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良久，谁都没有率先打破沉重的空气。

    许久，濮白才哑着嗓子问：“……真是他做的？”

    濮清远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们的确不能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猜想不会错……”

    童西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紧锁着眉头不说话。

    指纹比对结果显示，在事故车座椅上的指纹正是李维的。

    向警官说得很清楚，不排除是之前借车时遗留的，虽然这个位置的确特殊，但在事情真相没有还原之前，谁也不能妄自揣测。

    三人吃了一顿无言的午餐，气氛沉重得差点让童西然都忘了呼吸。

    李维是下午到警局的。

    濮白他们没有去见他，而是跟着向警官一起坐在了监控前。

    现在所有证据都不足，但凭指纹也定不了罪，他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而不是通过猜测怀疑。

    李维似乎有些紧张，不断地询问警察传唤他来做什么。

    警察也是开门见山，直接给他看了现在警方掌握的证据。

    “……车上只发现了你的指纹，且监控显示你当时的确借了你姐夫的车。那么你当时借车是为了什么？”

    李维沉默几秒，干干一笑，岔开话题：“所以……警官们现在是怀疑我是杀人凶手？是……是我的那个好侄儿举报的我？不对，警官，我知道，我侄儿的确不喜欢我，但是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就真的过分了！”

    李维语气激动，似乎很气愤，一拍桌子厉声道：“他是我姐夫！我为什么要杀我姐夫？我姐夫和姐平日帮助我很多，我杀了他有什么好处？再说……”

    “等等！”警官适时打断李维的喋喋不休，“我是问你为何要借车，我们并没有怀疑你就是罪犯。只是在真相出来之前，跟受害者有牵扯的所有人，都是嫌疑人。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么一解释，李维似乎是没有那么生气了，眼睛转了几圈，才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是我的车坏了。当天突然降温，我家女儿不是上幼儿园吗？我就想着借姐夫的车去接一下女儿。跟我姐商量了好久，他们才同意把车借给我，所以我才开走的。并不是警官你们所想的那样！那个指纹，肯定是我不小心留上去的。早知道，我这辈子也就开过那么一次豪车，自然是喜欢的……”

    说到这里，李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们见笑了……其实就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更何况男人都爱车，所以就随便摸了摸，可能就留下了警官你们说的指纹吧。”

    向警官眉头紧锁，半天才说了句：“他在撒谎。”

    濮白心尖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向警官：“什……什么意思？”

    童西然看着濮白这幅模样，满腔都是愤怒和难过，想安慰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轻轻拍了拍濮白的背。好似这样就能发给濮白新的鼓励。

    濮清远视线紧紧地盯着屏幕，就好像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一样。

    “故意岔开话题，说是慌张却一点都不紧张，两年前的事情，却能这么快记起原委，还能将细节描述的如此清楚——”向警官一顿，继续说：“这回答和所有下意识的反映，怕都是早就想好应对方法的。”

    濮清远这才缓缓转过头，扭头就准备往审讯室走。

    向警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濮清远，厉声问：“你这么冲动是真的不准备要事情真相了吗？”

    濮清远转过身，双目赤红地可怕，声嘶力竭道：“那你准备让我怎么办？那个畜生！他害了我亲哥哥！”

    童西然眼眶一红，眼泪蜿蜒而下。

    濮白这时站起身，走上前轻轻对濮清远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就像是久病床上的老头，听起来就像是被谁撕了声带一般：“叔叔……冷静点。若真的是他做的，你去揍他我一定不会拦你。只是现在一切未定，你出去了，不就打草惊蛇了？”

    濮清远显然听不进去，不断叫嚷着：“就是他！就是这个混蛋！操他妈的，老子哥哥什么时候对不住他了！他个畜生，在车上动手脚，藏了哥的速救药！他这是谋杀！是谋杀！”

    童西然眼泪决堤，线似的往下掉。

    濮白扯住濮清远的手臂，把他往桌子一旁带，死死地把他按在座椅上，没让他再起身。

    “那是我爸……叔叔，我比你更着急。只是我们早知道的不仅仅是谁做的，我们还必须要拿到证据！这样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濮白嘶哑着说，好几次都差些失声，轻又缓，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濮清远。

