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香, ”郝宏骏砸吧了一口，陶醉地说，“可惜这是雨前茶, 要是明前的不知道这滋味儿得多正。”他当年在部队里头的时候，蹭过老首长的明前茶, 那香味儿, 那颜色，真的是不一样，口感清润, 回甘无穷啊。

    “爸，你这些喝的完吗？”郝佳抱了张凳子, 笑眯眯地在郝宏骏的跟前坐下。

    她这笑容看的郝宏骏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把茶叶袋子往自个儿身前拨拉了一下。

    “怎么了？”郝宏骏又喝了口，“茶叶做好防潮保护工作, 可以喝很久，我慢慢喝总喝的完。”

    “爸~~”

    郝佳拖长了尾音，抱着郝宏骏的手臂难得的撒了个娇。

    向来拿撒娇的郝佳没辙的郝宏骏, 举起手连忙头像，“我的小祖宗哟, 真是怕了你了, 你想干什么都行，快别这样叫你爸爸我了。”

    “爸你最好了！”

    “比你.妈还好？”

    郝佳冲他做了个鬼脸, “两个都好。”

    她抓住那袋子茶叶, 掂了掂分量着实不轻。

    “那你这个茶叶分我一半。”

    “哎哎哎？你又不喝茶, 要这么多茶叶干什么？”郝宏骏吃了一惊，想要将袋子夺回来，但郝佳飞快起身倒退了两步，摇着手指说，“刚才谁说我想干什么都行的？我就是要你半袋子茶叶，有用的！”

    郝宏骏愁眉苦脸地看着郝佳，脸上明显的懊悔，“那你要干什么？”

    “赚钱给你买更多的茶叶啊！”

    还没等郝宏骏问出哪来的钱给她买更多的茶叶，郝佳就已经溜到厨房里去了。

    林秀英身子差，冬天极怕冷。在厨房里这么会儿的时间，手就已经冻得僵硬。刚才切菜的时候，差点把手指切了，只得烤烤火，等手有了知觉再继续炒菜。

    前两天收了一批红薯，割下来不少红薯梗。冬天天气冷，好保存，过了两天叶子只是有点打蔫儿。林秀英洗干净切好了，拍烂了两瓣蒜，准备爆炒红薯梗。

    她见郝佳进来，伸手拉住郝佳的手摸了摸，“有点凉，过来烤烤火。”

    林秀英给郝佳疼了点地方，母女两人挤着坐在一张凳子上，虽然拥挤一些，但却胜在温馨。

    “怎么进来了？”

    郝佳抱着林秀英的胳膊，把脑袋靠在她身上，小声说：“妈，家里还有没有鸡蛋？”

    “还有几个。”

    他们家之前是会攒鸡蛋卖的，不过现在下的少，卖是不可能了，但是多存几个还是有的。

    郝佳活动了一下回温的手指，走到米缸边上打开木盖子，里头用红袋子装了九颗鸡蛋，她一把拎出来，“妈，这蛋你还卖不？”

    “自家吃，怎么了？”

    “我想做茶叶蛋，冬天还好保存呢。”

    “嗯？”林秀英不解，“你怎么突然想吃茶叶蛋？家里没茶叶，要不然做卤蛋？”

    家里到了冬天会做些卤蛋用来配饭，味道好，保存时间还长。倒是茶叶蛋，这么久了，家里只做过一回，还是之前快过年的时候，别人送的茶叶。

    卤蛋和茶叶蛋其实差不了多少，茶叶蛋费茶叶，他们家又不买这个，偶尔有人送了也都给郝宏骏护的死死地，哪能用来做茶叶蛋。

    “刚才大伯送了些茶叶。”

    这么一说，林秀英才想起来刚才郝佳回来的时候，手里确实有个袋子，不过很快她就笑了，“你是怎么从你爸手里把他命根子要过来的？”

    “坑蒙拐骗！”

