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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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玖笑容僵在了嘴角, 心里空落落的莫名有些难受:“这么快便要走了?”

    “三郡兵权交接一事厄待处理。”沈淮声音有些低沉暗哑,“你……你还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她理了理衣袍起身, 烛光下的影子与他的重合在了一起, 慕玖恍神笑笑:“明日我在沅江楼设宴为你们践行,此一别山高路远流水迢迢,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期。

    待南诏大定,我若没有死在战场上便去北晋游历一番, 届时你可要好好款待我。”

    这话真是句句往他心窝子上戳, 沈淮勉力应了一个好字,慕玖把他身上往下滑落的外袍往上披了披:“时辰不早了, 我回去了,你早点歇息。”

    他迟疑道:“今晚别回去了。”

    “不了。”慕玖望着沈淮俊美的侧脸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谁有幸能嫁于他为妻, 依稀记得上一世直到她死也未听闻淮阳侯娶妻的消息, 不知是否受她连累, 这一世她不能任由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毁他清誉了, “更深露重, 莫要送了。”

    慕玖甫一出了客栈门迎面便撞到了楚策,皎皎月光之下他长身玉立站在梨花树下, 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肩上落满了梨花瓣:“王爷是在等我?”

    楚策道:“你这么晚来找沈淮做什么?”

    慕玖言简意赅道:“军务。”

    他冷笑:“你的行踪我一清二楚,这个借口未免太过敷衍。”

    她不以为意的轻笑:“淮阳侯温柔体贴让我食髓知味, 我来找他共赴巫山……”

    楚策长臂一伸把她钳制在怀中, 俯身欲去吻她的唇瓣, 慕玖挣扎着偏转了头,他冰凉的薄唇划过她的嘴角贴着她的脸颊呼吸有些粗重,手指沿着她的脖颈插入她细软的发:“阿玖,我们马上便要成亲了,你不要和我置气了好不好?”

    慕玖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你以为我在和你置气?王爷,是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

    楚策紧紧搂着她,那么大的力气似乎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阿玖,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了,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魏攸宁与你无亲无故你宁愿牺牲我们的婚约也要成全你和她有名无实的夫妻名分,林嬿婉是我的侧妃你宽容大度尽心尽力的去照顾,楚筠当初私毁婚约你也能不计前嫌与他把酒言欢,就连这个刚认识月余的沈淮你也能和他秉烛夜谈,为何单单对着我不冷不热?”

    慕玖临死之前确实体会到他对她近乎偏执的爱,他总能精准无误的抓住她的软肋让她乖乖的束手就擒,然后在她无力反击之时亲手一根一根掰断她的软肋让她痛不欲生。

    她趁他不备一记杀招扼住了他的咽喉,阴鹜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因为你不配。”

    他攥住她的手腕轻笑:“你杀不了我。”

    慕玖手指用力看着他因为窒息微张的薄唇,长睫轻轻颤了颤松了力道,楚策趁虚攥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反剪到身后:“阿玖,我知道你舍不得。”

    她忍受着他几乎碾碎她骨头的痛楚道:“今晚是我还你当年在姑苏对我的救命之恩,他日你若伤我身边人分毫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你放开他!”

    慕玖抬眸便看到沈淮从客栈走了出来,楚策冷冷道:“我与她的事不劳淮阳侯费心。”

    沈淮道:“他有妻有子你如此轻薄折辱与他,岂非有失君子之道。”

    “妻?子?”楚策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怀中扯了扯嗤笑道,“那又如何?她是我的人。”

    沈淮手中乌扇飞出楚策出招防御,慕玖几招利落的反击堪堪挣脱他的制衡,楚策太清楚她武功的疏漏之处了,又惯于出其不意趁虚而入,纵然平时过招不分伯仲,大多时候她都会落于下风。

    沈淮挡在她的身前面色阴沉道:“西陵王想与我切磋一二吗?”

    楚策道:“侯爷言重了。”

    慕玖伸手覆在右手手腕之上淡淡道:“告辞。”

    沈淮因出门匆忙仅用一条发带在发尾松松打了一个结,身穿白袍,宽衣广袖行动之间衣带当风,转过一个巷口他隔着衣袖轻轻抬起慕玖的右手,旧的淤青还未完全消去又添新伤,他心疼的皱眉轻轻吹了吹:“下手怎么这么重?”

