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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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不可置信道:“慕姑娘此话当真?”
慕瑾好笑道:“自然是真的, 不信你可向哥哥求证。”
他起身恭恭敬敬对着慕瑾行了一礼:“多谢慕姑娘。”
慕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大哥的?”
从何时对他情根深种的呢?也许是从他猝不及防抱住他的那一刻起,也许是从他与他同塌而眠时起, 也许是从他身受重伤却固执的谈笑自若起, 也许是从他在杏花村养病亦会动手帮洛霞修理家具起,也许是从他为他挡剑时起,也许是从得知他是九将军时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他就让他心动了。
沈淮道:“甫一初见, 便有似曾相识之感。”
本来轻佻的一句话自他口中说出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眉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似玉兰花开:“大约前世有缘吧。”
他对慕玖确实有一见如故之感,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想必他前世就对他痴心不悔才换来今生的一见钟情。
慕瑾喃喃道:“她自出生起便在吃苦, 这几年伤病交加身体愈发不好, 她每一次出去打仗我都担心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和阿珩只有她一个亲人, 我不希望她能光耀门楣扬名立万只愿她平安和乐一生无忧。
她这二十多年先是为慕府而活, 为我和阿珩而活, 而后为南诏而活,从未为自己思虑过半分, 足够了。”
碍于男女之别沈淮并未久待,稍作寒暄慕瑾便把他送出了家门,李豫摇着扇子匆匆走了过来, 看到侧立在旁的慕瑾目光便移不开了, 她今日穿着胭脂红绣丁香紫芍药的立领窄袖长襟子, 月白色褶裙,墨绿色系带,松松的堕马髻上簪了一支蝴蝶步摇,黛眉凤目,姿容俏丽。
沈淮察觉到李豫的目光太过放肆失礼不着痕迹的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李豫回神:“姑娘有礼。”
慕瑾落落大方回了一礼,疏冷而不失周到,沈淮道:“慕姑娘不必送了,告辞。”
李豫忙道:“我有些口渴,不知可否讨杯茶喝?”
沈淮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李豫疯狂的对着他使眼色,慕瑾扫了一眼他扇柄上通透如水的白玉扇坠自知此人身份不凡,客气有礼道:“公子若不嫌寒舍粗陋,便入内用一杯茶吧。”
李豫把沈淮硬拉过去低声道:“这才几日,你便把慕玖抛诸脑后跑来这里私会佳人了?”
沈淮道:“休得胡言,慕姑娘是慕玖的亲妹妹,我不过向她询问了一些慕玖的旧事。”
“她是慕玖的妹妹!”李豫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慕玖怎么会有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妹妹?他一瞬不瞬盯着慕瑾的袅娜身姿豁然合上折扇道,“我找到我的王妃了,卿书,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沈淮一本正经道:“你别胡闹,慕姑娘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李豫不悦道:“你同慕玖无名无分都同塌而眠月余了,我欲求娶慕姑娘为王妃怎么就不正经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与他……”
话音未落,慕玖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便走了进来,他趴在她的肩头蹭来蹭去似是在撒娇,魏攸宁手中拿着几个糖人正笑着同慕玖说话,林嬿婉、单铎尾随其后。
慕玖一眼看到玉兰花树下的沈淮、李豫意外道:“宁王、淮阳侯怎么得空光临寒舍了?特来向我辞行的?柳婶,多做些菜,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
慕瑾提着茶壶道:“柳婶回家探亲了,今早同你告得假,转头便给忘了。”
慕玖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林嬿婉淡淡道:“我与攸宁下厨便可。”
单铎自去杀鸡剥鱼,李豫入厅内喝茶,慕玖抱着慕惟走到沈淮身边道:“来,儿子,背一遍笠翁对律给侯爷听一听。”
两三岁的小娃娃口齿并不太清晰,认真背书的乖巧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鱼翁……”
“甚好。”沈淮拂落慕玖肩膀处的玉兰花瓣道:“我抱着吧,你手腕还有伤。”
慕惟歪头看了他两眼,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任由沈淮把他抱了过去,他单手稳稳抱着慕惟低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似是在教他未背出来的部分。
