惹他生气,我去惹谁呢。”

    末康心里羡慕起他们父女的关系了,就像平常百姓家的爹爹和女儿,扮演着各自身份的角色,而他和自己的爹爹却一直像是君与臣,爹爹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只有照做,却不敢有任何反叛的心理,也从小没有在爹爹面前撒娇过。他笑吟吟的说道:“你爹爹真好。紫儿你多大?”

    “十七,你呢?”

    末康摇晃着手里的折扇,悠悠然的说道:“我十九,你该喊我大哥。”

    紫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喊你大哥,那日后若是见到你家哥哥,我岂不要喊他大大哥了?”

    末康听罢,也笑道:“那你就先喊我大哥,日后见到我家大哥,再改口喊我二哥便是了。不过我大哥是个大忙人,是当今的太子太保,你想见他,也不是件容易事了。”

    紫儿一脸惊喜道:“你大哥做太保的?那武功肯定非常厉害了,有机会一定要向他学个一招半式,日后也不用怕那个贱人了。”说着,便开始比划起来。

    末康看她比划花拳绣腿的样子很是搞笑,而且说话也好玩,总是贱人长贱人短的,便对她口中的“贱人”产生了好奇,问道:“你说的贱人是谁?”

    紫儿瞪了他一眼,不悦道:“贱人就是贱人,哪有什么谁谁谁。”

    末康见她貌似不想提这个人,也不再追问,想转移话题,突然脑海里又闪现出三个月前的事情,便把脸凑到紫儿跟前问道:“紫儿,你觉得我面熟不面熟?”

    紫儿好奇的转过头看看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副机灵古怪的样子说道:“你这么问,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以前见过我,是不是?”

    末康大惊,不禁往后撤了撤身子。紫儿坏笑的说:“肯定是这样了,不过你见的不是我,是那个贱人。难道那贱人长的真和我一模一样吗?”

    末康不解道:“怎么又绕回你说的那个贱人了,我以前是见过你,你好像又不记得我……”

    紫儿笑笑,躺在河边的草丛里淡淡的说道:“你见到的是那个贱人,我孪生姐姐,他们都说我俩长的像,连爹爹有时候也分不出来,可是那贱人怎么有我长的好看。”说完闭上眼睛,嘴角弯弯的,显然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末康听罢,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原来当日他和同伴们见到的是这紫儿的姐姐。让他不解的是,这紫儿左一句贱人,右一句贱人的称呼她的姐姐,难道这对孪生姐妹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想起刚在丞相府紫儿在躲避什么人,便问道:“刚才在府中,追赶你的便是你姐姐了?”

    紫儿依旧闭着眼睛躺着,淡淡说道:“嗯,对,是那贱人。偷偷用我的东洋胭脂,我在里面放了辣椒油,竟然被她识破了,便要追着我,划烂我的脸。”

    末康噗嗤一笑:“将来你们姐妹共侍一夫都是可能的,区区一盒胭脂又何须计较。”

    “呸呸呸,”紫儿听罢坐起身连呸了三声,一脸正色道:“谁会和那贱人共侍一夫,她那男人就是个饭桶……”说到此,她顿了一下,尴尬的笑笑:“不提那贱人了,你让你的马儿载我们去后山玩。”

    末康见她提到一个饭桶男人,并且貌似有意回避,心里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多问,便同她一起上马,疾奔向前。走出数里路,忽见前方隐隐有火光出现,双方交接碰头之际,只见一队官兵手持火把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末康感觉事情不对,便立刻拉了马缰,未等开口询问,只听对方有个声音传来:“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末康眼疾手快,一边掉转马头,一边伸手抓住了正迎面射来的剑。来不及多言语,催逼着白马往前直奔。

    紫儿坐在前面,一路欢呼着:“快跑快跑,不然就被那贱人抓到了!”

    末康心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没让人整理好头绪,紫儿便认为是她姐姐所为,看对方的架势,势必想要他们两人的性命,难道这姐妹两个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还有,刚刚紫儿提起的她姐姐的那个男人又是什么来头?

