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 我的脸肿得很难看吗？”

    凯特叹了口气，“去医务室自己检查下吧，布特, 这种程度打上一针很快就可以消肿了。”

    之后, 她疑惑地步入医务室, 里面空无一人。

    她用自动医疗设备扫描了一下，被机器报出的结果吓了一跳——

    “检查出14369576……个变异细胞, 你已被异种感染，警告！请执行隔离措施……”

    面板上跳出的数据正在不断更新, 变异细胞的数量直线上升。

    “该死！”她看着不断攀升的警报等级，咒骂了几声，手动操作关闭了警报装置。

    “解决方案, 快给我治疗方案——”她拼命操纵着控制面板，最后干脆改成了砸。

    “请使用axu82号药剂进行细胞修复。”

    还真被她砸出了结果, 自动给药箱内刚刚弹射出针剂，她就迫不及待地全部打入了自己体内。

    那种肿胀蠕动的感觉终于渐渐消退了，她觉得舒服了不少。再用自助医疗站检查了一遍, 变异细胞大幅度减少，警报等级也下降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她开启了镜壁, 竟然在镜面中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容貌。

    罗薇薇拖着虚弱的身体打开餐厅的门, 里面此刻坐满了人, 尼克尔、库勒、凯特、奥兰多和几个能源公司的人都在。

    一见她进来, 众人都停下了吃饭和交谈的动作，神情怪异地望着她。

    “西斯莉，你怎么起来了？”尼克尔率先走过来拥住她，“我不是让你在床上休息吗？”

    “尼克尔？”她几乎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情绪十分激动，直接抱住了他的脖颈嘶喊起来：“天啊，我以为你死了……”

    她又对着所有人哭道：“太好了，你们都在这里……这是梦吗？大家都还活着？”

    餐厅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西斯莉，你睡糊涂了吗？你怎么穿着勘探队的舱服？”尼克尔的手指搓揉着她胸前的编码牌，“这是布特的号码，为什么你穿着她的衣服？”

    罗薇薇愕然，“我穿着布特的衣服？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回到太空勘探船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西斯莉，你是不是患上了深空失忆症？”凯特试图安抚她。

    库勒则调侃道：“八成是在床上折腾过头了。”

    室内几人不约而同哄笑起来，但气氛依然有些诡异，特别是尼克尔的视线一直盯在她的胸牌上。

    “西斯莉，刚才你在做什么？你和谁在一起？”尼克尔的视线复杂莫测。

    罗薇薇注视着他死而复生的面容，脑海里闪电般划过那些被海星体撕裂的五官，她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伸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让开了。

    她紧接着浑身一震，喃喃道：“我在做什么？我好像在做一个噩梦，我梦见你们都死了。”

    餐桌旁的几个人都停下了玩笑，面色诡异。

    “死了？西斯莉，我们是怎么死的？”尼克尔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

    罗薇薇环视一圈餐厅内所有人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主演一出荒诞剧。

    她缓缓地说：“不，你们都被感染了，布特就是感染源，他杀死了你们全部的人，只除了你——尼克尔，你死在了地狱星球。”

    啪啪啪——从她的身后传来掌声。

    罗薇薇一转身，震惊地看到伊比安罗烈德出现在太空船内。

    “西斯莉，在这里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张狂笑意，“没想到你是太空勘探船的一员呢！到我身边来，西斯莉，你可不想再被丢到地狱星球上吧？”

    “地狱星球？”罗薇薇怔忡了一下，紧接着面色惨白起来。

    “罗烈德上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颊，“这也是净化实验？为什么？怎么会是太空勘探船？”

    “西斯莉……”尼克尔见她快要陷入崩溃，禁不住伸出手臂想要拉她入怀，却被一道闪电击中弹开。

    “别碰她！”伊比安冷声说道，看也不看餐厅里的其他人，“请你们继续用餐，不要干扰我们，西斯莉，跟我来。”

    “站住，你是什么人？”尼克尔用另一只手臂拔出枪对着伊比安喊道。

    伊比安狂野地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队长大人，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说实在的，我一向很健忘，要是没有西斯莉帮忙，我永远不会知道被我玩死的人都长什么样。”

    尼克尔的表情惊怒交加，他抓住罗薇薇把她推到身后，厚重的枪体直接瞄准伊比安射出黑暗光芒。

    伊比安起初对他的武器毫不在意，但看到那道光芒时面色丕变，起手迅速释放出密集的电网，并一个鱼跃翻滚躲开射线，迅速向后撤出了餐厅区域。

    “尼克尔，你没事吧？”罗薇薇见伊比安消失了，赶紧查看尼克尔受伤的手臂，只见那条被闪电击中的手臂显出几道裂口，上面隐隐浮动着数据流。

    她感觉自己胸中阻滞，一瞬间闷痛难受，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西斯莉，你呆在这里别动，我让凯特在这里保护你。”尼克尔匆匆说道，然后对着库勒和奥兰多一招手：“我们去飞船里仔细搜索，把刚才那个人找出来。”

