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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燃终于醒了,仿佛日上三竿, 一队军人喊口号的声音越隔越远, 她头痛欲裂爬下床,从抽屉里拿出那份药片来放嘴里, 再倒了杯热水,思绪跑得很远。

    推开窗户,凯瑟城的热风随之飘进来, 她浑身热起来,接着深吸口气, 就这么待了会儿,如她所想,思绪让她好好会想到昨晚遇上的傅谌明,他脸色阴沉, 看到自己的时候,像是看待仇敌。

    毕竟陈燃快半年多没联系他,再说那幅样子去联系做什么。

    陈燃笑了下,摸摸自己的男士短发, 随后想着,她穿衣, 戴好假发出门找事儿做, 阿琳已经在营地等着, 她正要去海湾搬运药物, 问了陈燃:“陈医生去吗, 港口那边还有很多吃的东西。”

    陈燃没犹豫:“行啊。”拉着外套, 和阿琳上车,车经过孟松青等人,他检查车内并无任何异常后才放行,“陈医生也去吗。”

    阿琳说:“舍不得啊,让陈医生待在里面太闷了,而且医疗设备陈医生在行一点,别又被那群小子偷梁换柱。”

    孟松青:“那你们小心点。”

    阿琳行军礼:“遵命孟上士。”

    陈燃把脑袋靠在车窗上,阳光撒进来,她微微眯了眼,开始耳鸣,即将进入睡眠的时候,阿琳发动车子,她清醒地睁开眼,望见车旁站着的孟松青,她问:“傅上尉今天不在吗。”

    “外出执行公务。”孟松青诚实回答。

    那也只能再过段时间见面吧。陈燃讪讪然笑了下,对于昨晚上他亲咬嘴唇死都不肯松开她的情况来看,陈燃预感到傅谌明的情绪根本没爆发出来,昨晚只是个小兆头。

    陈燃忽然有点怂。

    “陈医生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了吗,脸色怎么差。”阿琳问她。

    “差不多。”陈燃神情无奈,想想以后自己见他究竟得什么表情,可能解释都不让她解释直接把她拉到大马路上枪毙。

    后座两个志愿者也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对于阿维迩来说,他们这些人包括阿琳都只来了半年,各方面需要请教这方面志愿者负责人,然而负责人去了北部战地,那边乱子大,阿琳也想去,可被负责人拒绝了。

    凯瑟城港口停泊了很多船只,陈燃跟着人穿越集市,正在愣神之际,迎面走过来的男人拿臂膀狠狠撞她一下,用阿维迩语粗鲁地骂了她:“长点心!”

    陈燃身体向后倾倒,被某人圈住肩膀,浑浊含带着啤酒味的声音砸在她脑袋上:“匹克特,最近都喜欢找这些姑娘的茬吗。”

    匹克特脸色大变,嘴里嘀嘀咕咕后,快速离开了这里。

    陈燃站好,转身正准备道谢,看见来人,语气迟疑几秒:“你是那时候的。”

    “请您喝过啤酒。”刀疤男手里头还攥着酒瓶,走路有些摇晃,目光阴郁地盯着她,“陈小姐,我想你不必这么戒备我,我刚刚可是帮您解决了碰瓷的家伙。”

    “这我很感谢您。”陈燃恢复常态,盯着对方那双幽绿的眼珠子,“冒昧问一下,您叫什么名字。”

    “佩斯。”刀疤男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名字。

    “佩斯先生,刚才很感谢您。”

    “不用谢……你一年前离开阿维迩,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的。”佩斯目光落在她脸上,瞧不清他什么情绪,只是似笑非笑,让人徒生一阵寒意,“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捻住陈燃的发梢,忽然笑了下。

    陈燃往后退两步:“您到底是谁。”

    “不是谁,只是熟悉这里情况的家伙。”佩斯垂手,“你防备我当然有你的理由。”他举起酒瓶往嘴里喝了口,“这酒还真好喝。”

    “我想我该回去帮忙。”陈燃镇静下来。

    “医药箱吗。”在陈燃惊愕的表情下,佩斯露出一抹笑容来,“别这样看着我,因为消息终究会从哪个缝隙里传进我耳朵里,所以我希望你别去送死。”

    “什么意思。”

    “嗯,那边装了炸.弹。”佩斯说得漫不经心,陈燃快速往阿琳那边赶过去,阿琳已经把东西装上车,正想进船搬运最后一箱货物,陈燃在下面朝她喊:“阿琳,你们快出来!有炸.弹!”