    “叔叔，知道吗？我们必须要拿到证据的！我们……要证据的啊！”说到最后，两行清泪从濮白眼眶涌出，不断汇集低砸在按住濮清远的手掌上。

    后面没控制住情绪，濮白直接蹲下身呜咽，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濮清远愣了一瞬，才痛苦掩面，声泪俱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就该当初狠心一点，把他们那家人赶出去，不让哥和嫂子跟他们再有往来！我也不该跟哥超级……我应该亲自送他回去的……”

    哭到最后变了声，只又不停地抽噎。

    向警官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令人取了一包纸巾，放在桌子上后率先出去了，把时间空间留给在场的三个人。

    童西然没敢让自己哭出声，他也不敢想象，居然真的会有谋害自己亲人的人。而濮白此时又遭受到多大的痛楚？童西然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拧一拧地抽痛。

    ＊

    李维当天来，当天回，下午问完话就被放走了。

    李维的确可疑，但碍于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向警官只能一边让人继续查当年李维汽车的维修记录，一边派人紧紧盯住李维一家四口人的动向。

    事到如今，突破口只能从李维一家身上找。

    这件事调查起来太繁琐，濮白情绪也没能收拾好，是不能再回去拍戏了。

    丁洪接到电话后沉默许久，半晌才说了句：“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仅仅因为你是一个优秀的演员，更因为你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我相信你是不会让自己付诸心血的电影夭折，也不会想看到那么多资金打水漂。”

    濮白感激说：“谢谢……谢谢丁导！只是拍摄可能也要暂时搁置了。我现在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是你们先拍外景和配角，我后期再补镜头。第二个是拍摄暂停，等……”濮白也说不准事情什么时候能尘埃落定，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丁洪自然而然接过话：“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拍摄吧！一部电影，没了男主角，你可真是太难为我老丁了！团队里的人都是我自己人，你放心，等下次再开拍，他们一定随叫随到！”

    濮白眼眶微湿，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谢。

    丁洪笑着摇头：“是我该谢谢你！有你这样一个认真负责的演员，有你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投资人！我都安心好多！你相信我，咱们这部电影绝对会大卖的！”

    “是，我一直坚信的！”濮白点头笑。

    就在第二日，《归途》剧组暂时宣布告别。网络上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剧组资金不足，什么濮白罢演，又是什么广电不允许等等。

    网上热闹了一整天，可谁都没有心情回复，濮白甚至都没让宋顾发声明。

    最近的一段时间，濮白整天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吃饭吃的少，睡觉睡得少。

    《归途》剧组拍摄停止，童西然自然也走了好几个月的空档期。

    宋顾为了让童西然一直保持热度，只能差中选优，给童西然选了一两个音乐节目。

    童西然本来也没有心情去参加，但想着濮白都这么颓废了自己得个奖要是能让濮白笑一笑也是好的。

    所以抱着这样的想法，童西然就去参加了。

    结果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是第三名。童西然兴冲冲地回来想跟濮白分享，一打开门却闻到了一股呛鼻的烟味。

    濮白坐在烟雾缭绕中，一口接着一口，仿佛烟就是救命良药。

    童西然再次红了眼眶，心里难过却又有愤怒，快步走上前一把抢了濮白手上的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

    “你现在一天除了抽烟，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童西然红着眼睛，直视濮白，“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我也明白等待的过程很焦急。可是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哥哥你就这样天天把自己沉浸在过去，这样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下来的人，要学会继续阳光地去面对生活啊！”

    濮白被童西然一通话说得有些懵，愣了半晌想说什么，嘴巴张开后又闭上，最终什么都没说。

    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双目充血，眼下青黑一片，脸上的胡渣都没整理，坐在椅子上又狼狈又可怜。童西然眼泪瞬间决堤，委屈说：“再说，哥哥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啊！”

    濮白瞳孔一缩，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