慕玖在旁静静望着心里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盈满,她自小便渴望被父母疼爱,以至于后来她把自己想要得到的感情全部弥补给了惟儿,她想做个普通姑娘受人怜惜,以至于后来她对待所有姑娘都多了她想得到的体贴疼惜。
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些年全部被她加诸在了旁人身上,她感觉她想要的他们都应喜欢吧。
慕玖拿起扫帚扫了扫树下的玉兰花瓣,用铁铲在树下挖出一坛酒来,毫不在意的随便用手扒了扒上面的土封:“自家酿的米酒给你们尝尝鲜。”
慕惟跑到房间去骑木马,沈淮俯身用大拇指腹擦了擦她脸颊旁沾染的泥印笑道:“毛毛躁躁。”
毛毛躁躁?这叫大丈夫不拘小节,慕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他忍笑按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微抬她的下巴轻柔的又重新擦了一遍,慕玖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唇一动不也不敢动,沈卿书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单铎在井台边处理好鱼提着一桶水恰好路过,他对视上慕玖的目光尴尬的笑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就是来打桶水,你们继续。”
“哎,不是……”
慕玖正欲辩解两句被沈淮轻捏着下巴转过脸来与他对视,动作虽轻柔却透着不属于沈卿书的霸道与不容置疑:“手伸出来。”
手?她听话的把左手伸了过去,他道:“右手。”
慕玖赶忙又换了右手,沈淮方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垂眸盯着她红肿淤青的手腕道:“你怎么这般不听话。”
她心虚的顾左右而言他,谁没事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冷敷几个时辰的手腕呢?闷都闷死了,不是,她为什么要对沈卿书言听计从?他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慕玖思忖一会把一切不受控制的行为归咎于美人计。
沈淮打了一盆冷水让她坐在圈椅上认认真真的给她冷敷手腕处的红肿淤青,李豫殷勤的追在慕瑾身后跑,慕玖百无聊赖的在旁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宁王还会作诗?宁王涵养颇佳谦和有礼?宁王脾气可真好?宁王竟然在择豆角?这还是她认识的宁王李豫吗?
慕玖托腮问沈淮:“王爷他是不是觊觎我妹妹的美貌?”
沈淮未料到她会如此一针见血,讪讪道:“子由倾慕慕姑娘咏絮之才落雁之姿。”
“那是,我妹妹可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慕玖一如既往的抓不住重点,磕着磕着瓜子猛然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我是不会把我妹妹嫁入王侯将相之家的。”
“那你为何想要把慕姑娘嫁给我?”
慕玖说话不经大脑,一时竟忘记自己曾想与沈卿书结亲把瑾儿许配给他,也忘了沈府才是真正的王侯将相之家,她悄悄窥了一眼沈淮疏冷的神色不知自己什么地方惹他不高兴了,忙讨好道:“君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如匪君子,心向往之,故想与君结秦晋之好。”
沈淮笑而不语,撤下她手上的冷帕子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慕玖学问稀松平常,知道的几句酸诗往往不知其意便胡乱显摆,她调戏姑娘调戏惯了,一时兴起就忘了琢磨琢磨这话有何不妥之处。
眼见他浅笑辄止舒展眉头,心里一高兴便把说过的话抛诸脑后了,色令智昏说得就是慕玖这种人。
热热闹闹用过午饭送走诸人,慕玖把沈淮留给他的书信夹在诗经中躺在廊下的竹椅上闭目养神,她后日便要启程去无南郡了,不知生死,不知归路,再与沈卿书单独见一面说说话也好,看他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似有要紧事相告,别是西秦的事出了什么纰漏吧。
她午间饮了些酒有些困乏,回到房中躺着偏又睡不着了,随手摸了枕边的话本子翻来看看,倚楼阑干的新作《小楼听风》,虽为风月话本却难得的写了一回循序渐进的相知相爱,剧情俗套文笔甚佳,香艳的风月之事硬是写出了缠绵悱恻欲说还休之感。
尤其是淮阳侯向九将军表明心迹那场戏,画舫之上,桃花月下,玉佩定情,她越往后翻越感觉自己的结论下得还是太早了,这位倚楼阑干的遣词造句文雅是真文雅,香艳也是真香艳。
“淮阳侯扣紧他的后颈伸舌与他交换纠缠,手指插入他的发中,极尽温柔……”
慕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合上书胡乱塞到了枕头下,以前看这些书并无任何感觉,现在总是不自觉想到沈卿书俊美的面容,以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