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给院长做了手术后周暮每天都得往医院跑一趟, 不上班胜似上班, 反正只要进了医院总会有事找他。

    “周大夫，去年找您做手术的那个老阿姨今天又来了, 说一定得找您检查才放心, 我说你现在不上班, 她说刚才看见你了, 非说我糊弄她。”

    “行，我待会去看看。”

    “周大夫，手术室人手不够了, 您能顶一台手术吗？”

    “行, 做好准备通知我。”

    “周大夫，那个于小姐来了，问您在不在。”

    “没别的事让她等一等。”

    “她是带父亲来检查的。”

    周暮看完了王院长的抽血化验单，跟小护士说：“差不多明天就能出院了, 待会儿我再给他做个心电图。”

    交代完了院长的事，他抓紧去见于心。

    于心这姑娘挺有分寸的, 自从知道他有了对象就不来聊闲了, 周暮也愿意拿她当个朋友待，有事能帮就帮，有要求尽量满足, 倒比以前关系还近些。

    于健华术后没多长时间就回家疗养了，今天过来复查, 周暮交代同事给他安排检查, 跟等在外头的于心说话, “怎么样，最近还能应付么？”

    “还行吧，人嘛，没有干不来的事，赶上了什么都能做。”于心最近一直在打官司还有处理心时尚被收购的事，看起来瘦了好多，“我妈糊涂，不想公司被程潇潇收购，还想着把我爸分出去的家产弄回来，我就做主签了同意书，把我妈送出国了。不是我的家产我不稀罕，反正钱这种东西多一分是一分负担，我自己多少能耐我知道，等我爸情况稳定些就带他出国疗养，我自己准备再进学校学点东西，所以周暮，你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见不着我了，可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瑞泽的麻烦能这么快了结，还多亏了于心大义灭亲，这姑娘发起狠来什么也敢做，不光曝光了张耀干下的一系列缺德事，连自己亲爹干的都不放过，该认罪认罪，该陪钱陪钱，甚至连亲爸将大部分家产分给赵柯的事也不追究，快刀斩乱麻地把自家公司转给了程潇潇。

    周暮倒真喜欢她这爽利脾气，笑笑，“行，不敢忘了于姐，怕你开车撞我。”

    “唉，你就别挖苦我了，我以前不懂事，现在脾气好多了，没发现我成熟了？”

    “正想夸你呢，于姐现在看起来稳重成熟有御姐范，很优秀。”周暮笑说。

    于心嗤笑，“你现在够贫了啊，一点都不高大上了，唉，果然爱豆不能了解太深，容易脱粉。”

    周暮笑起来。

    手术结束后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周暮去病房给王院长做心电图，老王正倚在床上抱着一摞文件签字，听见动静从老花镜里抬起眼看他，“小周你来得正好，两个文件得要你签字。”

    “王院，您以前可没少劝病号少劳累啊，怎么搁自己身上就不管用了？”

    王院长嘿嘿笑，“哪就劳累了，签几个字累不着。

    周暮看了看两份文件，是升他为主任医师的同意书还有科主任的任命书，皱眉，“王院，这不大合适吧，我这岁数还差点意思，毕竟经验不行，科室里有的是比我经验足的，您这不是拉仇恨么？”

    “拉什么仇恨？别把大家都想的那么狭隘。”王院摘掉老花镜瞅他，“我不讲资历那一套，有多大本事担多大责任，医院里的科室主任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关键时候得顶得上去才行。你们张主任明年就升副院了，位置空出来你就上，年轻人别跟我玩虚头巴脑欲拒还迎那一套，你就说能不能干。”

    周大夫心里那个苦啊，他压根儿不是谦虚，他就是不想担大责任，领导是那么好当的么，还不如让他多做几台手术呢。

    “能干是能干，但我不是当领导的料啊～”

    王院把签字笔塞他手里，“能干就行，谁还生下来就会当领导啊，不会学。”

    周暮：“……”