    “尼克尔……等等——”她拉住了他的手腕，扑入他的怀里，贪婪地抱起他的头颅仔细看着，嘶哑道：“再让我看看你，让我最后看看你……”

    库勒和奥兰多见此情形相视一笑，戏谑着走到一旁转过身。

    罗薇薇忆起勘探船上的最后一夜他们互相杀死对方的情形，觉得眼前的样子令人好受很多，即使这不是事实。

    “西斯莉，别害怕，我不会死的。”尼克尔俯身亲吻她，带着让她心悸的粗野霸道。

    他几乎把她按到墙壁上吮得她差点没了呼吸，而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了一样。

    然后，他骤然离开她的身体，看也没看她，就带着库勒几人走出了餐厅。

    能源公司的几个工程师聚集在餐厅一角瑟瑟发抖，凯特似乎想说一个笑话安慰她，但罗薇薇忽然站起来说：“凯特，我想回我的舱房看看。”

    “西斯莉，还是等队长回来吧！必须把刚才那个危险分子排除掉才行。”凯特握着枪一本正经地说。

    罗薇薇看着他手里那把造型简单的武器，忽然意识到什么，“这是和队长一样的枪吗？”

    凯特笑了笑，把玩着枪柄说：“当然，在这里我们只有统一的武器，暗能量枪。”

    果然是这样，这些武器是在第三世界里被塑造出来的。

    罗薇薇眯起眼睛，“凯特，把枪给我看看，刚才那人那么厉害，尼克尔一枪就把他吓退了，我真的很好奇。”

    凯特望着他，微微一笑，在餐桌上把枪滑了过去。

    罗薇薇一拿到枪迅速站起身对凯特说：“抱歉凯特，我必须回舱房一趟。”

    说完，在凯特惊愕的面孔中，她闪身快速地冲了出去。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那间舱室，记忆中的路线一点也没有错乱。

    走进那个小舱门，狭窄的空间一览无余，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视舱内的物体，直到落在床板下面。

    一本如同儿童涂鸦一样的画册静静躺在床下的角落。

    终于找到了！罗薇薇很确定这本画册在之前的太空勘探船上从未出现过，这一定就是这个世界里最关键的提示！

    翻开画册，里面一页页涂满了彩色的蜡笔画，简陋幼稚的线条交织出一个罪恶可怕的故事。

    当她合上画册时，双眼已经被愤怒的火焰吞噬。

    她很确定这是韦恩通过第二世界留给她的提示，这个世界没有企鹅，没有凯文和秀一，只有她和罗烈德上尉，而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劳拉让她成为第三世界的建模师，为什么她会重返太空勘探船。

    漆黑的太空中，光之茧像一个不稳定的能量光球载浮载沉，不时向外辐射出暗能量射线。在光之茧附近区域内，无论新旧联邦的战机，都被无差别的辐射覆盖。

    许多战机直接陷入可怕的故障，就连驾驶员也被辐射引发了肉体畸变。求救信号接连不断的发出，战场上出现诡异的一幕，光之茧就像巫师的魔法球一样在太空里间断释放着邪恶法术，让两方舰队的军事行动大受影响。

    很快，指挥部就在全频道发布预警，宣告光之茧为不受友军保护的战地障碍物。

    就连路尼也收到来自母舰的指战信息，要求光之茧附近的机战员迅速集结火力炸毁濒临崩溃的实验空间站。

    “路尼，不要理那帮人。”维兰泽在通讯频道里对路尼说，“我的队员会全力帮你清除航道。”

    路尼精神一震，击中火力对聚集上来的敌军战机发动了又一轮凶猛的攻击。

    突然，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架型号较为老旧的光辐战机，同样打着罗拉战舰的信息流。路尼的通讯频道试图切入过去，却发现受到了阻碍。

    他在瞄准镜里仔细观察着这架战机的飞行路线，发现对方虽然没有作战序列，却在和路尼小队的战机一同配合着掩护光之茧飞向目的地。

    “帕克，多出来的一架战机是哪个队跑过来的？”路尼切到帕克的战机通讯频道内问道。

    帕克正在辛苦地和敌人周旋，只喊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问茉莉。”

    茉莉是信息指战员，她肯定了解所有的战机出动状况和编队信息。

    但这次和路尼取得联系的却是哈莉特，哈莉特为难地看着路尼说：“少校，茉莉不在舰桥内，她加入了志愿行动，开着临时战机冲入阵地了。”

    “你说什么？”路尼迅速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那架老旧的战机，“她上战场干什么？这里不是女人玩闹的地方！”他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

    哈莉特抿起嘴，居然开始为茉莉愤愤不平了：“少校，我们女人是这么没用的吗？看来我也不该坐在这里发布作战信息了，我也该参加志愿军开战机出去，给你看看女人是不是可有可无。”

    “我没时间和你抬杠。”路尼冷冷丢出一句，“把茉莉叫回来，她不是机战员，上这里找死吗？”

