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系统错误，请稍后重试　　一看门口站着的两位不是他家的大女儿金桂宝和他胖外孙虎子嘛！

    金桂宝自打生了儿子, 腰围又多出两圈肉来, 就是这脸盘子遗传的好, 横肉里都还能看出几分精致来。虎子长得随父母, 喝凉水都长膘, 才6岁肥墩墩的跟个相扑运动员似的。

    “你俩怎么来了？”外边天冷, 老金把虎子往屋里带, 可不能冻感冒了。

    “虎子他爹下海去了, 俺跟婆婆对付不来, 吵起来了。”金桂宝也不客气, 直接坐炕上暖暖身, 桌上有一小碟晚饭剩下的花生米，剥蹭剥蹭两三口给解决了。

    “你给俺赶紧回去, 俺这可容不下你！”老金家不大, 统共两个房间, 哪里来的地方存这俩大活佛。

    “俺听说小妹回来了, 俺跟她一个屋睡，你们带着虎子睡, 这样总行了。”金桂宝不是没谋算过来的, 有地方住她才整的这一出离家出走。

    元宝听见屋外头有人大声嚷嚷，以为来了什么不速之客，穿着单衣开门瞧了瞧, 她好像头一回见她大姐, 印象里倒是有这么个长相的人物, 两人之间的关系嘛，比不上她和二姐金桂宝的，兴许是差了岁数有代沟。

    “大姐？”元宝不确定地喊了声。

    “小姨！”虎子呆头呆脑地往元宝身上扑，他再小几岁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她小姨后边，玩弹珠抓蛐蛐没少瞎玩过。

    “哎哟！”这一大胖小子往怀里一撞，差点闪了她的小蛮腰。

    老金家见外孙没轻没重，过来训斥两句，说起金元宝肚里有货的事，让虎子小心着点。

    “我可告诉你俩，元宝那屋住满了，你俩哪儿也没地方睡。”金顺丰话说这里，打着哈欠回屋里睡觉去，嫁出去的闺女三天两头跑回来，村里人看见了多丢人。

    “我想跟小姨睡！”虎子不喜欢他娘，温顺地倚着元宝撒娇呢！他嫌他娘又笨又胖的，还让学堂里的小朋友们笑话了去。

    小姨就不同了，长得水灵好看还能带着他到处玩，带去学堂里肯定倍有面儿。

    好说歹说，只能委屈李铁盒睡屋外吃饭用的炕头上，她们仨挤屋里的床上睡。

    “小妹，你怀上多少个月了？”过了该睡的点儿，金桂宝哪里还睡得着，专门要和三小妹叙叙感情。

    “忘了！”金元宝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说话迷迷糊糊，最后都不记得陪着她大姐聊到几更天来的。

    第二天天气变了阴，乌云压顶了一上午就是不见雨滴落下来，白歇了半天没去田地里干活，反观婆娘们倒是有干不完的家务活，缝缝针线打扫打扫屋子，时间过的老快了。

    元宝帮忙做了饭，特意给小胖侄子炖了碗蒸鸡蛋，只放葱花连酱油都没有，闻着照样香。吴三囡照例多做了一小碗，端上白米饭送去对面的阿俊家。

    门面虚掩着，吴三囡也不敲门直接过去，每回都说一样的话，接着收走上一顿摆的碗筷子，这次的碗里少了几两米饭，吴三囡看着欣慰，正想走人发现后面跟着她们家的大胖外孙虎子。

    “这婆婆干嘛呢？”虎子不乐意姥姥把蒸蛋羹端走了，于是屁颠颠地跟了来。结果就看见一个头发凌乱眼神呆滞的老婆娘。

    “谁让你跟来的！回去！”吴三囡拽着虎子往外拎，没想到竹椅上坐着的阿俊妈动了动死寂的眼珠子，隔着碍眼的白头发，傻乎乎地笑了。她想起她家阿俊小时候也长得圆溜溜胖墩墩，逮谁都叫人嘴甜着哩！

    下午放了晴，湿漉的石子地转眼晒得干燥锃亮。虎子非跟着金元宝小俩口去田里帮倒忙，一路小跑一路高歌，虎子以为李铁盒也是个跟他爹一样大字不识的粗人，有点心疼他小姨。

    “小姨，你看上他哪儿了，傻里傻气的！你要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回家了。”虎子瞎说话，让金顺丰拍了一记脑瓜门。