    “你呀~”林秀英失笑，点了点郝佳的鼻尖，“那你把蛋放在这，一会儿我来做。”

    郝佳摇头，“不了不了，妈，还是我来吧。你快点回厅里头，就剩下红薯梗我来炒。”

    “不用，很快的——”

    “用的用的，我来就好了。”

    林秀英站起身刚要去拿锅铲，郝佳就已经先她一步把锅铲给拿走，并推着林秀英的肩膀把她撵出了厨房。

    郝佳挽起袖子，洗了个手。

    冬天的水冷的刺骨，不过简单的清洗一下，刚刚回暖的手指立刻变得冰凉。

    灶台上放着还没合上的油罐子，味道跟后来的花生油截然不同。是用油菜籽儿炸出来的菜籽油，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会用。不过是条件好些的用得少，条件差些的用的多。香当然没有花生油来的香，但却绝对健康。

    郝佳倒了一勺热锅，把拍烂的蒜头扔进去爆香。很快小小的厨房就弥漫着一股又香又呛人的蒜味儿，等到蒜头爆的金黄，再把洗净去蒂的红薯梗倒进去翻炒。

    红薯梗比起别的蔬菜要更柔.软，只需要几下翻炒就软下来，郝佳盖上锅盖焖着，动作迅速地把拿出来的鸡蛋洗干净，正好往锅里加入盐巴，和少量的糖来提鲜。

    红薯梗出锅后，郝佳又加了水，同时把洗净的鸡蛋放进去，加盐。把炒红薯梗的盘子地方在盛粥的锅盖上，端着去了大厅吃饭。

    家里饭菜向来简单，不过林秀英每隔几天去市场，也会买些肉回来改善改善伙食。次数不多，但足够解馋。

    郝佳惦记着锅里的鸡蛋，一顿饭吃的飞快，把碗筷一推，拎着那一包茶叶掉头去厨房，都没顾得上后头郝宏骏叫她的声音。

    此时锅中已经沸腾，鸡蛋全都沉在锅底，看样子有七八分熟。郝佳将他们用漏勺捞起来，在冷水泡一会，拿擀面杖把鸡蛋敲裂，纹路要裂而不碎，同时品相完整，煮出来的茶叶蛋才能够更好入味。

    重新烧水的功夫，郝佳已经将茶叶冲泡开，头回茶水倒掉，加入八角、桂皮、姜片、香叶、老抽，糖，调拌好全部倒在烧开的水内，同时把鸡蛋没入水中。

    因为煮茶叶蛋需要很长的时间，郝佳放了足够的水后就没有一直在灶前等待，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进入玉坠空间查看一下她种下去的红薯。

    一天不见，地上已经冒出了红薯独有的心形叶片。小小的，但也有半个巴掌大。就算心里已经有底了，但看到它飞快地生长速度，郝佳还是吃了一惊。

    她估摸着用不了你三天，地底下就该有小红薯了。

    以前虽然她也跟着下过地，但还没有自个儿种过这些，此时倒是有了几分成就感。让她又再次拿起锄头垦了另外一块地，把玉米种子撒进去，浇水施肥。

    这次就比上回干的快不少，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全部完成。

    郝佳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坐在地上休息了会，忽然想起她还在锅里头的鸡蛋，立马离开空间，跑去了厨房。

    路上碰到了林秀英，她拉着郝佳左看右看了好半天，皱着眉问她：“佳佳，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身上一堆土？”

    郝佳抓起提起袖子看了看，刚才跑的太着急，忘记了把衣服抖干净，没想到被抓了个现成，连忙解释道：“刚才出去了下，不小心摔了一跤，蹭了点灰，拍拍就行了。”