    感觉中年谢顶危机已经在前方朝他招手了。

    下班后，周暮顶着一身疲惫开车回家，问江老师回没回去，对方说还在工作室，让他去陪工。周暮干脆买了晚饭捎带过去。

    江总代头加班，工作室员工们不好意思早退，都聚在办公室磨磨蹭蹭地做明天的工作，效率基本等于零。小前台第三次补妆结束，去茶水桌冲了第三杯奶茶，一边喝一边“监督”同事们工作，“都磨磨蹭蹭干啥呢，大家学学人家小刘航，一天工作十五小时以上，吃饭累计时长不超过半小时，任劳任怨还不要求加工资，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为社会主义无私奉献的精神！”

    刘航站起来敬礼：“为工作室服务。”

    “听见没有，高尚！”小前台围着大家转完了一圈，回到门口高举手机振臂一呼：“喂喂，某些打赌输了的同志请自觉了啊，拣日不如撞日，我看就安排今天请客吧，吃完了饭去k歌怎么样？”

    小姑娘最近赌场得意，接连发起两场微信赌局都押对了宝，而赌输了的同事要请大家吃饭。

    有同事表示不服气，“第二场我们输了就认了，第一场你有实锤没有，没有我们可不认。”说周大夫主攻谁看见了？

    刘航最近努力与同事们建交，参与了第二场赌局，是赌江老师年前能不能被追回来的，他投的票是能，所以算赢，但并不知道还有第一场，于是主动举手提问，“请问第一场是什么？”

    旁边同事给他科普了一下，但是刘航没怎么明白，什么叫主攻？打游戏？因为怕露怯所以没好意思问，只默默在江老师跟周哥之间纠结——这两人倒是都挺强的，不过论打架的话应该江老师厉害点吧，于是这一票他给了江野。

    小前台冲他挤眼睛，“错了错了小刘航，快改啊！”

    错了？刘航抓抓脑袋，“那，那我改投周哥好了。”反正都无所谓。

    “投我什么？”周暮站在门前，跃过小前台的脑袋看向大家，“都这么敬业啊，还不下班？”

    “周，周哥？”小前台缩着脖子转身，一脸做贼心虚样，她咧嘴干笑两声，故意扯着嗓子大喊，“啊！周哥来接我们江老师下班呀，同志们快收拾东西腾地方喽！”

    周暮抱着胳膊堵在门口，朝刘航挑了下眉，“小刘航你来说。”

    刘航对他周哥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一点没犹豫就把同事们出卖了，“哦是大家投票玩呢，输了的要请客。”

    小前台心如死灰地朝刘航挤眼睛，然而对方压根不看她。

    周暮笑，“投票啊，投什么了？”

    刘航：“投您跟江老师谁主攻。”

    只想原地消失的同事们：“……”

    周暮要笑不笑地看着小前台，“上班这么无聊啊？”

    “不是周哥你听我解释。”小姑娘双手合十求饶，“我自始至终都是站您的周哥，小的对您绝无二心！”

    刘航同志此时发挥了无私奉献精神，替大家主动问：“所以周哥，您跟江老师谁主攻呀，我们都挺好奇答案的……都等着吃饭呢。”

    想灭他口的同事们集体扶额，心说这下年底奖彻底泡汤了。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么？”周暮倒是无所谓，“你们江老师……”

    话没说完就被从办公室出来的江总打断，“周大夫，消费申请，请领导审批。”

    众人：“……！！！”

    周大夫抓财政！厉害啊周大夫，江老师这么彪悍的人都能吃得这么死！

    于是站了周大夫的那拨人开始窃喜——哦呵呵呵～有饭吃了！

    站江总的人内心各种吁——什么嘛，太跌眼镜了吧，亏他们平时那么害怕领导，敢情就是吓唬人的！

    刚说吓唬人呢，江总那扣年终奖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吓得众人集体缩脖，匆匆关了电脑就跑了。

    “江老师明天见！”

    “周大夫天天见！”

    剩下的刘航：“……”

    周暮笑起来，“小刘航饿不，一块吃点再干活。”