    正在思索着,突然前方也出现了手持火把的官兵,由于天色渐暗,这火把看起来亮彤彤的。此时他们两面受敌,倍受夹击。一支箭射中了马的后蹄,白马仰天嘶鸣了一声,转头往右边的山路上奔去。

    嗖的一声,一支箭从紫儿耳畔擦过,末康把她的身子往马背上一按:“趴下!”随即,又一支箭从他们头顶飞过。末康抱紧了紫儿,吼道:“马儿快跑!”

    紫儿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大笑起来,侧过头去说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是不是头一次被人追杀?习惯就好了,我以前烧了一个山寨,捅了土匪窝,他们一群人追我一个,我都没有怕过。”

    末康心想这紫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有些这样非同寻常的经历,看来胆子也是非常大的,一个人面对一群土匪都不曾害怕,现在遇到这莫名其妙的追杀,也面不改色,而他是个大男人,便更没有理由害怕了,他伏在她耳边上说道:“我是大丈夫,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怕的。”话音刚落,突然感到一阵凉风嗖的一声从背后吹过,一阵疼痛顺着后背某个地方袭遍全身,他忍了一下,掉转马头,往另一条山路上奔去。

    奔出数里地,白马爬上一条陡坡,山路渐渐崎岖,白马行的有些慢了,加上后蹄受伤,而前方又黑漆漆一片,这马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此时背后隐隐传来呐喊声,马蹄声,脚步声,末康轻轻拍下马头,道:“快跑!”

    受到主人的催赶,这马便又加快了脚步,奋蹄直奔前方,未走几步,突然出现一条断崖,底下水声渐渐,却又黑黝黝的不见谷底。白马突然受了惊吓似的惊嘶一声,立刻收踢,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前面已经没有去路,而后边还有官兵正追上来,末康心里一急,一个巴掌拍到马的肚子上:“乖马儿,跳过去!”

    紫儿听他这么一吼,嬉笑道:“笨蛋,你教你的马学了轻功了?竟然让它驮着我们两个人跳过这个陡崖。”她心里知道末康舍不得这马,便哄他说道:“别管这马了,我们下马跳到对面,他们是冲人来的,马留在这边没事。”

    末康似是同意了她的意见,两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末康望望黑漆漆的对面,问道:“你先过去,你害怕么?”

    紫儿一愣,望见对岸漆黑一片,后有追兵,前面又是断崖,几乎已经走投无路了,她隐约感觉到末康这一男子此时已经乱了方寸,而她只是一介女子,说不怕,那是假的。但是她却摇摇头,纵身一跃,飞了出去。

    许久没有听到紫儿的声音,末康担心了,也开始自责了,他怪自己太在乎马的安危,而让这个少女先过去。若是前方没有路,她现在岂不是已经掉下断崖?若是有路的话,万一追兵已经有人在守着,那紫儿现在岂不是更加凶多吉少了。

    他把手放在嘴边,轻声冲对面喊道:“紫儿,紫儿,你怎么样?”

    那边传来紫儿略显不耐烦的回应:“你倒是过来啊,是不是吓的跳不动了?”

    听到她活蹦乱跳的声音,末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拉着马后退了几步,手中挥着折扇往马屁股上一拍:“乖马儿,跟随我跳过去!”说罢腾空飞起,朝对面飞去。

    这马也放开四蹄,疾奔了数步,到了断崖边上,使劲一跃,随着末康直窜了出去。

    末康安全着地,而白马前蹄踏上对岸,后踢却因受了箭伤而无法向前,马身摇摇欲坠,往崖下跌去。末康见状,急忙上前去拽马蹄,紫儿也本能的伸手去拉末康的身体,这一拉不要紧,而末康却往后一倾,身体失去重心,没能够到马身,这马便坠落下了山崖。

    白马长长的悲鸣声从崖下传来,末康挣脱开紫儿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附身向崖下观望,漆黑一片,只听到隐隐水声。