    阿琳神色一变:“怎么可能。”

    “快让他们下船!”

    如果是假消息就当被骗,不过如果是真消息,不单单是货物损失那么简单,人命,以及消息的不胫而走,只能表明里面有间谍。

    阿琳也想叫他们下来休息,眼前却忽然有一股火光涌动出来,轰炸声,船只被炸得粉碎,阿琳被热气震飞到很远,陈燃快速给她做急救措施,望了眼着火的船只,以及港湾四处逃窜的民众,余火点燃其他就近船只,形成连锁反应,烟火熏天,伤亡惨重。

    巡逻兵快速疏散人群,将阿琳他们送到就近医院进行疗伤,她昏迷不醒,陈燃靠在外面走道上,孟松青已经赶到:“没事吧。”

    陈燃都没力气摇头。

    “没事就好。”

    最后阿琳被组织送到军营内部治疗,陈燃买了斤苹果才上车,孟松青说:“我并不认识那位叫佩斯的家伙,可能傅上尉知道。”

    “可他现在在外执行公务。”

    “他回来了。”

    陈燃应了声,因为某种原因,她昏昏沉沉弯头睡了过去。

    车驶入驻地,傅谌明就靠在停车点等他,孟松青跳下车,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向傅谌明昂昂下巴:“难不成我来抱陈医生吗。”

    此时他正靠着墙壁,双臂环胸,闻言,他身形一僵,眼眸慢慢沉下来:“她去港口做什么。”

    “帮忙,阿琳说她待在军营里会被憋坏的。”孟松青回答,把车钥匙丢给他,“我先走了,营地里那群小鬼还等着我。”

    傅谌明不置一词,表情僵硬,走到车门外,直到望见陈燃那张脸,眉头微微拧起来,嘴唇翕动,像是在做什么挣扎:“笨死了。”双臂靠过去,解开安全带,搂住她脖颈及双腿,轻易把陈燃抱在了怀里,她同时间往他怀里蹭了蹭。

    此时夕阳落下,光芒独自将两人身影拉得老长,孟松青走到角落处,和偷偷观察的路易斯碰了照面,两人抬手,一拍即合,路易斯笑了下:“这回合干得不错。”

    “让他俩有机会说说话。”

    “说到底还是嘴硬心软。”路易斯把手插兜里,先一步离开,“去吃晚饭先。”

    “等着。”

    陈燃睡得很熟,倒不如像是嗜睡症,睡得很死那种。傅谌明弯腰,轻把她放在床上后,她黑长的眼睫扑棱地一下,双臂绕上他脖颈,很轻易地把傅谌明拽进了怀里。

    他脑袋枕在女人心脏部位,清晰可听得怦怦心跳声。

    陈燃又换了个睡姿,侧身,左腿压在他身上,嘴里喃喃几句说梦话,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脑袋凑过去,轻轻吻住了她嘴唇。

    这家伙一向很狡猾。陈燃醒着的时候不靠近她,睡着的时候努力地亲吻她。他屈着手指碰触她的脸颊,她的嘴唇,突出的关节硬冷削瘦,像是石片锋利。

    他不能让陈然继续待在这里。

    这股念头越来越强硬。

    直到第二天她醒来,发现自己浑身裹着被子,从头到脚,无一是处的精细,费了好多时候才出来,路易斯已经端着饭食敲门进来:“来看看我老友,哦,还是这么漂亮。”

    “噢,路易斯。”陈燃很高兴他还在这里,走过去抱住他,“我以为你不在凯瑟城,昨天我没见到你。”

    “我今天凌晨回来,补了觉。”路易斯把饭食端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聊。”

    陈燃感觉自己饥饿状态,差点吃噎住,路易斯端汤给她喝:“可别被噎死,要不然算我头上。”

    “很长时间没联系,你。”陈燃很认真地盯着路易斯,认真评价句,“精壮不少。”