    她把袄子脱下来，右手用力拍打衣服，一层肉眼可见的土扑簌簌的落在地上，看的林秀英直皱眉。

    “这么大人了，还是毛躁。衣服脏了不要紧，万一磕到哪了，像上回那样……”林秀英声音低了下去，眼圈微红，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郝佳吓了一跳，暗暗责备自己乱说话，伸手搂住林秀英安慰道：“妈不会的，我想你保证，没有下回了。”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林秀英弯了弯眼角，“锅里还烧着呢，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万一锅底烧穿了，你看我不打你屁.股。”

    郝佳惨叫了一声，反手披上袄子，冲进厨房。结果打开锅盖，水满满的没过鸡蛋，还没沸腾，可见是刚刚才加的水。

    她心里暖暖的，坐在凳子上想心事。

    今年她初三，还有一年就要参加中考。县城一中距离清水村很远，就算是骑自行车都需要一个小时半小时。而且高中学业紧张，听说县一中更是刻苦，晚自习一直上到晚上十点，她不可能每天来回返家。

    虽说县一中有住宿，但郝佳并不想住在学校宿舍里。上辈子临到中考那会，家中突生变故，郝佳整日里头失魂落魄，半点读书学习的状态都没有，不说县一中，就连高中都没考上。

    后来在要离开清水村前偶然碰到李威男，聊起县一中的住宿条件，就算是李威男这样吃苦耐劳的人，都连连叫苦。说八个人挤在一个宿舍里头，没有风扇，摇着大蒲扇被蚊子咬的浑身是包，还得拼命赶作业，生怕拉下成绩。

    既然她有机会重来，那么这回就一定要考上县一中。到时候在附近租个小房间，这钱肯定不能让家里头出，郝佳打定主意要在这段时间内攒够钱，不但要自力更生，还要减轻家里头的负担才行。

    卖茶叶蛋绝对不是长久之计，但却能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等到灶膛里头的干柴烧完以后，郝佳没再添柴，而是把鸡蛋连同卤汁都盛起来，洗完锅，把灶台都整理了一遍，端着茶叶蛋回屋。

    这一锅茶叶蛋耗时甚多，都终于完成，时针已经迈过九点。往常这个时候，郝宏骏已经干好活回屋，埋在被窝里头准备睡觉。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混合着五香味儿，让他很麻溜的披了件衣服爬起床转到了厅里。

    “这么快弄好了啊。”郝宏骏凑近闻了闻，脸上还是带着化不开的惋惜，“这么好的茶叶就拿来做茶叶蛋了，真是太可惜了。”

    郝佳笑眯眯地睨着他，“那可惜就不要吃了？”

    郝宏骏立马瞪她，“那怎么行，好歹可是茶叶煮出来的，吃了这蛋，也算是把茶叶吃到了嘴里，不吃更浪费了！”说完也不顾还烫着，就选了个小些的蛋，剥掉壳，咬了一口。

    “嘶！”郝宏骏倒抽一口凉气，舌尖被烫的不行，连连呵气，“够烫的啊。”

    “小心点小心点，没人跟你抢的。”郝佳有点想笑，真的觉得自个儿的父亲在人后有时真像个大孩子，亏他当初在部队里还是带兵的副连长，也不知道手底下的兵会不会听他的。

    等到茶叶蛋凉了些，郝宏骏才如愿以偿的尝出了蛋里头的茶味儿。

    郝佳茶叶放的不少，自己吃还没什么，如果是外头卖的那可真是太过奢侈了。再加上时间煮的特别长，茶味全被煮了出来，入到了鸡蛋里头，既带有卤蛋的五香味，同时还有浓烈的茶香，口感丰富，微微带了甜，吃完了一个，回味无穷。

    郝宏骏三两口吃完了一颗，砸吧了下嘴，两眼发亮的看着郝佳，“我闺女真不错，又乖又听话，还能做好吃的。你这蛋做的可比外头卖的好吃多了。”

    “那你说我要拿出去卖，会不会有人买？”

    “那当然的啊，我们佳佳做的——”郝宏骏顿了顿，盯着郝佳期待的眼神研究了半天，半晌才不确定地问，“你想卖这个？”