    末康瘫坐到地上。

    虽然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末康脸上的表情,但是紫儿能想象出他失去爱马的悲伤难过,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蹲下来,碰碰末康的胳膊:“喂,死匹马而已么,别伤心了。”

    末康只有气无力道:“你懂什么啊,马是通灵性的,况且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现在突然没了,你教我怎么不伤心。”

    紫儿乖乖的靠在他坐下:“哦,对不起么,刚才我怕你一个人拉不起一匹马的重量,想要帮你来着……”

    末康喃喃道:“若我真是拉不起,你一女子,能有多少力气帮我。反正马是没了,说什么它都回不来了。”

    “不是给你道歉了么,干什么还怪我……”

    “我没怪你,只是你刚才不该突然从背后拉我。”

    “都说不怪了,还说那么多。”

    末康不再说话,往身后的石壁前挪了挪,顺势侧倚在石壁上。

    断崖对岸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谩骂声,紫儿站起身,把手伏在耳朵边静听了一会,听到对方说什么要过来这边之类的话,心里便来了怒气,顺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死贱人,跟我玩真的!看我回去不给爹爹告她一状!”

    末康见她这样,赶紧起身拦住她,把她手里的石头夺下,低声呵道:“你要干嘛?生怕他们不知道我们还活着。你坐在一边别说话,他们听一会,听不到声音,便以为我们都掉下崖去了,自然就会离开。”

    紫儿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的劝告,便使劲推了末康一把,道:“你别拦我,看我砸死那贱人的狗奴才!”

    这一推,末康原本毫无防备的身体便重重摔在石壁上,他喉咙里低吟了一声,晃晃悠悠的顺着石壁瘫坐到地上。紫儿见状,走上前一边摇晃他,一边说道:“郭大哥,我们过去,杀他们一个算一个,料想那贱人只是吓吓我,还不敢要我的命!”

    末康轻推她到一边,似是有气无力的训斥道:“别闹了,是不是那贱……是不是你姐姐喊来的人尚且还不知道,你在一边好生待着,再闹,我要生气不理你了。”听紫儿贱人贱人的喊,他差点也这么喊出来,心里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有人这样以教训的口气对紫儿说话,她心里先是一愣,又借着月光看到末康一脸的严肃和认真,便也不敢做声了,静静的坐在旁边的大石块上默默不语。

    月亮越升越高,照的这世间越来越亮。刚才对面的人影还隐隐若现,此时竟然能看清一二了。幸好他们两人被断崖上一块凸起的石壁遮挡着,不然对方肯定能看到他们。末康貌似睡着的样子,紫儿望见对岸的人正在往这边攀爬,心里一惊,轻推末康,悄悄喊他:“喂,别睡了,他们貌似要过来了。”

    见末康睡的死死的毫无反应,紫儿便使劲摇晃起他:“别睡了,别睡……”‘了’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映着皎洁的月光,突然望见末康后背上隐隐的血迹。紫儿大惊,扳过他的身子一看,一只断箭正插在末康的后背,鲜血染遍了他背上白色的衣衫,已经凝固的血液混着又刚刚从伤口渗出的鲜血,隐隐的往外流着。

    紫儿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之前在马背上逃亡的时候,末康是坐在她后面的,仓皇逃命之中,她还惊叹末康精湛的骑术和躲避暗器的机灵,结果他却中了箭,伤势还这么重,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她。

    望着末康惨白的有些吓人的脸色,和脸上豆大的冷汗珠,紫儿的第一反应是:喊他这么久都没反应,他不会已经死了吧?想到这里,她有些慌神了,忍不住哭起来:“郭大哥,你别死啊,我不要你死……”说着便把手战战兢兢的往末康鼻子上放去。

    末康突然一把抓住她悬在半空的手,依旧紧闭着双眼,有气无力道:“我这还还没死呢……”

    见他不仅能开口说话,而且意识还清醒,紫儿破涕而笑了,她握住末康冰凉的双手给他搓搓,扳过他的身体,道:“我帮你把箭□□,你忍着点。”