    “那不是,东跑西跑的。”路易斯笑看着她,“很长时间没联系,你瘦了不少。”

    “嗯,差不多,所以我在补充营养。”

    “也用不着在这里补。”路易斯靠着墙壁,“常年打仗,你在这里补充营养啊。前几个月你究竟在哪呀,我们都联系不到你。”

    “嗯,有事。”她言简意赅。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路易斯问陈燃,“问傅上尉,他也不回答,孟上士也不清楚,简直搞得我头大。”

    “不可能告诉你们。”陈燃啃完最后一口面包,“如果告诉你们,你们就肯定会撵我走。”

    路易斯表情微妙:“前段时间你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吧,才没和上尉联系。”

    果不其然,路易斯的话激起陈燃惊愕的反应,她把面包噗地喷在他脸上:“怎么可能!”

    被弄得满脸面包屑的路易斯:“……”

    陈燃和路易斯从住处出来,走近午后璀璨的太阳里,周围的军官来来往往,忙着自己的事情,热气轰轰的侵上全身,对此路易斯浑然不觉,还没习惯的陈燃,忽然想念起冷空气,比如空调冰箱以及冷饮。

    “好热。”陈燃拿手扇扇风,“没电风扇吗。”

    “想得美。”路易斯说,“还没装好,毕竟还没到真正炎热天气。”

    “这种天气已经够我受的了。”此时陈燃多么羡慕路易斯那种抗热体格,毕竟再过几天,会更热。

    “想冲凉。”陈燃回答他。

    “你房间被拆了吧。”

    “嗯。”

    “三个月前的事儿,水管爆裂好像。”

    “嗯。”

    “医院那边有冲凉的地方,就是门锁不行,随便来个人就可以直接进去,你身体会被看光的。”路易斯不怀好意的笑声传过来,直接被陈燃打了一拳头。

    “真狠!”路易斯摸着肚子,“暴力倾向呀!”

    “我还是很饿。”陈燃望着大白日,“这天看得头晕。”

    “对啊,这天的确。”路易斯话没说话,旁边陈燃像被吹倒的树向旁边倾侧,路易斯快速拽住她,对于她这种晕眩状况,明显意想不到,“你没事吧?”

    “没事。”陈燃紧紧抓住他手腕,“路易斯,我是饿晕的。”

    “我那边还有点干肉片。”

    “感谢上帝!干肉片!”

    “……”当然,路易斯逐渐发现她是吃货的这点上,还是个随时会被饿晕的饿货。

    路易斯把他仅剩的那袋干肉片递给她,接着坐在自己办公椅上,清点账目货物数量,没会儿,他看见陈燃背后,办公室门外站立着的傅上尉,他面无表情,目光却盯着陈燃削瘦的背影。

    路易斯咳了声:“你感觉怎么样,刚刚不是昏倒了吗。”

    “吃了精神倍儿棒。”陈燃回答。

    “你得诚实点陈燃。”路易斯专注地盯着她眼睛,“究竟怎么了,我发现你有点不对劲。”

    陈燃面目坦然:“我只是想再洗个澡,就更好了。”

    “……”

    路易斯再看看门口,傅谌明已经转身离开,没什么声音,陈燃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路易斯烦躁地挠挠头,“啊,烦死了。”

    “……”我很烦吗。

    陈燃毫不知情,并且在短时间内快速啃光那袋肉片,随后舔舔嘴巴:“还有吗,你有没有私藏。”

    “肯定没有。”路易斯咬牙回答,“要是还有,我存粮早都被你啃光了,你花钱去帮我买吗。”

    “嗯,肯定。”

    路易斯脸色慢慢软下来:“你多久没吃肉了,吃这么快。”

    “快大半年。”陈燃感慨,回味那段成天吊瓶输液,吃白菜白米饭的没味道日子,想都不敢想啊。陈燃啧了声,“你真没有了啊?”

