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时年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顾闻帛了。

    当初在画室里，顾老师堪称为人师表的典范，温文尔雅，清净淡泊，如果找个紫砂花盆把他栽进去，直接就是一株遗世独立的兰草。

    而现在……

    呵。

    放在植物界是狗尾巴草，放在动物界是大尾巴狼。

    卧室燃着山檀香，气息渺远悠长，适合睡前安神，与顾闻帛皮肤上温热的气息混在一起，明明十分沉静儒雅，触到林时年的嗅觉细胞，却瞬间变成了辛辣的火气。

    顾闻帛蹬鼻子上脸越凑越近，林时年心中的焦躁突破次元壁，到达了生理层面，像一股沙漠里的热风，转瞬烤干了身上残余的水汽，呼吸之间，空气被反复折叠加热，无限逼近燃点。

    林时年就像一袋爆米花，眼看就要炸了。

    却还是不闪不退，坐标轴一样立在原地，直面顾闻帛。

    凭什么要退？

    他今天后退一寸，明天就会有人得寸进尺。

    这是一场较量。

    而他绝对不会输给顾闻帛。

    林时年呼吸稍显急促，流火一般落在顾闻帛颈侧。

    顾闻帛面色如常，皮肤上所有末梢神经却像被施了魔咒，摇身一变成为导-火-索，呼啸集结着向胸腔深处游窜，眼看就要炸毁心中的堡垒。

    他眼神暗了暗，呼吸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缓，在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停了几秒，忽然主动向后撤开。

    自始至终连林时年的头发丝都没碰到一根，背后却已经覆了一层薄汗。

    来自顾闻帛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林时年心中的焦躁也随之平息了大半，默默松开捏了许久的拳头，嘴角一丝丝向上扬起。

    赢了。

    顾闻帛隔着两步之遥看他，狭长眼尾同样勾出一抹弧度。

    要有耐心。

    不能操之过急。

    微笑与微笑交相辉映，两人和平友爱地对视片刻，顾闻帛抬手，指尖隔空在林时年颈窝一点，“北极星露出来了。”

    既然是北斗七星，那最大的一颗当然就是北极星了。

    林时年之所以裹着浴袍，原本是打算回来换睡衣的，根本没想过会和顾闻帛正面杠上，当时穿得有些随意，只是囫囵把衣襟陇上，又胡乱绑了衣带。

    这会儿衣带松了，连带着衣襟大敞。

    他虽然看不到自己现在的形象，但很清楚那些久久不褪的吻痕是个什么尊容，听顾闻帛一提，本能就想把衣襟陇上。

    但他毕竟有着从基因里带来的倔脾气，不服输的性子直接阻断了反射弧，愣是把羞耻心牢牢踩在脚下，端着一副坦然自若，一动不动地接下了顾闻帛的调侃。

    林时年直视顾闻帛，淡定回应：“怎么？”

    顾闻帛其实有心再皮一下，想说星星挺好看的，如果再借他个胆子，他还想说可以教林时年怎么用水彩调出吻痕的颜色，但也许刚刚距离太近，少年身上的气息像慢性毒，到现在才腐蚀到骨髓深处，后知后觉中，心跳狂飙，他看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忽然就有点绷不住、玩儿不起了。

    “没什么。”顾闻帛移开视线，耳尖有些泛红。

    林时年：“……”

    他有点看不懂了，这到底是真脸红呢？还是演技过于炉火纯青？

    想当初，他就是因为看着顾老师容易脸红，才会产生可爱想日的错觉，当然，这也和他没戴眼镜，瞎得厉害有脱不开的关系。

    静了片刻，顾闻帛说：“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林时年：“所以说，睡衣你是打定主意不还我了对吗？”

    “对。”

    还真是理直气壮。

    林时年盯着顾闻帛看了片刻，“行，那我就谢谢顾老师了，送我的睡衣，我就收下来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将衣带一扯，原本敞开一半的衣襟彻底分作两边，露出大片暖白色的皮肤，几颗星星拨云见日，灼灼分明。

    顾闻帛明显一怔，身体变得有些紧绷，林时年直直迎着他的视线，手上动作不停，把身上浴袍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整个人毫无遮掩地从顾闻帛视野之中穿过，拿起睡衣，抖开，淡定换上。

    收拾整齐之后，他绕过顾闻帛走到门边，开门做出请的手势，“顾老师，晚安。”

    顾闻帛一时没动，不只耳尖红得滴血，从耳根到颈窝也烧成绯色。

    火光之下，阴影深沉，瞳色漆黑一片。

    他皱了皱眉，躬身捡起林时年换下的浴袍，搭在手臂上遮住身前的反应，沉默站了片刻，出去之后主动把门带上，低声道：“晚安。”

    林时年坐回床上，看着房门道：“脸都不要了，居然还会脸红。”

    他刚刚钓鱼执法，已经做好了打一架的心理准备，虽然没钓到鱼，但顾闻帛的反应着实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

    比赛赢家林时年心情舒畅，扯开被子倒头就睡。

    几米之隔的小卧室里，顾闻帛却有些失眠。

    两点过半，顾家三叔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有关杨雯菁，我查到一些挺有意思的东西，醒了给我来个电话。

    顾闻帛直接拨过去，“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