    “别……”末康轻推了她一下:“你把它□□,估计我就死了……”

    紫儿又开始抽泣了。女人就是有这种优势,当心里承受不住什么事的时候,想哭,便可以哭,而男人则不行。看末康,背上中了一箭,命在旦夕了,却还要哄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他侧头望见对面崖上的人影,又转头看到身后的陡坡,说道:“你还是趁他们没有发现咱们背后的路的时候,赶紧走吧,若是他们辗转从背后包围我们,你想走都是没有机会了。”

    紫儿抽泣道:“想来都是我连累了你,那贱人是冲着我来的,却连累的你受伤。”

    末康轻轻一笑,问道:“你姐姐的男人是做什么的?也是官宦人家吗?怎么你觉得这些官兵一定是你姐姐喊来的人?”

    紫儿见末康不像是搬弄是非的人,便回道:“那贱人是赵懤的老婆。”

    末康一听,震惊了一下。这赵懤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不是皇室子孙,但却是当今皇帝亲立的太子。皇帝一共有八个儿子,但是个个未经成年,就全都夭折了,所以只好养赵懤为养子。如今听紫儿说她姐姐是赵懤的老婆,那岂不是太子妃?赵懤一旦登基,那不就是将来的皇后了吗?想到这里,末康又确定性的问了一句:“你说的赵懤,可是当今太子?”

    紫儿一不留神说道:“就是那脑满肠肥的饭桶。”说完,突然意识到这么称呼当今太子,似乎有些过份,便尴尬笑笑悄声说道:“你知不知道,那赵懤并不是皇室子孙。”

    末康心里又是一惊,心想,这在爹爹嘴里被称为秘密的事情,竟然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了。他开口说谎道:“这我不知道了。不过,你能确定对方是赵懤的人吗?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将军之类的人?”他转念想起临行时爹爹的再三嘱咐,心想,若断崖对岸的人是赵懤的手下,那大事可就不妙了。

    紫儿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了一会,道:“我贺兰紫儿怎么也是丞相之女,就算得罪什么将军,料他也不敢这样对我,除了那贱人利用太子的手下来吓唬我,谁还有这样的胆子?”

    到现在这地步,末康后背都已经中了一箭,想来这些官兵也是领了不留活口的命令来追杀他们的,可是紫儿依旧认为是她那孪生姐姐在吓唬她。末康心想,这紫儿也真是太过天真,就算她姐姐有心吓唬她,也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更不必真刀实枪。

    末康指着右边的陡坡说道:“你从这陡坡一直往下走,出了那片树林,径直跑回丞相府,告诉你爹爹,就说我们被赵懤的人追杀,让他赶紧快马把消息送到我爹爹那里,至于我大哥,这次就看他的造化了。”

    紫儿不解道:“这是我跟那贱人之间的事情,告诉我爹爹也就是了,与你爹爹和大哥有什么关系呢?”

    “这你就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末康一激动,后背又疼起来,他低吟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按我说的,把话传到就行了,剩下的,若是有时间,你再喊人回来找我。”

    紫儿拒绝道:“那不行,你现在受了伤,万一被他们抓住怎么办?那贱人的狗奴才不认识你,肯定是要为难你的。我还是陪你在这里,等爹爹过来救我们。若是他们冲上来,想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紫儿说完,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完全没有意识到末康心里的焦虑。

    末康掩面沉思,不知道怎么对她解释,急躁的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看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倒更像是冲我来的。他们应该是领了赵懤的密令,要杀害我们郭家的人,若是等他们冲上来,我们两个肯定都要死,到时候我不但不能及时通知我爹爹,而且也连累了你。”

    紫儿听了,一脸的好奇,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是赵懤要杀害你们郭家的人?你们郭家不是武林世家吗?与太子有什么渊源?你们郭家犯了什么罪?”