    “你什么时候长他这么高，又长他这么帅，还学问比他好，再说吧昂！”金元宝说的句句实话，除了人木讷寡言，李铁盒可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百分之十的绝.种好男人。

    李铁盒蹙眉，好话不赖，听着中肯，就是自己在金元宝心里是这么正面的形象还是头一回知道。

    地里的白萝卜长得和人参娃娃一样好看，新鲜从泥里拔.出来的时候，须须上还沾着潮湿的泥块，虎子用小手扒拉了两下，把大白萝卜扔进姥爷背来的篮筐里。

    手脚慢了点，好歹帮上了点小忙。

    傍晚时分，各家的烟囱子里飘来袅袅炊烟，就着柴火燃尽的烟熏味，又到了每天评工计分的时候，怕评完赶回家做饭来不及，大家伙儿三点就各回各家烧饭准备去，田地里的农活少干了不老少。

    金桂宝和虎子算是村外人，不参与开会评分，接走了场地上拔萝卜的虎子往村下游赶。

    虎子不依不饶定要和元宝小姨一块儿去，最后被元宝大姐揪着耳朵拽了回家。

    会堂上仍是大队长贾大川主持，大家都熟络了，看着几张老面孔便知道人到没到齐，为了图方便就不做最开始的点名答到工作了，也是节省时间。

    “下一个，贺兰！”大家突然不说话了，点到的人名是阿俊他妈，左顾右看在场哪里有阿俊他.妈的人影哟！

    “不好！”李铁盒暗叫道，开了门立刻冲回村下游。

    在座的乡里们这才意识到怕是出事了，吴三囡心慌的跟着跑了出去。

    再说虎子被金桂宝抓回了老金家，一个人闷闷不乐不愿意搭理金桂宝，就连在同一屋檐下坐着他都嫌烦人，他偷偷撇下他娘，跑去了晌午姥姥家对面的房子里。

    里头的婆婆看着是有点吓人，不过也比他肥头大耳的娘亲强，他噔噔噔跑进屋里头，噫？竹椅上没了人，右手边的门把突然敞开着。虎子探头探脑向里头张望，“啊——”吓得他一下子屁滚尿流嚎啕大哭起来。

    他滚打着爬出去拖着金桂宝赶紧过来看，金桂宝还以为小孩子说谎骗人，没想到阿俊他娘真的悬着白布条挣扎着在上吊呢！

    “婶子！婶子！”金桂宝力气大，找到了床柜里放着的剪子，借着床铺站上去一刀剪短了白布条。

    阿俊娘翻着大白眼快要奄奄一息地昏过去，金桂宝帮着替她顺顺气，嘱托虎子盯紧着老人，她好去找元宝他们回来。

    虎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哪里听得进什么叮嘱，他只知道眼泪鼻涕胡乱横流，委屈害怕的很。

    这头金桂宝跑出去没百米路，就在半道儿碰上了正赶来查看阿俊娘的李铁盒。

    “妹夫，快！快！快救人！”金桂宝来不及多说，反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李铁盒冲进阿俊家，抱起阿俊娘着急往村里的卫生院跑，金元宝晚他半步拦住他。“还去什么卫生队啊！赶紧送去镇上的医院吧！”

    到了冬天，天黑的快，跑到镇上的某家诊所时，外头已经乌漆嘛黑的看不清道儿了。

    诊所的胡医生开了药，然后送阿俊娘出去挂水，诊所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两个病人，为了省电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泡，勉强能看清对方的面孔。

    营养液一滴滴从细管里输进阿俊娘干瘦的身体里，她渐渐意识清楚，睫毛动了两下，露出一条细微的眼缝。

    她嘴小幅度地张张合合，李铁盒以为她要点什么，俯身靠近仔细去听。

    “为什么…不让俺去死？为什么…”

    反反复复叨叨这一句，没完没了，听的人难受。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为什么不好好活着，非要让阿俊在天上也时时惦记牵挂着他娘，您才高兴吗？”李铁盒像是亲身感悟，他也死了爹，还是被万人唾弃而死的，又能怎么样呢？他李铁盒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金元宝憋住眼泪，她回头看到爹娘一同跟了过来，只是站在外边不进来插话。

    阿俊娘不再自言自语，她神色抽离，恍恍惚惚。

    “您要是不嫌弃，我认您当娘，我替阿俊照顾您，我从小就没了娘，也不知道有娘是个什么滋味，您能答应我吗？”李铁盒跪在病床前，他没哭。只是紧握着阿俊娘另一只没挂点滴的手，帮她搓搓暖。