    “不不不，不饿，我这就回家。”刘航如今多少也会看点眼色了，这点好歹还是知道的，“周哥江老师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从江总出来到清场结束只用了三分钟。

    周暮哈哈笑，“江老师你这脸就是硬，瞧把大家吓的。”

    江野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指，然后拉着他进办公室看礼物，“礼物送来了，你看看怎么样，不好的话干脆去买吧。”

    说起买东西，周暮轻笑，“江老师你消费干嘛还要我审批，我什么时候限制你了？”

    回国后江野就把所有的银行卡交给周暮了，虽然密码什么的都没换，但形式还是要走的，“过五万了不得上报吗，再说卡给你了，当然得经过你批准。”

    “行吧批准通过。”周暮才不上心这些，他自己花钱比谁都随便，更不可能约束别人，倒是对江老师要送的礼物十分感兴趣，“卧槽，这表是送给老周的？”

    “嗯，我设计的，然后请厂家紧急做的，还行么？”

    江野的意思是问家里人忌讳不忌讳，有的人比较忌讳送表。

    “没事，老两口开放着呢，不计较这些，关键这也太好看了啊，这一对都好看，还特符合他俩的气质，江老师你怎么这么能干呢！”周暮看见老周的表简直要嫉妒了，“不是，江老师，咱送东西得循序渐进啊，你这一上来就封顶了以后送啥？”

    江野搓搓鼻子，心说先把第一关过了再说吧。

    腊月二十三这天，江野起了个大早，尽量把自己倒饬的成熟稳重有内涵，试图先从视觉上进行一番改良，结果被周大夫笑了半天。

    “江老师你上哪找了副眼镜啊，快摘了摘了，跟老学究似的。”

    老学究是比较好听的形容，江总那气质天生就不适合戴眼镜，试试给恶狼戴眼镜什么效果，那只能是不伦不类。

    周暮站他身后，替他把刻意放低的小揪拆开，重新绑回原位，那股不像好人的潮范又回来了，“就这样好看，我偷偷告你啊叶女士就喜欢你这类型的，当年嫁给老周纯粹是因为他不要脸，死缠烂打骗回家的，要不根本没戏，你照着老周那形象整就完了。”

    江野：“……”

    倒也不是为了迎合老周同志，主要是他感觉那天老周看他的眼神不大欣赏，推测老周可能不喜欢他这型的。敢情不是不喜欢，可能是把他这类型的都当情敌了。

    江总无辜受了牵连表示很狗带。

    回家之前两人先去了趟超市，各种礼品酒水大补药塞了满满一后备箱，听说叶女士讲究养生，江野差点把补品区给搬空了。周暮跟着笑了一路，不过看江老师一副准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架势没好意思拦着，由着他买，反正过年图个热闹，谁还真在意买了什么。

    结果到小区的时候邻居老阿姨们不淡定了，纷纷上前围观江总卸货，“周暮啊，你这朋友是不是哪家超市管仓库的，还有没有富裕的残次品打折处理的，我们也想买点。”

    江野：“……”

    周暮非常有眼色地拎了几箱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补品塞给几个老阿姨，“都是单位分的，不嫌弃就拿几箱回去，别客气啊，来来来拎不动我帮你们抬到电梯上。”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周暮，你看看还叫你破费，回头来家里吃饭啊！”

    江野：“……”

    感觉像是来赈灾的。

    只没想到赈灾的不止他一个，程冬跟赵柯两人随后赶到，车停在他车后，也开始从车上卸货。

    江野：“……”

    程冬招呼周暮，“哎哎，暮快来搭把手，卧槽我怎么买了这么多，你家地下室地方够吗？”

    周暮：“……”

    几个老阿姨又过来围观，“今儿是不是哪个超市大促销啊，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一个亿？”

    程冬买东西不像江老师那么有针对性，只要是礼盒装的玩意都拿了，周暮赫然发现里面还有几盒月饼。

    心累。

    要不通知老周开家小区超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