    末康心想,一时半会儿也跟她解释不清楚,便一句话带过的说道:“你先帮我把话传了,日后我若是还活着,我在给你解释。”

    虽然不明白事情的始末,但是紫儿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上前把末康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说道:“我背你走,现在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放下你不管呢。若是你没受伤,至少能抵抗他们,我还能走的无牵无挂。”说到“无牵无挂”这四个字,紫儿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竟然亲口承认对末康有牵挂之情,脸颊便有些发烫了。

    好在末康没有仔细斟酌她的话,也没有察觉她脸上异样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若是我没受伤,我早就跟你一同走了。现在我和你一起,就是在拖累你,你又何必陪着我一起死?你从这里逃出去,日后若是有时间能念想我一下,也就罢了。”话说到此,一贯潇洒不羁的末康,脸上布上一层愁云。

    紫儿此时脑子里正想自己为什么觉得对末康有牵挂之情,根本没有仔细听末康的话。这时候断崖对岸的人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了,想必是已经开始往这边攀登。末康心里一急,用力狠推了紫儿一把:“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虽然几乎用了全部力气,但是他受了重伤,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紫儿不过被他推的踉跄了一下,而末康却由于刚才动作幅度太大,身体撞回到身后的石壁上,只听“嘶”的一声,这断箭又插深进去。

    这一下,几乎要了末康的命。他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表情痛苦的令人揪心。

    紫儿跑过去埋怨道:“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说罢伸手去扶末康,碰触到他冰冷的手,紫儿心里一阵颤动,心想,这不知不觉中聊了这么久,他还带着伤,一直血流不止的,万一一会支撑不住,死掉了,那该怎么办?都怪自己说要出来散心,结果被人追杀,想来也都是自己把末康害成这样了。想到这里,她一阵心酸,紧紧的抱住了末康,把脸贴到他冰凉的脸上。

    末康的上半身被她环抱着,第一次这么近的亲近年轻女子,他的脸贴着紫儿温暖柔软的脸颊,鼻子里嗅得到这少女领口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他开始感觉有些神魂飘荡了。注意力一分散,伤口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见他不在□□,紫儿用手托住他的脸,问道:“好点了吧?”

    末康舔舔干燥的唇,道:“嗯,好些了,但是……”

    紫儿听他说“但是”,心里又是一慌,抱紧了他,道:“怎么了?”

    末康坏坏的笑道:“你要是离开我,肯定又要疼了……”

    紫儿胳膊轻轻一甩,推开他,脸颊发红道:“你这人还真坏。”

    末康傻笑着望向面前这个腰身纤细的紫色衣衫女子,突然感觉她更加的前所未有的美,一张脸秀丽脱俗,只不过此时因疲倦和害怕而显得略为苍白,两片生的恰到好处的唇,如雨后的荷花,粉嫩欲滴,猛然间,觉得她梨花带雨的脸蛋楚楚动人,娇柔婉转。

    终于忍不住,伸手搂住她的纤细腰肢,所触及之地,柔若无骨,心中更是一阵颤动,便低头往她唇上吻去。本想轻轻一吻,不忍心霸占这女子太久,可是紫儿却大方的应和了他,柔软湿润的舌尖打湿了他干燥的唇。

    一吻之后,紫儿的心砰砰乱跳,羞红着脸背对着末康。末康痴痴的望着她说道:“之前我在琉璃阁见过你姐姐,你们长的一模一样的好看。”

    刚才还一脸娇羞的紫儿一听这话,便又回到她刁钻古怪的性格,一巴掌拍到末康胸口,道:“不许你说那个贱人好看,你刚才都对我那样了,以后是要娶我的,不许你心里想其他女人。”

    末康听了,点头道:“恩,不想其他女人,反正你娘亲和我娘亲都不在了,以后心里想着的女人就只有你。嘿嘿。”

    正当两人打情骂俏之际,断崖对面的人已经过来了,末康一不做二不休,把紫儿揽过去,坏坏的笑着说道:“本来我以为自己没什么留恋的,如今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迎上紫儿不解的目光,末康突然抱着她俯下身子,一手往身后的石壁上一推,两人便顺势往身后的陡坡下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