    胡医生站在外头有一会儿了，他不好意思上前打扰，轻轻拍了拍金元宝的肩，在她耳根子处说起医药费的事。

    那队长就是这么穿着的，裤子的皮带勒得紧整个人被迫提了腰背，看上去精神抖擞的很！

    “这会儿大家伙儿都还在睡呢！咱们都小点动静，去村长家先侯着去！”带头的贾大川熟门熟路，撇开那几只吠叫的野狗，直奔村长家里。

    后头的6个小干部匆忙跟上步子，都是头回来锦鲤村，脚下的石子路还不习惯着呢！

    刚走到村长家门前的路子边儿，头顶的路灯突然给灭了，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大红太阳赶早班上工咯！

    “咚咚咚——”贾大川只敲三下门，铿锵有力像文艺演出上提溜打大鼓的。

    “谁啊？”里头传来村长含糊不清的回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半溜缝儿。里头出现了两只左右打转的小眼睛，“哎哟哎哟！贾队长，您怎么来了？”

    门被彻底打开，就听见隔壁家养的放生公鸡“嗷嗷”地打响鸣。六七个人被请进屋里头就坐，灶头上正烧着水，村长夫人从柴火堆里探出头来，乐呵呵笑两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村长你就别瞎忙活了，我啊是被上头派到你们村当大队长来了，以后的评工计分归我管。”贾大川脱了身上的军大衣，拦下要去橱柜里拿吃的出来的村长，用不着用不着。

    “是嘛！那好啊！有了贾队长，咱们锦鲤村的生产效率肯定是节节高啊！”村长手里又端来几个碗，倒上热腾腾的开水给几位小干事暖暖身。

    磨叨唠了小一会儿的家常，村长捎着生产队的人去农作地监察作业去。

    现在正是初冬时候，农作地的活儿不怎么多，村民们商量着把之前收来的玉米聚拢在一块儿，各家各户好搬个小板凳过来，一边剥玉米一边唠唠嗑，要是赶上天气好还能趁着晒晒太阳。

    婆娘们自然是喜欢清闲的活儿，男人们就不同了，自家院里长的又高又壮的冬枣树，现在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村里只有3架高梯子，家家户户都得轮着来，金元宝家门前也有棵不高不矮的冬枣树，村民盘算着让给16岁的女娃娃家，谁叫她聪明机灵会办事呢！

    “那元宝可就谢谢各位叔叔了！”金元宝不仅长得讨喜，小嘴也甜。

    她招呼来屋里的李铁盒，原以为是让李铁盒上梯子采摘去，没想到只是拜托他在梯子下边扶把手，金元宝自个儿斜挎着小竹娄噔噔噔几步爬上了三米多高的扶梯上。

    冬枣的个头大，有绿的发青不太熟的，还有烂的红裂开的，金元宝瞅准那些长得又圆又红的，摘的可麻利！

    “这儿摘的差不多了，你往右边去点儿。”金元宝在竹梯子三分之一的位置，用手抓稳左右两边，等着李铁盒帮她位移。可惜下边迟迟不来动静，金元宝小心地回头往下看，好家伙正发呆呢！

    脾气正冒上头，李铁盒倒是抓准时机开了口，“太危险了，你还是下来的好！”

    “太费事了，大家还都等着用呢！你赶紧的吧，我相信你！”金元宝给李铁盒打打气，也是给自己点勇气，她刚才回头那么一看才发现这三米也是真高啊！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李铁盒叹了口气，又嘱咐她千万抓稳了，嘴里叨叨着，“平时少吃点嘛！”

    金元宝:“……”

    我吃我家粮，碍你什么事了？

    竹梯子突突地往右边挪了挪，等停稳了，金元宝才伸手继续采，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真是有讲究，过不了一会儿这枣树上只剩下稀稀拉拉没长熟的绿青枣了。

    门口突然多了一群人，下梯子的时候把金元宝吓得够呛，连李铁盒也专注扶梯子没瞧见。

    “元宝同志，好久不见呐！还是这么有活力，充满干劲儿！”贾大川鼓腾的手拍了十来下，后边的小干事也不认识这女娃是谁，跟着队长一起拍就对了。

    “是好久没见了，贾队长这回是办什么任务来了？”金元宝交代李铁盒把梯子还回去，顺便将篓子里刚摘下的冬枣在衣服上蹭蹭给贾大川他们尝尝鲜，这是金元宝以前看电视学来的，蹭蹭衣服权当是洗过了。