    路尼感觉自己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了，以往他绝不会在作战频道里发火，但现在整个小队都听到了他野蛮的嘲讽。他不确定茉莉是否也能听到，现在他能肯定她是故意关闭了他的通话连接，她敢临时参战，却拒绝接受他的指挥，这让他有些抓狂。

    茉莉到底想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他是永远不可能回应她的吗？

    “少校，或许你想知道茉莉虽然不是战斗人员，也没有过实战经验，但她的模拟飞行和射击成绩就是在你的小队里也能排到中游。”哈莉特得意洋洋地说道，心里有点为茉莉抱不平。

    虽然这个女人爱慕男人的方式她看不上眼，但茉莉一直在暗中勤奋地练习战机操作，即使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入选战斗编队，哈莉特对茉莉这点执拗倒是有点钦佩。

    “要不是因为我们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损失了很多机战员，布拉德少校也不会在舰内动员有模拟作战成绩的人参与实战，茉莉出发前可是签了志愿书的，她什么也不怕。”哈莉特意图把茉莉的英勇无畏凸显出来。

    “这不是演习，哈莉特，我提醒你。”

    哈莉特叹了口气，“少校，难道你真的不了解茉莉对你的感情吗？”

    闻言，路尼二话不说直接切断了通讯频道，操作杆一拉径直奔向了茉莉的战机。

    黑暗中，谁也没有看到一架幽灵般的战机正紧紧贴着路尼背后飞向光之茧，却没有在雷达上留下一丝足迹。

    当新旧联邦的舰队在太空中激战时，提巴克也在光之茧内苦苦煎熬。

    由于能量光柱的不断扩大，光之茧57个大实验分区已经被吞没了23个。

    控制室内接连响起警报，不断传递来的数据让提巴克心惊肉跳。

    那些分区里储藏着什么危险实验材料提巴克再清楚不过，光柱的每一次扩大，都会摧毁实验区的隔离设施和前端控制系统，除了被吞噬进内层超物世界的物体，许多禁锢和隔离设备直接被摧毁，大量标本和活体材料被释放出来。

    前端的屏幕中晃动的可怕生物的影子让提巴克禁不住喉咙梗阻，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他又看了一眼航道，雷达显示附近火力十分密集，可见战场上正打得如火如荼。

    他简直欲哭无泪，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开战啊！

    “警告，21区冰冻狂人被释放！”

    “警告，16区异型吞噬体被释放！”

    “警告，18区x674致命病毒正在泄露！”

    ……

    此刻，提巴克站长已经对不断弹出的警告充耳不闻了，他只关心一件事，能不能在7小时内降落哲罗姆星的能源基地。

    4号基地被自动导航锁定为最近的一个可嵌入能源设施终点，只要光之茧能够挺过太空战的攻击，降落到那座基地就可以获得充足的能量，光柱就不会再扩大。

    但提巴克很清楚现在的光之茧内已经是一片修罗场了，各种怪物、活体标本和病毒正在不断被释放出来，他是带着满满一箩筐的宇宙怪物大集合在太空里奔驰啊！

    随着更多危险实验体被释放出来，提巴克不得不专心地操纵着实验场地的机器人，像捧着游戏机打怪的小孩子那样一个个把四处游走的怪物干掉，以免它们越来越多，最后涌到控制室来。

    他根本不确定光柱扩展的方向，如果接下来光柱扩展到控制室，那么他就得逃出去。想想那光景，虽然他顶了个少校的头衔，但本质上是科研人员，毫无战斗素养。让他肉身去面对一堆怪，那样的结局提巴克连想都不敢想。

    罗薇薇刚从自己的小舱房里走出来，头上就顶了一支黑洞洞的枪管。

    她抬起头，愕然地面向尼克尔冷峻的面容。

    “尼克尔，你怎么了？”

    “你不是西斯莉。”尼克尔瞪着她冷声说，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抵在墙上。

    “我不是西斯莉，那我是谁？”她怔怔地看着他。

    尼克尔咧嘴一笑，“问问你的胸牌，布特，我很惊讶有一种感染可以改变人的外貌。”

    罗薇薇闻言瞠目结舌，“你不会觉得我是布特变来的？你疯了吗？尼克尔，我就是西斯莉，我怎么可能是别人？”

    尼克尔冷笑了一声，枪管依然贴在她的心口部位，他看着她缓慢地说：“你是西斯莉？那么告诉我来餐厅之前你在哪里？”

    “我……”她的话止住了，总不能告诉他她在医疗室给自己清除感染。

    事实上，尼克尔说的很对，她是被感染了。

    但为什么她会被当成布特？

    尼克尔见她回答不上来，脸色越来越阴沉，“说不出口是吗？”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不会想象，我只会看。”尼克尔看她的视线愈发寒冷，“你不是西斯莉，布特，无论你经过了怎样的变异，你也不可能成为她。西斯莉和我刚上过床，我给她服了安睡剂，她正好端端躺在我的床上，你要不要和我去看一眼？”

    罗薇薇闻言浑身血液逆流，“不可能，你在说谎。”她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