    “说没有就没有。”路易斯好声好气,拿布擦掉桌上渣渣,“过段时间我领你去浴室洗澡,我在外面守着。”

    “什么时间变得这么好。”陈燃朝他笑起来。

    “……”要是不这么好,傅上尉肯定会剁了他的。

    这句话可不好说出口,路易斯困难地吞吞口水,从抽屉里拿出棒棒糖来丢给她,“饿不死你,吃着。”

    “喔。”陈燃眼露惊喜,剥开糖纸慢慢撅着几口,“最近段时间还好吗。”

    “我绝对很好,陈医生,比你都好。”路易斯回答说。

    陈燃停嘴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下:“不过真让人吃惊啊,那时候您可以满地儿的跑来跑去,怎么会决定待在这里的。”

    “年纪问题吧。”路易斯指指自个脑袋,“别看我年轻,现在已经快三十多了,腿伤不好,指望我成天出去在炮弹里蹦跶吗?”

    陈燃哈哈两声:“说话也不低调点。”

    “还有。”路易斯手指点在桌子上,慢慢叩响,弯嘴笑了下,“方医生她并不想我去那些危险地方,她还想我找个伴儿。”

    “那怎么不考虑找个。”

    “没到那年纪。”路易斯郁沉地说。

    “……三十多也该到了。”

    “给我停嘴吧陈医生。”

    陈燃与路易斯互相推搡着准备出去,傅谌明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脸色平淡,手里正拿着文件夹。“……”路易斯在想这是傅上尉第几次偷偷着来了。

    陈燃脖子忽然缩了缩,正想抬手招呼他,傅谌明起先一步开口:“你要的文件。”语气冷硬,把资料准确地丢给了路易斯怀里,眼睛眨也不眨,转身离开。

    “……”路易斯在想这资料事儿完全可以让孟上士代劳送过来。

    陈燃半空抬着的手垂下去,视线盯着门口,问后面的路易斯:“傅上尉情绪好像不稳定。”

    “不是好像。”路易斯想傅上尉情绪不稳定的原因你还不明白吗。他顿一秒,想到个点子,“说起来傅上尉那里有间小型洗浴室。”

    “噢我知道这个。”

    “……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在他那儿洗过。”

    路易斯脸色不言而喻,叹口气:“要不然借这个机会和他聊聊天,保不准人家心情就好起来了呢。”

    “我也想,可我做不到。”陈燃握了握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我现在没办法面对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半年前的事情。”

    “你需要时间吗。”

    “不,实话说,我早已经准备好了,要怎么和他说,怎么对他笑,台词也背得滚瓜烂熟。”她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丝颤抖,“但就是说不出来。”

    也许因为手术的原因,让她确确实实丧失了一部分情感,可燃燃依旧深爱着他。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到。

    陈燃拿手抓住嘴巴,死死地咬着。

    路易斯想放开胸怀抱她安慰安慰她,可他发现现在陈燃不需要这种宽慰,她需要的是傅谌明。“也许你该洗澡。”路易斯的回答可能有点轻率,可陈燃并没有骂他没良心这种话。

    陈燃松开手,思考了三秒,认真指着路易斯说:“那你给我守着门口。”

    路易斯笑着回答:“当然没问题。”

    路易斯这人看着成熟,实际上遇到蟑螂耗子,胆子比阁内小女差不多吓得鸡飞狗跳,他说恐怖片是最不能经受的时候,陈燃就想到了愚人节怎么捉弄他的方法。

    医疗机构的单间洗浴室,与家居浴室差不多规格,就一个花洒,关键那花洒还是坏的,一打开,水喷的直接进了眼睛,确保路易斯守在门外,她拿开假发,迅速脱衣服,在花洒下面冲头,热水果真舒爽。

    她洗澡很快,不出二十分钟迅速搞定,结果门外路易斯开始极速敲门:“陈燃你好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刚送来批患者,我得去看看情况。”

    “我已经好了,你快去吧。”陈燃穿好短袖,“我一会儿也过去。”

    路易斯暂时离开。陈燃套上牛仔裤,正梳理假发准备戴,门外一股声音越来越近,她心急,手下一抖,假发掉在地上,染了半边水。陈燃惊愕地拿上来。

    “有谁在里面洗澡吗。”是男声。

    “应该没有,这时间点哪有人,都去帮忙了。”

    “那我先进去了。”那人推门进去,陈燃正拿身体抵住门,傅谌明出现了,他瞅着这两位医护人员,再盯着丝毫没动静的浴室:“里面有人。”

    “啊?”