    “不用不用，留着自己家里头吃吧！我这回是来村里监督你们来的，怎么，今天元宝同志光顾着摘冬枣忘了去场地上剥玉米去？”贾大川话里带话，意思是金元宝搁家里偷懒了。

    这冬日里本来就没什么活，剥玉米棒子的事一家一户派一人去干就行，他们老金家出了元宝她娘，她再去不得被其他家的婶子们嚼耳根子嘛！本来那活就轻松，工分也没能得多少，何必和婆娘们一块儿争呢！

    “才不是呢！我们家是安排得当，我娘剥玉米，我爹在地里头择花生，我和我们家铁盒在家摘冬枣，哪边干得快就去帮哪边接着干！这样啊就一举三得咯！”金元宝小小年纪说话冲，仗着“童言无忌”正面怼贾大川，谁敢说她偷懒她可不认。

    “哈哈哈哈哈！好啊元宝同志！就属你老金家高效高产了是不是！”

    贾大川笑的眼皮褶子起了三四层，也不知道这话是真夸奖还是故意讽刺，反正听在金元宝耳朵里不舒服着呢！

    眼看着正午的日头大了起来，农作地边上的妇女们也都抱着板凳回家做饭去，留下场地上颗粒飞溅的到处都是的光头棒子。再瞧瞧筐子里盛的满满当当的玉米粒儿，鲜黄鲜黄的，看着人嘴馋。

    下午时分，婆娘们的剥玉米工程眼看着接近尾声，可地里择花生的当家人还没干完活，大家互相比对对方家里头采摘的成果数量，在心里头大致估摸合计。

    “怎么样啊？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咱们上村长家旁边的会议室里好好做个评估算算工分去！”贾队长原先帮着村里除过地.主，大家都对他百般信任，这一吆喝下来，纷纷卸下手里的作业，摸两把褂子拾掇着一块儿去开个小会。

    甭管男女老少，只要是干了活的都能去参加评分，这工分得的越多，这分发到户的粮食也就越多，大家自然踊跃参加半点都不马虎。

    开会堂子仍是之前举办诉苦大会的地方，这回只有锦鲤村的人，也就变得宽敞明亮的多。大家都有秩序地找座位坐下。

    金元宝两口子来得晚，让大家伙儿挤到最前边的长凳上，金元宝无妨，因为今天没干什么活，评不上多少工分的。

    她兜里抓了一把冬枣来，给前前后后的婶子们发了点，当现场是开茶话会来的。

    贾大川睥她两眼，她也权当没看见。

    “我就按我手上的人名单一个个报过去，大家一一打分就行。”贾大川另拿出一本记事本记录，“葛大根…”

    底下叽叽呱呱热烈讨论，看着效果不错，像是全民重在参与的公平评选。

    “5分吧！葛叔今天没择多少花生。”

    “他年纪大了，能择这点儿就够多的了。”

    “怎么也得给个7分吧！”

    议论来议论去，终究得不出个具体分值来，贾大川有点头疼，这才第一个就费这么多时，本上剩下的三十多个人可咋弄！

    “停一停停一停，大家伙儿抓紧点，给我个最后说法。”贾大川出来控了下场面，再闹腾下去非打起来不可。

    有人见贾队长脸上有怒气反倒不敢说话了，只有一位高个子的男小伙儿吼了一声“6分！”

    行，录入。

    接下来的每个点到名的村民都轮着让在座的人评论一番，关系好的就多说点分，关系一般的就少说点，一来二去的大家的工分都忽高忽低，差距拉的可大。

    “金元宝！”贾大川最后发了话，是名册的最后一个，本想大家都讨论累了，轮到这个就没兴奋劲儿了。

    结果恰恰相反，大家对金元宝的评分呼声最高，全场都是“10分10分”地喊。连个原因始末都没有，就是满分没得商量。

    金元宝笑的尴尬，真别说，她今天确实没干多少活儿，尽折腾她家里那棵不高不矮的冬枣树了，下午也就和李铁盒两个人去田里帮着老金摘了点花生。这10分的名头她有点担不起，心虚的很。

    叫喊声此起彼伏的没停下，金元宝的耳根子都通了红，就差跪下来求求大家取个平均值给她就得了，她面子薄害臊！

    “我媳妇儿可真真是厉害了！”李铁盒没跟着凑热闹，不过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看着是笑但是苦涩的不得了，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