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这日早上。

    伤神之际，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临近，展超决绝地坦然：“探长，是我对不——”

    “还没死吧？那就立刻跟我走。”

    展超睁眼一惊：“包大哥？”

    包正交叉着手抱在胸前，盯着他龇了龇嘴道：“趁公孙探长还没回来找你算账，先跟我走，有正事儿交代你。”

    高楼天台，二人迎风而立，展超凝视着手中一卷资料，肃目不语。

    半晌包正出声：“觉得怎么样？”

    展超深深一吸气，双目透出深光：“新案子，老朋友，”又转过头对向包正：“包大哥，这次必须是我去。”

    包正盯着他，缓缓点头道：“找你也正是因为你过去跟他们打过交道，不过——”这时他一顿：“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似乎……”

    “包大哥，我是个职业警察，你放心吧。”展超耸肩轻松一笑。

    包正又点点头，也笑着拍拍他的肩。

    一小阵沉默之后，展超望着天际一角，迟疑着开口：“包大哥，你不打算……问我点别的事？”

    包正也正视着前方：“比如呢？你和薇薇安么？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瞎凑合了，不过呢，帮你在探长哥面前说几句好话还是没问题的。”

    展超吐了口气又笑了，的确，包大哥的话在探长那里一直是最受用的，这两人就仿佛天生的互补，一快一慢，一狠一稳，联手就是完美的默契。

    再说，他低下头，眉心皱起，自己也就要走了——

    “今天别回dbi了，找个地方研究下我给你的东西，晚上12点一号码头的船，到了那边会有同行接你。”

    “小玩命，时刻保持联系，一切小心。”

    漫天喧嚣，这一处小店却是门庭冷清。展超坐在一角，蹙眉翻看着卷宗，不时咳嗽几声。

    他有十几年的时间都在流浪，师父带着六岁的他开始走南闯北，从a城，到他十八岁那年，来到德城。

    同一年，师父过世，他考上德城的警察学校。又一晃五六年，他进入dbi。

    似乎德城就是他流浪的终点。

    “我也想跟你到处去流浪，每个城市都走上一遍！”薇薇安听他说起各地种种见闻，顿时向往不已。

    “大小姐，你可是在国外生活过的人诶。”展超忍不住提醒他。

    “那又怎么了？你看，我一回来就到了德城，可全国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少好玩的地方！展超，以后你带上我一起去好不好？”薇薇安揽住他的胳膊。

    “……那不是说，我又得重新过以前的生活了？”他只觉得身旁的女孩太过浪漫天真，真以为到处奔波都不辛苦的么……

    “这可不一样，我陪着你呀，我们一路玩一路吃，拍好多好多照片……等几十年以后再拿出来看，肯定是特别特别开心的回忆。”

    女孩自顾自说着，没发觉他渐渐变化的眼神，那里藏着温暖满足的光——

    有你陪着，怎样的流浪都不辛苦，有你在，哪里便都是家。

    眼前的卷宗上，那几张凶犯的照片，让他想起了数年前发生在a城的一桩大案。

    那时他进入警校不久，趁着放假回到a城看看小时候住过的孤儿院，半路上却意外碰到犯罪团伙打家劫舍。

    当场就是一阵不要命的搏斗，他的身手从小练到大，即使一对五也能招架，直到对方拿出枪，他差一点就毙命。为了自保，还是选择了放弃缠斗，但后来在他的配合之下，当地警方很快掌握了凶犯的种种特征，发布全城通缉，最后顺利捕获了其中三人。

    也因为有这一次的立功，毕业的时候他被公孙探长慧眼相中，成为唯一一个进入dbi核心部门见习的新人。

    最近几天，当年的漏网之鱼集结人手后重返a城作案，动作手法更加残忍夸张，已是搞得那里人人自危。这个时候当地警方需要他前往协助，自然顺理成章。

    不知道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再回来。哎，偏偏他和薇薇安又……

    等等，他突然神情一变。

    心间略过无数个万一。

    万一他回不来了呢？

    他的绰号叫玩命展，这不是白叫的，飞檐走壁，枪林弹雨，哪一次不是用命在拼，哪一次不是把一切都豁出去。他从没仔细想过后果，以前就是想，也觉得没什么可怕，死就死呗。

    “大小姐，你放心，我有九条命的。”

    “你以为你是猫啊。”

    原来人真的没那么容易洒脱。

    月夜下，他看到薇薇安沉静地睡着。

    离出发时间越来越近了，他必须要离开，白玉堂的人就在楼下，他也很放心，虽然他真的舍不得。

    夜风习习，码头岸边。

    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在那儿等着，走近一看，他呆住：“探长……”

    公孙泽缓缓走近他，脸落在阴暗处看不出表情。

    突然就猛地一拳挥过来，展超踉跄好几步。

    包大哥啊，临走前你还要害惨我。他默道，擦着鼻子上的血。薇薇安对公孙探长有多重要，根本想都不用想。

    “要不是时间有限，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你一顿。”公孙泽无比认真的声音。

    “展超，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讲清楚，我一直不赞成薇薇安跟你交往。”

    果然跟自己预料的剧情一样……他虽明白，却依然阻止不了自己的空心往谷底坠去。

    却未料，下一刻他听到的是——

    “可是薇薇安她喜欢你……我不想…违背她的心愿。”

    江岸空旷，从远处江面却隐隐驶来一艘船，号角沉沉。还差三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了。

    公孙泽慢慢上双眼，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准备。终于睁开，他锐利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年轻人。

    “去了那边，给我好好查案，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你要知道——”

    “你要知道，你对薇薇安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我是她的哥哥，但也只是她的哥哥，而你不一样。你就是她的刀和枪、天和地，就是她的依赖和坚持、快乐和满足。身为一个男子汉，就要对得起这样的心意,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我一心一意器重栽培的小将——你做不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