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平定在原地没动，随即有几个太监要上前拉他，他下意识抬起眸子望了眼妇人，突然见对方嘴角扯了扯。

    那抹笑容带着不怀好意，甚至还染着莫名情/色的味道。

    祝子平唇色略微发白，他虽然不知道这人抓自己做什么，但潜意识觉得到不会是一件好事，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反抗还是顺从，心里想着这时候齐王殿下如果能来救场就好了。

    毕竟在皇宫里动手会引起骚动。

    眼见着两个太监将自己双手剪在身后，他拧着眉犹豫着要不要逃走，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这不是本宫殿里的小太监吗？宁妃娘娘带他去哪儿啊？”

    周遭的奴才跪了一地，“参加公主殿下。”

    祝子平的手也被松了开来。

    “你殿里的？”韩宁妃好好打量了一眼这个奴才，脸上的笑容很僵硬，眼里隐隐带着杀意，她的嗓音慢慢吐出来，似乎在唇间酝酿，“真是该死啊，刚刚怎么说自己是御膳房当差的呢？”

    佳成公主笑了笑，“许是太过贪玩不敢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怕被本宫责怪。还请宁妃娘娘看在本宫的面子上饶了他。”

    公主的面子自然不能不给，韩宁妃摆了摆手，“那这奴才公主殿下便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话虽这般说，目光却不甘地盯在祝子平俏生生的脸上，仿佛要将她一寸一寸扒干净。

    霍敏微微垂首莞尔一笑，“多谢宁妃娘娘。”

    她转过身，刚迈动步子却发现后面的人没动静，她扬起眉梢，“你这奴才愣着作甚，今日冲撞了宁妃娘娘，还不快跟本宫回去领罚？”

    祝子平眼神里带了几分感激，“是。”

    他跟着公主殿下身后簇拥着的侍婢离开，到了无人处祝子平才敢道谢，“多谢公主殿下解围。”

    “无妨。”

    霍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祝子平对上她的眸子，只见这位公主殿下生的如同白净的梨花，笑起来嘴角带两个梨涡，里面仿佛盛满了酒。

    “难怪被那老妖婆给瞧上了。”她伸出手揉了揉祝子平的脸，“皇兄给你穿上太监的衣裳看来没什么用啊？”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这男人的皮肤竟然比自己还细腻。

    他忍不住问，“殿下怎知道草民是谁？”

    她拿着绣帕掩住唇轻笑开来，“京城第一才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祝子平垂首，“名不副实罢了。”

    他随着霍敏往前走，心里揣测站在自己面前是这位是佳成公主，霍承允的嫡亲妹妹霍敏。

    后面哗啦啦跟着一大帮奴才，霍敏有些恼，拽着祝子平往前走了两步，特意跟他们隔开距离。

    祝子平问，“敢问那位宁妃娘娘叫草民过去所为何事？”

    霍敏羞红了脸，长了张唇迟疑地问，“你确定要听？”

    “嗯？”

    “今日父皇必定是宿在郑贵妃那里，韩宁妃已然被冷落多时，自然……自然……”佳成公主咳了咳，脸上也浮现几丝红晕，“得找些俊俏的小太监解解闷。”

    虽说的正经，但祝子平分明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解闷？”

    霍敏实在是没脸继续说下去了，这深宫里头多的是人不知道的秘闻。宫女与宫女之间、宫女与太监之间、妃嫔与太监之间……多的是肮脏的事。

    他跟着公主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了方才霍敏话中的深意，后宫佳丽三千，男人却只有一个，那么些个寂寞的夜晚若是不找些乐子岂不是要枯死在这后宫里？祝子平耳根一下子“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若是方才公主殿下没有解救他，他岂不是要被……

    这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尤其是掀开衣服发现他是个女人的时候。

    祝子平作揖，“草民多谢公主殿下今日伸手相救，他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若是草民能做到一定做到。”

    霍敏思考半晌，“嗯……若是下次还能相见，希望你能带串宫外的糖葫芦给本公主吃。”

    佳成公主正值豆蔻年华，却比祝子平那位妹妹老成的多。然而笑起来却又如同清水出芙蓉般淡雅天真。

    “原来公主也喜欢吃糖葫芦呀。”

    他眯眼笑起来。没什么事是一串糖葫芦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去买俩串。

    霍敏站在原地望着他一会儿，只觉得弯弯的笑眼一直甜到心坎里。

    佳成公主找了两个宫女将祝子平送到霍承允那，方既明见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你这是去哪了？你要是丢了殿下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呀。”