    “里面有人。”傅谌明回答,“女医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医护人员挠挠头走开,“这门锁该修修了,要不然肯定得闹乱子。”

    “我一会儿拿东西过来修。”傅谌明说。

    “谢谢上尉。”两人点点头,就走了。

    陈燃拿手抵住门把,外面人影透过玻璃盖过来,她定定看了几秒。“没事吧。”傅谌明问。

    “嗯。”她握了握门把,“谢谢。”

    傅谌明拧眉,手拿住门把,“我进去了。”

    “等等……”现在她几乎把身体贴着门,她还没准备好。

    “身体上下都看过,羞什么。”傅谌明语气平淡,陈燃耳根子却快速酥红起来,她按住脑袋上的假发,短时间没有反驳。

    陈燃却开了门,傅谌明侧脸过来,长到脖子的黑发隐隐湿着水,眼睛很亮,双颊绯红,看起来被他那话刺激到了。傅谌明嘴唇微抿,确定她没事后,跨步走开,什么话都留下。

    现在接近傍晚,在这之前她一直帮忙处理简单的事情,路易斯可能担心她饿晕过去,所以只让她做些简单的,连手术台都不让她碰一下。

    半个太阳已经落到荒野下面,土地渐渐被阴暗笼罩,一些野性小动物开始在平原蹦跑觅食,她趴在医疗中心外的帐篷伞下休息,路易斯给她拿了听啤酒以及一小碟味香肠,还有碟奶酪饼。

    “辛苦了陈医生。”路易斯恭敬地和她招呼。

    “啤酒下肚。”陈燃爽快地喝了大口,“好爽。”她被辣到咧起嘴巴,露出白洁的牙齿。

    军营处于高地,一丝阴凉都没有的荒野上,风渐渐向她席卷而来,吹风在欢迎她,又热又软,和那年一样,挺多记忆涌入脑袋,陈燃想起很多事情,很多很多,脑袋被修好后,想起很多。

    阿维迩最舒服的春天过去了,即将迎来最热夏季,绿意不减,野花铺得山坡到处都是,从山角探出来,像是花的地毯,满地都是。

    大部分军官都习惯每周修剪一次头发和胡须,这是傅谌明定下的规矩,毕竟作为军官,保持干净英俊的士兵形象是第一要则。

    白得耀眼的阳光下,两人一组的士兵拿着板凳剪刀,在外面乐哈哈地剪头发剃胡子,用水很节约,一套流程下来,还剩下大半桶,于是已经剪好的列兵又帮忙将水送回去,路上军歌阵阵地响。

    “我也得剪剪了。”旁白的路易斯摸摸自己头发,问陈燃,“你随便帮我剪剪吧。”

    “可以啊。”陈燃正试试剪刀的手感,“心脏移植这类干过,我倒还从来没剪过头发啊。”她感慨。

    路易斯吞吞口水,瞪着眼睛:“别把我头发当心脏,好好剪。”

    “我又不吓唬你。”

    “我觉得像。”路易斯盯着她手里跃跃欲试的剪刀。

    此时傅谌明慢悠悠经过,他正穿着迷彩背心,下身松垮军裤,军靴。

    男人视线冷冷落在路易斯的脸上,亮了亮手上的军刀。路易斯浑身一阵哆嗦,立马停手,阻止了陈燃的动作:“等等!我考虑还是留头发吧。”

    “……确定吗,很热了。”陈燃视角看不到傅上尉那家伙。

    “我确定!”路易斯动作迅速地拿开她手里剪刀,陈燃愣怔两秒,神色无奈地说:“说实话我对我下刀还挺有信心的。”

    “说实话我并不是怀疑你。”路易斯拍拍她肩膀,“我觉得你应该先转个身再考虑。”

    陈燃转身,看见傅谌明越走越远的背影,表情纳闷,又回去盯着路易斯:“这和傅先生有什么关系,就剪头发,我手艺还挺好的啊。”

    “……”路易斯感觉自己会被逼疯,毕竟傅谌明刚才那眼神,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