    郝佳点点头。

    郝宏骏摸着下巴，沉吟道：“也不是不行吧，可是你只是个学生，跑去卖这个，是不是有点……”

    “不务正业？”郝佳替郝宏骏把剩下的话说完，又飞快地说，“不会的。爸，我保证以后每次考试成绩都在九十分以上，如果低于这个分，我就不卖了。一切都建立在不影响我学习的情况下，你看可以吗？”

    听了郝佳的保证，郝宏骏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一点，但还在顾虑点什么。

    郝佳又添了把柴：“爸，有句话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光念书，那是要念成书呆子的。如果我不耽搁念书，那么出去卖点东西，反而会长见识，对我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是啊，宏骏，就让佳佳去吧。”林秀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对郝佳的话也十分认同，“佳佳成绩还是不错的，我对她很放心。”

    “行，那你就去做吧。本钱可以由家里来出，当然有一点要说的是，不会给你太多，所以你得好好计划着用。”郝宏骏揉了揉郝佳的脑袋，温和地说，“爸爸相信你一定可以规划好自己的生活，给你一个学期，如果期末考的时候成绩下降了，那么你就不许再有借口推脱了。”

    郝佳站起身，两脚啪的并拢，对着郝宏骏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收到，长官！”

    这把郝宏骏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也回了个敬礼。

    “行了，还有什么要说不？”郝宏骏提林秀英剥了个鸡蛋，递到她嘴边。

    林秀英瞥了眼郝佳，手推了推郝宏骏没有吃。

    郝宏骏笑着非要喂林秀英，“咱们佳佳又不是外人，夫妻之间这么讲究干什么，佳佳我说的对不对？”

    “对啊！”郝佳很乐于助人，自己也拿了个鸡蛋慢悠悠地剥着，“爸，你给我打个推车吧。”

    “嗯？”郝宏骏忙着喂林秀英，没听清郝佳的话，“打个什么？”

    “推车，就是那种上边可以放个锅啊什么的小推车，到时候我可以跟爷爷一起推去集市卖。”郝佳比划了半天，还不如郝宏骏拿了纸笔迅速勾勒出来的图案形象。

    郝宏骏在部队里的时候，就很会干木活。以前大家需要点什么桌子椅子之类的，他都能打出来。有时候打复杂点的，还会勾勒几笔草图，就是画的太简陋了，被他一个指导员嫌弃，指点了大半年，画工突飞猛进，然后帮指导员刚结婚的儿子打了一套家具。

    “这样行吧？”

    寥寥几笔，就把郝佳心中的小推车模样勾了出来，而且更加人性化。

    “到时候你可以把锅塞在里头，就不会摇晃。如果要停下来卖，只要在轮子边卡上两块木料，就不用担心车跑了。”郝宏骏又加了点细节，让小车的功能更完善，拍着胸.脯给郝佳保证，“别担心，这个不难，就是我得去找人要两个轮子，下周末前争取给你做出来。”

    郝佳高兴地应了，然后被郝宏骏掐住脸蛋赶回去，“九点半了赶紧回去睡觉，别明儿赖床起不来。”

    “还早呢。”郝佳嘟囔，“才九点半而已。”

    她上辈子，通宵熬夜都是家常便饭，出差的时候，作息飘忽不定的，九点半对她来说，那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点儿啊。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郝佳不敢再多说，三两步冲上楼，觉得时间还早，并不怎么困顿。就把初一到初三的书本都翻出来，从头开始温习一遍。

    当年的中考题她记忆早已经模糊，但印象最深的一点，就是难，特别难。远比往届要难的试题，把无数被人看好的尖子拉下马来。那时候郝佳，心事忡忡，看着平日里可爱的数学题宛如天书，脑袋空白的那一瞬间，她的学生生涯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郝佳很喜欢数学，因为只有数学才能够让她心无旁骛，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忘记任何烦恼。

    “只含有一个未知数、未知数的最高次数为1且两边都为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