    “有那么夸张吗？”

    霍承允慢慢走过来，他身着银白色，如同皎皎月光，脸上几分温柔几分冷漠，嗓音如同揉碎了的月光，“去哪儿了？”

    祝子平心虚地低着头，“只是随意逛逛而已。”

    他怎么能跟殿下说皇上的女人差点对自己下手了吧。

    幸好霍承允也没有再追究，只在自己说出这番话时多看了他两眼。

    出了皇宫之后虽然很晚，祝子平没有回府，跟着霍承允进了齐王府。几位门客聚在一起商量今日发生的事。

    “皇上定不会让成王离开京城，若是殿下离开，到时候一旦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殿下如何来得及赶回来？”

    其他人点头称是，“就算来得及赶回来，成王殿下也会使出一切手段阻挠。”

    毕竟只要除去齐王这个心腹之患，他的皇位也就坐得名正言顺了。

    祝子平听了一会儿，忽然用清冽的嗓音说，“殿下不如前去就藩。”

    “他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殿下去封地就藩，朝中一旦出了什么事殿下赶不回来，到时候怎么办？”

    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他这是存心害殿下么？”

    “以退为进。”祝子平扇子扣在桌面上，眼神带着笃定，“皇上本就怀疑殿下存着造反的心思，京城中处处凶险，倒不如封地来得自在。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任何人也别想抓着我们的把柄，那么届时即便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殿下的储位依旧是名正言顺。”

    祝子平未曾入朝为官，却也知晓内阁中几位学士顽固得很，易储这种事可不是皇上一个人能决定的。

    “若是到时候京城有埋伏，我们有去无回又该如何？”

    祝子平自然考虑到了，只是不管进还是退到底都是死路一条，退反倒是有一线生机。

    “让本王再考虑考虑。”

    他深邃的眸子仿佛浓重的夜色。

    祝子平不再劝，他知道霍承允心里已经下了什么决定。

    夜色渐浓，祝子平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敲锣响亮的声音，无由地生出几分心烦。到了祝府，守门的几个小厮乍一没认出来他，后来借着橙色的灯光好好地打量才将公子迎进去。

    祝子平站了一天，身体疲倦得很，他刚进屋子素枝就帮他更衣。素枝表面是他的“通房丫头”，两个人的房间相通，这会儿单独待在里面也不会有什么人打扰。

    素枝放好热水伺候祝子平沐浴，屏风后热气熏得人面色潮红，水珠儿从白嫩的脖颈上滚入诱人的沟壑深处，沾了热气的墨发如同海藻般披散开来。整个人慵懒地靠在盆上，若是光看脸，全然是模糊性别的美。

    虽然一旁侍奉的素枝不喜欢女人，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得脸红心跳了，她手上的动作一停，祝子平就轻哼了一声，“想什么呢，又出神了。”

    “没什么。”

    他突然睁开双眸骗过来看她，长睫轻颤，“你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素枝瞪大眼睛慌忙摆手，“不不不，公子你瞎说什么呢？”

    “那你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除了思春我还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祝子平揶揄道。

    她娇嗔一声，“公子……”

    “好了，不打趣你了。”他伸出手轻轻摆着水面，“不过若是你真的有心上人，一定要同我说，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两个人又接着谈话，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瑶丫头怎么总喜欢挑这种时间找我？”

    素枝伸出头看了眼，虽然看不清，却笃定地说，“定然不是瑶姐儿，她同你素来亲近，你见她哪回来规规矩矩敲过门？”

    祝子平笑了一声，让素枝别管门外的人，足足晾了外面的人半个时辰。他特意穿戴整齐，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袍子，头发也用簪子别好，一打开门才发现是祝景柔。

    “嗯？”他略微有些惊讶，“景柔妹妹怎得来找我了？”

    平日里就不怎么见面，更别说祝景柔跑到这边来找自己。

    祝景柔欲言又止，祝子平上下瞧了她两眼似是看出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便敞开门让她进来。

    素枝倒了两杯茶水过来，祝子平啜饮了一口，心里想着该不会又是来找自己借钱的吧？到底是谁给他们的错觉自己是个有钱人？明明都已经穷到变卖字画的地步了。

    祝景柔犹豫了半晌，最后鼓足了勇气，“兄长……”

    “我没钱。”祝子平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