    慕玖身体犹在颤抖,沈淮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温柔道:“有我在,不怕了。”

    她手掌不觉隔着薄薄的衣袖攥住了他的手指,沈淮身体一僵指尖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指节,温热的触感让她恍然回神,解释道:“楚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他,可我现在……已经不爱他了。”

    沈淮道:“过去的事你不想说便不必提了。”

    即便面对子午暗室九死一生的繁杂机关她都能波澜不惊的应对,楚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怕成这幅模样?那是一种本能的惧怕与战栗。

    慕玖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她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他曾说全天下的好运气都在他的手中,她无法细究这句话的真假,但她知道自遇到他之后她晦暗的人生终于有了些微温暖:“你就那么笃定我们在吵架而不是在打情骂俏?”

    沈淮盯着她淤青红肿的手腕有些不知所措:“你疼的时候牙齿会咬着嘴唇,我不知道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但我不会让他在我眼前伤害你。”

    慕玖心头似被什么不轻不重扎了一下,他又低头轻轻吹了吹她的手腕:“很疼吧?不若去百叶堂让林姑娘瞧瞧?”

    慕玖被他的动作逗笑了,这种哄小孩子的招数令她分外受用,她抽回手在沈淮忧心忡忡的目光中活动了一下手腕:“你吹一吹果然管用,你看,这不是大好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按住她乱动的手:“回去之后用冷帕子敷上一宿,涂些消肿化瘀的药膏,手便不要乱动了,你记得了吗?”

    慕玖点头:“记住了,记住了,你回吧。”

    沈淮不放心道:“你今晚还是和我宿在沅江楼吧,我方便照顾你。”

    慕玖摆了摆手:“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这又不是什么伤,没事的,走了。”

    人若被养的娇贵了便吃不得半点苦了,慕玖想。

    慕玖的践行宴因军务缠身一再耽搁,一连三日她都在北营处理飞凰骑奔赴边关的一应事宜,楚策并未寻衅只说楚王病情好转推迟了婚期。

    她不欲搭理,绞尽脑汁的思索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把退婚书给她,想来想去把他的私印偷出来在她写好的退婚书上盖章是最为可行的办法,但让她如前世偷令牌一般故技重施打死她都做不出来了。

    慕瑾一早便又在槐荫巷巷口卖糖蒸酥酪的摊铺前看到了沈淮,她挽着装着萝卜青菜的竹篮走过去道:“沈公子有事便来家里坐坐吧。”

    沈淮并未推辞,慕瑾把菜篮递给柳婶自去沏茶,正厅内较之上次多了很多孩童的玩具,小木马、拨浪鼓、草编的蚂蚱、纸做的风车……慕瑾在几案上摆了四碟点心倒上热茶方问道:“沈公子找我大哥有事?”

    他道:“并无大事。”

    她坐在侧旁试探的问道:“是不是我大哥欠了你的钱?”

    沈淮愕然:“并未。”

    慕瑾又试探的问道:“那是我大哥有得罪之处?”

    他含笑摇了摇头,她思及慕玖房中满满一大箱子九将军与淮阳侯的话本子又试探的问道:“你喜欢她?”

    沈淮不言,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慕瑾心下猜到了□□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北晋淮阳侯,姿容俊美,温文尔雅,比那个西陵王顺眼多了:“我大哥可是男子,你不介意吗?”

    他道:“先前不知慕玖已有家室才存了欲求他为妻的念头,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慕小姐对此事守口如瓶。”

    慕瑾抿唇笑了笑,谦和有礼,宽和大度,明知慕玖是男子还想娶她为妻委实不易,姐姐与楚策定亲算下来也有八年了,为他所向披靡,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熬得眼睛都红了学做针线,为他低眉顺目反复练习繁杂的礼仪规矩,那人却始终不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沈公子家中还有何人?”

    沈淮如实道:“双亲健在,尚有一兄一姊。”

    慕瑾忧心道:“我大哥心地良善受了委屈从不肯对人明言,淮阳侯系出名门,位列王侯,她如此身份入沈府岂会不受人欺辱?何况他是男子。”

    沈淮不知慕瑾此言何意,手指敲打着桌案神色黯然道:“我怎会忍心让他受委屈?他太过要强执拗,无人怜他一声伤病,无人怜他杀伐之苦,无人怜他半世流离,我想好好照顾他,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窗明几净,院外白玉兰花落了满地,慕瑾拿起桌上的拨浪鼓摇了摇,清脆的敲打声在寂静的房内格外悦耳,她手指摩挲着拨浪鼓的木柄笑着问道:“我大哥告诉你魏攸宁是他的妻子,慕惟是他的孩子?”

    “他言攸宁姑娘是他的小师妹,他是惟儿的爹爹。”

    慕瑾颔首:“魏攸宁确实是她的小师妹但并非她的妻子,更没有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她是慕惟的爹爹但是那孩子并非她的血脉至亲。

    在这个世上她的血脉至亲只有我与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